长梦悠然

33 第三十三章


我朝薛亦咧嘴神经质地一笑,夸张地用默倾南惯有的温和却吃人不吐骨头的阴森语调道:“不怪你怪谁?如果不是你从中作祟,就算那些蠢警察知道了一切又有什么用?咳咳,要我是默倾南的话啊,我就——”
    “你给我闭嘴吧。”默倾南转过身,生生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语气破天荒的冰冷,不带一点温度,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我识相地缄口,看着他鬼一样的表情,哂笑了一下。
    印象中的默倾南何曾有过这样的表情?这不是他习惯的态度。
    没有人能改变一个人习惯的态度,除非这个人愿意为了某种原因而自我改变。
    这种原因就是爱,默倾南爱的人就在这里。
    可那个人不是我。我还是哭了,一边哭,一边笑。他到最后爱的也不是我。
    “薛亦,”我对薛亦说,“你是个笨蛋,没有人能够保护我,这世界上,谁也保护不了谁。”
    可我的眼睛一直看着的是默倾南。
    默倾南再没有看我,我在他眼里,就像他在他父亲眼里一样,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匪兵甲乙丙。他转过身,与他的父亲擦肩而过,我清楚地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从他肩上流过的阳光被这轻微的震动搅得有些支离破碎。
    手铐清脆的金属声响了一下,默倾南消失在透着亮光的小门,后头跟着一脸铁面无私的汪国志。“家门不幸,家门不幸……”默文肖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推了推金丝边的眼睛,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抬起脚匆匆离开了这个肮脏不堪的地下室。
    吴千限和薛亦,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立在离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却是一样的目光呆滞,只知道一动不动地朝着我看。
    “妈的。”我咬牙切齿地骂起来,“你们被鬼附身了还是被哈利波特石化了?老子快要痛死了,放我下来啊!”喊得有些激动了,尾音喷出嘴巴的时候我喘着粗气瘫在那里,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个男人同时动了起来。薛亦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冲上来掏出钥匙,在我身边的铁链上一阵折腾。原来这个看似找不到头的链子也是有锁的,还真他娘的高科技啊。
    手脚得到释放,立刻像无骨的蛞蝓一样瘫下来,好在薛亦及时伸出手臂搂我在怀里,否则我一定摔在污粪横流的地上。
    “呕。”薛亦突然别过脸去,干呕了一声。他很快回过脸,惊慌地看着我道:“安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个样子,自己看了都想吐,就不要为难人家小孩子了。“你能抱着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我靠在薛亦肩头安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依旧站在门口的吴千限,他的脚步似乎向前挪了一些,但是始终没有越过介乎光明与黑暗的那条分界线。“哪像某些人啊,连离我近一点都不敢,这才是真正厌弃我呢。”
    默倾南苦笑了一下,他的脸上几种脸色调色一般混在一起,却清一色属于惨淡色系。“安然,你能继续骂人,这样就好了。”他道,“刚才听你们的对话,我真的快要吓死了。”
    戚。我朝他翻一个白眼。“你要真的担心我,当初就不会牺牲我。”
    他的脸色又变了几变,张了张嘴要说话。
    我及时抢下话头:“得了得了,不要再解释了,这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们互惠互利,没什么好说的。我困得要死,”我合上眼皮,呐呐着,“这□□的药效就是这样,先兴奋中枢神经,再抑制中枢神经,真他妈的贱……”
    昏昏沉沉中,我看见默倾南的脸出现在我眼前,他露出标志性的温柔一笑,贴着我的耳朵轻轻道:“安然,等你伤好些了,我带你去戒烟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对不起。”
    他明明贴着我的耳朵在对我说话,声音却十分飘渺,仿佛游离在天际的一端。心中一阵忐忑,我害怕他会突然消失,连带着他的声音。我抓着他的胳膊,很快地说了一声“好”。
    我知道自己在笑,生怕会因此而笑醒,记忆里的默倾南从来吝啬,连一句“对不起”都舍不得说。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刚刚亮,稀疏清冷的光线从窗外透过几缕,越发显得稀疏清冷,偶尔有一两声鸟叫传来,浅色的窗帘被和风轻轻鼓起,一波一波地缓慢流动着。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干净的,深深吸一口气,没有恶臭,没有怪味,空气里氤氲着淡淡的花香。我转头,看见身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束漂亮的白百合,一阵一阵的馨香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Lily.”我自言自语,然后笑了,这样的场景,貌似在以前也见过啊。
    我记起来了,和吴千限第一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面,只不过那次是吴千限躺在床上,而现在,床上的人换成了我。
    突然觉得有一些不对劲。我撑着身子咬牙翻身,伸手拉开床头柜下方第一个抽屉,左边放着一支电子体温计。第二个抽屉,一盒棉纱,一盒棉签。第三个抽屉……..手在抽屉把手上停了一下,我没有抽开它。不用抽也知道那里面是一个记录本一支笔和一面镜子一把梳子。
    在每张病床的抽屉里配备这些必备的用品,这是中心医院惯例的做法,也是和整个K市所有医院都不同的地方。
    我瘫回床上,又很快地爬起来,从身边的衣架上拿下衣裤穿好。
    中心医院早上上班时间是七点五十分,此时的走廊上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病人踢踏着厚厚的棉拖鞋慢悠悠地去厕所,护士和医生都在值班室里,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大概都在打瞌睡。
    清早的K市还是有些凉的,医院里的穿堂风吹过身体,全身上下透心凉。我缩了缩身子,踉踉跄跄地向着医院的大门方向跑去。
    偷偷摸摸地穿过护士值班室,圆圆脸的胡佳右手撑着下巴,睡的正酣,嘴角淌着口水。我想笑,神情也不自觉恍惚起来。我想起在中心医院一年半的生活,想起和胡佳一起当班的事,仿佛像在梦里一样。
    嘴角不自觉翘起。胡佳的下巴脱离了手肘,向下一震,突然惊醒过来,她看着我,眼里一阵惊讶伴着惊喜,从值班室里冲出来。“安然,你终于醒了!”
    我浑身一震,转身急促地向楼下狂奔起来。
    快点,再快点。我不停地鞭策着自己的意志,努力让悬虚的双腿跑动的更快些。和旋在身后追我,急促地大声叫着:“安然,停下来,你的脑后那根针很危险,再剧烈运动很可能会影响延髓呼吸中枢!”
    延髓呼吸中枢?头有点晕,脚步越来越快了,难怪我现在呼吸的这么困难呢。
    可是我不能呆在这里。我的这副样子,简直就是标准的吸毒者的体态,肮脏至极,难堪至极,如何能让那么多熟知我的人看到?
    我要逃离这里。从不知道是哪个科室狂奔到挂号大厅,再一路冲出来。医院大门就在眼前,只要再努力一下就到了,出了大门口就有车站,公交打的摩的应有尽有,我很快就可以从这里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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