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梦悠然

我很早就醒了。吴千限在我身边穿衣服，蹑手蹑脚的，见我睁眼，立刻停了手上的动作。“我吵醒你了？”他轻声道，摸摸我的脸。
    我笑了一下，道：“没有，睡的很舒服。你什么时候回来？”
    吴千限将穿了一半的衣服套上身，站起来系皮带。“最迟明天早上。”他说。
    “会很危险。”我拉被子遮住肩膀，淡淡道。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没事的，只是个小案子，很快就解决了。”他俯下身吻我的唇，低声笑道，“别担心，我不舍得死的。”
    我回吻他，唇舌交缠的时候，我感到一阵窒息的痛楚。“如果没死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我。”
    他点头，道：“晚上七点，我给你打电话。”
    我摇摇头，揪着他的胳膊不放：“太晚了，不能早点？我会想你的。”
    他无奈地笑，眼里尽是宠溺：“我知道了，中午十二点给你打电话。”
    我点点头，心中还是在叹息。
    太晚了，还是太晚了。
    吴千限离开卧室的时候我在背后叫住他：“千限，我们在一起的这十几天，你快乐吗？”
    他转过头来：“快乐，这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会记住一辈子。”他转过身，复又转回来，眉头微蹙，道，“你怎么了，怎么说这些话？”
    我摇摇头，朝他微笑，道：“没什么，我想传达的一句话是，如果你不幸牺牲，我也会永远记住我们相处的这段日子。”
    他笑了，手势笨拙地给了我一个飞吻：“爱你。”他的声音低沉而优雅，就像此时窗外的天空，朦朦胧胧，带着点神秘，带着点魅惑。
    这样的声音，我回忆过往，和我熟知的一个人真的很像。
    吴千限走了。我用被子蒙着头继续睡回笼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我朦朦胧胧地从床头柜上抓起腕表一看，已经九点了。
    起床，耐着性子穿衣，叠被，蜗牛一样爬到洗漱间拧开莲蓬头把自己冲刷得干干净净。
    突然觉得这些本该习以为常的动作都变的很陌生了。平日里吴千限总是会把一切给准备好，他好像很乐意看着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人样。
    房间里没了吴千限，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我回卧室，从枕头边拿起那张Loving You 的CD，塞到放在客厅的DVD碟机里。
    音乐声环绕在我身边。现在是九点四十分，真是手脚越来越不灵活了，做这么几件小事，居然花了这么多时间。
    我坐在沙发上，在Loving You的歌声里打开电视，无意识地随意调了几个频道，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娇滴滴的美丽女孩哭得梨花带雨，一旁冷漠而机械的声音持续不断地念着“K市国都集团总裁天云和涉嫌贩毒、洗钱等重大罪名，其准女婿，K市钢铁大亨杨桓轶外孙杨杰斯已取消婚约飞往美国。”云云。
    我揉揉有些疼的额头，不愧是黑手党领袖，懂得利用国都集团做犯罪掩护地，事后再把所有事情全推给国都。他这一招，真够狠的。
    狠不狠的不管我的事，我只是有些可怜那个在镜头前一直埋头哭泣的天雅。或许她爱杰斯爱的很深，又或许她一点也不爱他，只不过无论是哪种，都已经改变不了悲剧的发生了。
    关上电视，我开始打电话。先拨给和旋，好久没有见到这丫头了，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电话那头只响了一下就有人接起来。“喂，哪位？”和旋典型的甜美声音响起。
    “我是安然。”我无意识地转动着随手抓在手上的笔，想象着电话那头人的表情。
    那头沉默了几秒。和旋的脸上一定是三个圆圆的鸡蛋同台献技。“安然，是你啊！”看来小丫头终于从吃惊错愕中走出来了，“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的？”她大吼，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听说你是……GAY？是这样吗？”
    我用笔挠额角，无奈道：“是啊是啊。”这段时间，我的“光辉事迹”一定已经广为流传了。好吧，我现在就是一破罐子，不怕再摔破一次。
    电话里传来和旋努力压抑的尖叫声，扭扭曲曲的很诡异。“好赞哦，”她兴奋地叫道，“我可是资深腐女诶，早就觉得你有做小受的潜质了，怕你骂我一直都没说。你和那个帅哥刑警在一块吗？他对你很好吧？你们……你们那个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现在在写耽美小说，你把你的生活都告诉我啦，给我点灵感……”
    听她的话有向着越来越尺度的方向发展，我无语对苍天，赶紧打住她的唠叨：“拜托，我打电话给你不是为了讨论这些事的。”
    那边很快来了一句：“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重要？”
    我搓搓额角，努力让自己镇定。“很久都没见到你了，生活都还好吗？”我道。
    和旋欢快地“嗯”了一声：“当然好拉，欧文对我很好，身体也不错…….啊，对啦！”她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安然告诉你哦，我上次做B超，我怀的是双胞胎耶！嘻嘻，希望是龙凤胎，男的像我，女的像她爸。”
    我愣了一下，好奇道：“为什么要男的像你，女的像欧文？”
    电话那边很快吼了一句：“笨蛋，这个世界很危险，女孩子要长得壮实一些才安全啊，至于男孩子嘛……”和旋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儿子长得像我，以后虽然不会有你安大美人这么漂亮，不过做女王受肯定是绰绰有余啦……”
    头顶上一只乌鸦华丽丽飞过，顺便还拉了一泡屎。
    我承认，我对这个女人扭曲的思维彻底心悦诚服。
    看和旋这么悠闲，还有心情研究这些有的没的，她的生活一定过得不错吧。我弯唇笑了笑，淡淡道：“看你的生活，过得还挺滋润？”
    “那是。”电话那头一声自信的抢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我想想…….傻人自有傻人福是吧？”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以前我还不信，不过听了你的近况，啊呀呀，原来这句话真是不假……”
    我及时将话筒拉的远了一点，免得被电话那头的电闪雷鸣给波及到。
    和和旋继续闲聊了一会，放下电话，再拿起来，拨通另一个电话。
    反反复复，不断重复着一样的动作。我翻着电话本，和所有熟识的人都联系了一遍。
    挂在墙上的猫头鹰状闹钟的指针欢快地一圈一圈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和着Loving You的歌声在房间里轻轻旋，慢慢转。
    再次抬头，就快要十二点了。
    我放下电话。走到窗边。
    我站在六楼向下望，广阔的视野，独特的视角，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可以看到K市的小小一角。街道旁的行人，街道上呼啸而过的汽车成比例地缩小。
    我将两条腿跨出去，坐在窗台上，跟上Loving You的节奏轻轻哼。
    Loving You.是进行时。我爱你，我正在爱着你。
    你听见了吗？脑海中两个人影渐渐重叠在一起，又渐渐分开，泾渭分明。
    左边是吴千限，右边是默倾南。我苦笑，他们终究不会成为一个人。
    我从来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所想要的生活，和相爱的人一起，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这样就好。这样的生活，吴千限给了我。
    可我却不爱他。
    默倾南，这样的生活，简单平凡，你却从来对我吝啬。
    可我还是爱你。
    你是不是又要骂我贱？
    不，你错了。这不是贱。我只是爱错了人，却还是执着。
    就像飞蛾扑火，前赴后继，死前得到了片刻的温暖。我的礼物是一份回忆，虽不美丽，却足以刻骨铭心。
    房间里的电话一直在响。一声一声，像是谁在焦急地呼唤。
    对不起，千限。我是个贪婪又自私的人，你给了我的我随意挥霍，你给不了我的，我要离开你自己寻找。
    风吹在我的脸上，很舒服，我想起航，开始寻宝的旅程。
    我会将一切都当做一场梦。梦里，默倾南，你不是主角，也不是配角。你是唯一。
    好悠长的梦，但它足够轻巧，轻到我可以将它永远记挂在心里。
    我不知道这个梦值不值得我珍藏一辈子。但我就这么做了，稀里糊涂地，永远携带着。
    我爱你。
    正在爱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