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外传

至于双方僵持到了何种地步，从树林中的尸体，可以猜得一二。越往林子的深处走，越能轻易地发现一具或者几具尸体。有些人生前大有来头，有些人生前一文不名，但最终都死在了同一个地方。 
第四章 另一个阴谋 【4】
    总算平安地穿过了树林，我看到了水瀛城。此刻正值中午，太阳几乎垂直地悬挂在我们头顶之上，四周却像深夜般寂静，加上遍地的尸体，水瀛城已经是一座死城。    
刘棕良环顾一圈，自言自语地重组着当时的惨烈景象：这不是江湖上的争斗，完全是一场战争。风无影是在指挥一支极具战斗力的军队，他们分工明确，各使所长。战场的核心位置并不是城外，而是城楼！你们看！   
 顺着看去，城楼上只有无处不在的血迹，尸体却未见多少。    
一个叫徐荣的侍卫首先开窍，附和道：“你是说，他们把人……”    
“没错，为了占据有利地形，他们先施轻功抢占城楼，对方的人必定也向城楼上拥。一番厮杀之后，大部分人都被直接从城楼上扔了下来。应该有不少人被活生生地扔下来，摔得不成人形。”   
 听完这句话，我目测了一下，城楼真的很高，一半的高度便能摔死人。再看看四周的尸体，有的脑浆迸裂，有的四肢不全。还有更夸张的，一具尸体套着另一具尸体，两具尸体形成一个“十”字。估计是从城楼上摔下来一个，砸在城门下的另一个身上。我特意留心观察了两人的服饰，应该不是同一阵营。否则，砸人和被砸的都亏大发了。   
 陈步云叹道：“这分明是在屠城。”    
套在左臂上的鬼眼再度兴奋起来，我几乎能感觉到它在发热。我用右手轻轻拍了拍，嘀咕着，“放松一点，我还没着急，你瞎起什么哄。”   
 陈步云问：“明统领在和谁说话？”    
“它！”我抬起左手，展示着鬼眼。   
 “刚才就想问您，这是什么兵器？”    
“你管它什么兵器，最后都是凶器。”  
  并非我不想炫耀鬼眼的辉煌来历，而是因为我逻辑思维不好，极有可以将整件事情讲得七零八落。再搭上我嘴笨点儿，事情还没讲完呢，估计城里面的事早就结束了。搞不好胜利的一方会一起出来听我讲故事，那可就太丢人了。    
穿过粘着大片血迹的城门，眼前的景象已不似刚才那般血腥。但还是可以轻易寻见不少死尸。街道两旁的酒楼客栈与百姓住宅皆是大门紧闭，毫无疑问，这就是一座死城。    突然，一声绝望的惨叫声从一户人家里传出，太过尖锐，像是要划破天空。我的心脏猛颤了一下，接着便感觉胸口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心脏的反应实属正常，那是因为被吓的，虽说经历了不少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但胆子还是没练出多少，依旧属于一吓就出尿的那种人。但胸口的感觉就有些反常了，莫不是我更熊了？   
 低头一看，原来是无瑕撞进了我的怀里，正在瑟瑟发抖，口中喃喃道：“是个女人，被欺负了。”   
 我见机不可失，便用右手轻抚着她的背，念道，不怕不怕。   
 手拿开！无瑕的语气突然强硬。  
 刘棕良率先踹开那户人家的大门，带众人冲了进去。我也随着鱼贯而入，无瑕紧跟在我的身后。    院子里一片凌乱，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一样。    
“西厢！”说完，刘棕良直奔西厢房。后面的人一拥而上，快步朝房门冲去。不知道是因为急于救人，还是因为想看点儿什么而显得猴急。   
 不料，领头的刘棕良与另两个侍卫互不相让，最终三人卡在了门框上，谁也进不去。后面的人又是一阵一阵的往前拥。鉴于形势比较混乱，我在队伍最后果断地做出决定，抬起一只脚，朝着一个不认识的屁股——蹬了下去。    力道刚好，他们全部横着飞进了屋里。我踩着趴在地上的几个人走进去，已经有个一丝不挂的男人手持单刀等在那里。旁边床上躺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若不是看到脸上的两道泪痕，会以为是一具尸体。 
   我让无瑕把眼睛蒙上，说是男人的身材不好。她很听话地用双手遮住眼睛，但几根手指却是充分张开。两只黑亮的大眼珠子透过指缝贼贼地打量着那个男人。她给出一句“确实不好”，算是印证我的说法。我无可奈何，只好向她道了声谢谢。    
“来者何人？”男人问道。   
 “你是何人？”我反问。   
 “‘绝杀刀’廖冬阳！”  
  我上下扫了他一眼，再问：“那女人是谁？”    
“我哪知道她是谁。快说，你们是什么人？”廖冬阳理直气壮。    
“我们来灭斩龙会，救南宫燕的。”    
“原来是同路人。风大侠已经杀进岳子轩的府邸，但长时间没有攻破，好像遇到了厉害的对手。你们快去帮忙吧，等我把事办完了，再去与你们会合。”   
 我说了一声“谢了”，然后慢慢走到他的身前，接着说：“为了表示感谢，我决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言毕，挥拳，血溅，头落。 
   对于一拳便能将他的脑袋打落这回事，我也表现得很惊讶。我这是拳头么，分明是一柄铜锤啊。我当然知道鬼眼发挥了多大的作用。我还知道，如此重的一拳，是源于愤恨。而眼前，也全是南宫燕的影子。  
  我掏出那块象征权力的牌子，高举过头顶，大喝：“刘棕良何在！”  
  众侍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再度大喝：“刘棕良何在！” 
   刘棕良这才明白我是摆起了官架子，立刻站到我的面前，双手抱拳于胸前，说：“属下在。”   
 “刘棕良听令，我命你带上几个人，搜遍全城。  
  “奸淫妇女者——杀！   
 “欺凌老幼者——杀！ 
   “残害无辜者——杀！   
 “总之，把那群披着人皮不干人事的王八蛋，统统给我杀了。听清楚没有。”   
 我很少能将如此复杂的一大通话说得这般流畅，这次的确是超常发挥了。哪知刘棕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坚定而有力地答道：“没有，”接着很无奈地解释道，“光听您喊‘杀’了，其余一概没有记住。这样，您就告诉我们，什么人不杀吧？”   
 “什么人不杀？娘的，死人不杀！”   
 刘棕良显得很为难，说道：“照您这意思，我们得先自杀。”  
  无瑕轻轻握住了我的右手。我顿时软下来，刚刚的怒气跟着消去大半，用不再洪亮的声音告诉他，好人不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不杀。打不过的人不杀，还得注意别再让人家给宰了。  
  就在我解释的当口，床上的女人突然光着身体冲出屋子，直奔院里的那口井。我曾试图拉住她，就在将要触碰她身体的那一刻，我犹豫了一下，便失去机会。一声闷响，井里没有水，她摔死了。  
  这女人在失身之后选择自杀，本就让我费解，何况廖冬阳已经被我宰了。再者，屋里有单刀、剪刀、桌子角，她却选择光着身子投井，总不会是她想在临死之前凉快凉快吧，这让我更加难理解。   
 无瑕说：“也许，她要干干净净地去死。却因情急，忘记了井里没水这回事。”   
 我忽然感性起来，并再度行使起统领的权力——我让大家快去找水，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口枯井装满。众人皆摇头，表示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刘棕良告诉我：“明统领，风无影等人在攻城之前，肯定会先将水瀛城围困多日，让城内的人缺水缺粮。待到城中一片混乱、人心惶惶之际，将其一举攻破，这是兵家的常用之法。现在这当口，除了血之外，很难找到其他液体。”   
 我打碎枯井的石边井沿，将它直接改成一座坟墓。 
   太阳有意恶毒起来，往地上洒着大片的火，水瀛城成了一座火炉。刘棕良已然带上几个人去执行命令了。临走之前，他希望我能以大局为重，不要再意气用事，耽误时间了。我实在喜欢这种恳求的语气，顿时觉得生活格外充实。
第四章 另一个阴谋 【5】
    如果说水瀛城城楼是第一战场，那岳府大门口便是第二战场，其惨烈景象与城外一般无二。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赢家并不是风无影。遍地尸体中，我见到许多在南宫家出现过的江湖人士。尸体上未见明显的外伤，我顺手一一探寻，每探一具心底便生出一分凉意。多数尸体的骨头被尽数打断，必定是修罗手无疑。  
  我问无瑕：“咱们还进去吗？曲圣扬可在里面呢。”  
  无瑕粉拳紧握，道：“哼，正愁这老贼不来呢。他把持朝纲，独断专行，祸国殃民。今天，就是我代父皇与他清算总账的日子！杀了曲圣扬之后，你们就是为国为民的义士，世世代代永享富贵，永被称颂！侍卫们，勇敢地去吧。” 
   一席话说得众侍卫面色发红，四肢发抖，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我却在暗自思量，一个岳子轩已经让我招架不住，再搭上一个曲圣扬，我这次肯定是直着进去，横着出来。也不知道风无影还活着没有，如果他在挨打的话，我希望曲圣扬是在玩命地往他脸上招呼。
    无瑕捅了我一下，说：“进去呀。”    我反而往后退了一步，问她：“要是我们这些人都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