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看蝶儿飞

自从苏瀚海把蓝鹏的情况带给她以后，蓝飞飞总是不自主地惦念。虽然从苏瀚海探听的消息看来，父亲应该一切安好，而且还是行医为业，但是这只是表象，父亲在失去自己的打击之下，心情到底如何不能不让她挂心。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牢笼啊？”蓝飞飞在心里暗叹。原本前一段，因为对宋慕杰有些痴迷，让蓝飞飞对离开也不像以前那么急切；可是，现在因为惦记父亲，又让蓝飞飞有些急躁了。想起宋慕杰喜怒无常的脾性，蓝飞飞有点担心一年的约定到期后宋慕杰会不会遵守他们的约定，放她离去。连苏瀚海都怀疑宋慕杰不会守约，那自己的坚持和盲目的信任是不是有点可笑呢？
  蓝飞飞转念一想，如果宋慕杰真的爽约，那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拼着鱼死网破，她也坚决不再受他摆布了。何况，苏瀚海答应过要帮她，是她愿意试一下宋慕杰的诚意才拒绝的，如果到头来证明自己的信任错了，那她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虽然，借助苏瀚海的力量离开，不仅算撩拨他们义兄弟之间的感情，而且多少有些利用苏瀚海，但是她一个弱女子，为了保护自己，为了脱离苦厄，她也不能不自私一些了。
  这样思来想去，还没有想太清楚，蓝飞飞已经沉入了梦乡。睡得正香，突然觉得有人在触碰她，一下惊醒，发现宋慕杰正要给她盖被子。看见蓝飞飞醒来，尴尬的神色从宋慕杰的俊脸上掠过，他讪讪道：“吵醒你了。”
  蓝飞飞也觉得不自在，慌忙坐起，看见外面日已偏西，告罪道：“奴婢一不小心，睡得久了。”
  “困了就睡，没关系的。”宋慕杰很随意地坐到蓝飞飞床上，嘱咐她，“下次睡觉盖上被子，否则会着凉的。”
  蓝飞飞默默点点头，翻身下床道：“庄主走之前交代奴婢准备的点心都做好了，庄主要现在吃吗？”
  宋慕杰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多拿些来，我们一起吃。”
  蓝飞飞出去片刻，提了个食盒进来，里面摆着甜咸各种口味的点心有十几种。宋慕杰强拖了蓝飞飞跟他一起吃，每样点心都尝了个遍，然后抹抹嘴道：“晚上不用吃饭了。”
  蓝飞飞去泡了壶茶端来，宋慕杰喝了一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突然问蓝飞飞：“你会下棋吗？”
  蓝飞飞不知他何意，微微颔首：“会一点。”
  宋慕杰笑道：“太好了，好久没下，有点手痒，陪我下一盘吧。”
  蓝飞飞不好违他，于是整好棋枰，布好座子，蓝飞飞执白先行，宋慕杰执黑后手，你来我往，下了起来。蓝飞飞琴棋书画确实都得过名师指教，棋艺虽然不敢自考堪比国手，却也无愧“高超”二字。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宋慕杰也非庸才，两下手谈几个回合，已经试出蓝飞飞是好手，于是争胜心骤起，毫不容让，拿出真本事排兵布阵。棋盘上无尊卑，蓝飞飞也不肯随便认输，当下借着先手之利，攻城略地，不给宋慕杰可趁之机。
  白来黑往，两人下到天黑还没分胜负，室内已经昏暗起来。蓝飞飞起身点了盏烛台拿到旁边，继续跟宋慕杰鏖战。蓝飞飞心思缜密，布局有方，却少了点勇气，不敢轻易涉险，被宋慕杰几手险招钻了空子，渐渐落了下风。眼看宋慕杰一个扭断快将自己的大龙拦腰斩为两截，蓝飞飞心下着急，额角冒出来点点细汗，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停下手，想喝杯茶平静一下，伸手去取茶壶时衣袖一扫，旁边的烛台啪的一下冲蓝飞飞倒了下来。
  “啊！”蓝飞飞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捂住脸，只听“刺啦”一响，好像烛火烧到皮肉的声音传来，宋慕杰闷哼了一下，屋子瞬间一片漆黑。蓝飞飞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丝毫不适，加上听见宋慕杰吃痛的声音，怀疑是他替自己挡住了烛台，心里着急，赶忙挣扎起身，摸索着又点了一盏灯。灯光驱散了屋中的黑暗，蓝飞飞吃惊地看见宋慕杰捂住右手，双眉紧蹙，看样子疼得不轻。那盏惹祸的烛台已经翻倒在地下。
  “快让我看看！”蓝飞飞慌了，一把拉过宋慕杰的手，只见他右手背上一片通红，糊着一层蜡油，中间还有一点黑煳的痕迹，显然宋慕杰是用自己的手挡住了烛台，才保住蓝飞飞不被烫伤。
  蓝飞飞又是心疼，又是感动，慌忙去取了药箱过来，小心翼翼地把宋慕杰手背上的蜡油清理干净，然后上好烫伤药。看着宋慕杰受伤的手，蓝飞飞心中自责不已，轻声道：“庄主，你不要再这样对奴婢，奴婢受不起。”
  宋慕杰微眯双眼，不悦地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是你受不起的？”
  蓝飞飞犹豫了一下道：“奴婢命小福薄，让庄主屡次不顾安危相救，这份恩情，奴婢怕还不起。”
  宋慕杰眉头拧成了结，伸手抓住蓝飞飞双肩，声音冷硬地喝问：“你在指什么？是指刚才的事，还是指我不惜耗尽内力救你，又或是指我冲进火场救你，还或是指我从金可弃剑下救你，这一些，你觉得我都不该做吗？”
  蓝飞飞咬了咬樱唇，眼中含泪：“庄主这些大恩，奴婢真的受不起，更还不了。如果庄主因为奴婢受到伤害，岂不是奴婢的罪过？”
  “难道你要我看着你死吗？”宋慕杰怒不可遏，真不知道这个小女人心里在想什么！自己舍命相救，她不说感激，反而口口声声说什么还不起，好像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多余。宋慕杰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
  蓝飞飞不是没注意到宋慕杰的怒火，但是她真的觉得不想再欠宋慕杰的恩情了。既然她注定要离开，就想走得心无挂碍，宋慕杰越是对她好，她就越觉得是负担。这样下去，她真的怕自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了。
  面对蓝飞飞的不言不语，宋慕杰觉得一腔怒火无处宣泄，他像愤怒的狮子一样，死死地盯着蓝飞飞的脸，咬牙切齿地低吼：“你以为我对你做的每件事都需要报酬吗？你以为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交易吗？为什么你一直都要这样排斥我，就因为我当初强迫了你吗？”
  看着宋慕杰受伤的表情，蓝飞飞的心也是一阵扯痛，她嘴唇蠕动，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因为奴婢知道，庄主永远接受不了奴婢的身份！”
  蓝飞飞的话如利剑一般穿透了宋慕杰的心，他俊朗的面孔越来越冷，双眸也结上了寒冰，蓝飞飞心里瑟瑟发抖，却倔强地不肯低头，平静地直面宋慕杰的怒火。在蓝飞飞的注视下，宋慕杰节节败退，最终长叹一声，颓然放下手臂，转身离去。
  蓝飞飞僵直着身子，一动不动，心里却像被撕开了个大洞，不断淌血。芳心错付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世上谁能真的管住自己的心？两行清泪滑下脸颊，异常冰冷。
  
                  第一百零八章 欢宴
  宋慕杰一夜未归，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是出府了。蓝飞飞无事可做，懒懒地靠在圈椅里胡思乱想。后半晌，外面传话说苏瀚海找她，她慌忙出去。苏瀚海一身青衣，背着双手站在院外，抬头望天，若有所思。蓝飞飞很少看见苏瀚海这个样子，隐约觉得他应该有心事，不禁有些担忧地上前询问：“苏大哥，你有何事找我？”
  苏瀚海猛一震，低头看了看蓝飞飞，露出了往常熟悉的笑容道：“飞飞，我要走了。”
  “啊？这么快？”蓝飞飞感觉有点突兀。
  “是啊，突然有一些要紧事要办，必须马上动身。慕杰不在，我已经给他留了书信。顺便来跟你辞行。”苏瀚海口气有些不舍。
  虽然知道苏瀚海不可能长久待在宋府，但蓝飞飞却还是有些失落。她僵硬地扯出一丝笑，轻声道别：“那大哥一路保重，小妹不能送你了。”
  苏瀚海看着蓝飞飞，沉吟了一会儿道：“其实我还是有点放心不下你。慕杰的性子，好一阵，歹一阵的，我若不在，万一他要欺负你怎么办？”
  蓝飞飞不禁失笑，虽然感激苏瀚海的关心，却也觉得他的担心实在没有必要。自己已经在宋慕杰身边待了一年多，什么样的委屈自己都能承受得了，苏瀚海不必把她想得弱不禁风。她微微一笑，宽慰道：“大哥放心，小妹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瀚海眉头不舒，显然真的放心不下，他歪着头又想了想，对蓝飞飞招手道：“你跟我来。”
  蓝飞飞不知道苏瀚海要做什么，也不好乱问，只好默默跟着苏瀚海来到后院一道山墙边，这里挨墙搭了一溜鸽舍，里面有许多鸽子咕咕乱叫。蓝飞飞以前曾注意到这些鸽子，但不知道它们作何用途，也没问过，但现在看苏瀚海领她到这里，肯定有深意，所以并不着急发问，静等苏瀚海解释。
  苏瀚海指着这些鸽子道：“这是府里养的信鸽，我和慕杰经常靠它们跟朋友联络。”说到这里，苏瀚海指着其中一只尾巴上有几根很显眼白毛的鸽子道：“这只鸽子是我的，你若有急事，可以写一张字条拴在它腿上，送给我。我会尽快赶来助你。”
  蓝飞飞感念苏瀚海的关心，虽然觉得未必用得上，却不想辜负苏瀚海一番心意，于是点头应承：“小妹都记下了，请大哥放心。”
  苏瀚海盯着蓝飞飞的眼睛，一字一句嘱咐：“飞飞，要记住我的话，受了委屈千万别瞒我，一定要告诉我。大哥会给你做主。”
  蓝飞飞连忙颔首，让苏瀚海放宽心。苏瀚海又嘱咐了几句，才匆匆离去。蓝飞飞看着苏瀚海远去的背影，心里有几分不舍，虽然跟苏瀚海相识不久，但感觉跟他十分亲近，好像他真的是自己大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