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碧

第30章


我们娘娘在楼上呢。”
    我更觉奇怪了,若是生病,此刻即便不是愁眉苦脸,也不该笑得如此欢畅啊!到底甄颜得的是什么病?
    上了楼,就听到门内传来一阵阵笑声,我更是惊讶,快步走进房门,却见甄颜正半卧在软榻之上,一旁太后娘娘握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连欧阳娉婷也在旁边坐着。再加上她们各自带来的宫女,把个屋子站得满满当当。
    甄颜见我来了,招手叫我:“沁雪姐姐,过来坐。”
    我走向前,太后娘娘笑道:“你沁雪姐姐还不知道呢,来,沁雪,告诉你一件大大的喜事。你甄颜妹妹,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我摸不着头脑,望向喜气盈盈的甄颜。
    她的脸一红,手下意识地摸向小腹——我刹时明白了。
    她竟有了身孕!
    “恭喜……”我无力地说道,心里百味杂陈,一阵酸楚袭上心头。我从来没想过这么遥远的事,但这样的事就发生在我的面前。
    “颜儿,以后你就不用来给哀家请安了,好好地养着,知道吗?想吃什么尽管说。皇上还没来吗?”太后扭头问一旁的翠雨。
    “禀娘娘,皇上还没到。”翠雨恭谨地回答。
    皇上也会来?我突然后悔了冒失前来探望甄颜,目光扫过欧阳娉婷,她依然带着她秀美的笑容,从容地与甄颜说着话儿。我不想看到那个男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场合,他来探望怀着他骨肉的女人。也许欧阳娉婷可以做到坦然,但我,做不到。
    我刚想找个由头离开,一边却传来了通报的声音,皇上到了。
    那个高大俊逸的男人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眼角的余光掠过我,我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的目光便已离去。他到了甄颜身边,嘘寒问暖。
    “皇上,依哀家看,这次颜儿一定能生个小皇子。”太后笑着说。
    “是。母后。”皇上淡淡地笑着。
    “国之根本还是要早立储君啊,皇上。听说曜儿现在下落不明,虽说吉人自有天相,可您也得想想后路。如若不能立长,那么就得立贤。”
    我不由生出一阵厌恶之情,这个太后,如果一开始我对她有些畏惧,那么从这一刻起,厌恶的感觉完全占了上风。曜儿现在生死不明,甄颜肚子里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她已经在做着这样的计算了。是的,不是二殿下,就是现在还未出世的婴儿,他们已经在假设曜儿不在了。
    “母后说的是。母后,朕还有些政务要处理,得先告退了。”皇上满含水着歉意说道。
    “你这孩子,这是你的大事,怎地一点都不上心呢?也罢,国家大事要紧,你去吧。记得以后要多来看看颜儿。”
    “是。”
    皇上走了,总共也就逗留了一柱香的工夫,可我却如坐针毡。等挨到他走了,也找了个借口出来。走出玉兰别苑,一个劲地朝前走,走出很久,才停下脚步。一回头,小莲正气喘吁吁地赶来。
    “娘娘,您慢些走,奴婢快跟不上了。”她弯着腰说道。
    我却压根没有感觉自己的速度有什么异常。
    “娘娘,您别灰心。甄娘娘她不过比您早了一步罢了……”
    “住口!”我心中烦燥,打断了她的话。
    小莲诧异地看着我,我心中顿时涌出歉意,温言道:“小莲,我心里烦燥,你别往心里去,咱们回听雨阁吧。”
    小莲的眼圈有些发红,她默默跟在我身后,到了听雨阁门口,我等她去开门,她才背对着我道:“娘娘,是奴婢不好,不该在这个时候惹您生气。娘娘您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要和自个钻牛角尖。”
    进了屋子,江妈妈过来问我是否开午膳,我胸中顿闷,正欲说不吃,想了想刚才小莲说过的话,还是点点头道:“就现在吧。”
    一桌精致的菜肴摆上了桌,我随便夹了几筷,就觉得饱了,让小莲给我泡杯茶来。
    江妈妈有些诧异,过来问我:“娘娘,是今天的菜肴不合口味?”
    “今日胃口有些欠佳,让小莲去泡茶了。”
    “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江妈妈关心地问。
    “不用了,一会我去睡一会。”
    “今日——不去书房那边了?”江妈妈看了看远处的建筑,试探着问我。
    “不去了。若是有人来问,就说我不舒服,歇着。”我淡然道,也不等小莲过来,就上楼到自己的房里,扑到床上,仰躺着。
    有些想哭,但泪水似乎流不下来。
    我再一次深深地想起曜儿,这个孤单的深宫,原本以为他会是我温暖的羁绊,可是现在他也生死未卜。皇上……我不愿意再想起这个男人。
    想着想着,我竟睡着了,睡梦里,我好象在哭,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下来。有一只温柔的手,替我拭去了泪珠。我贪恋手的温暖,但它终究离我而去了。
    自从传出甄颜怀孕的消息后,从曜儿失踪的消息传开起就逐渐寥落的听雨阁,这回真的人烟稀少了。江妈妈的脸上日益发愁,我知道她在担心曜儿,我感同身受。我再也没去过内书房,皇上似乎这几日也没有去内书房,一直有前殿和外书房里头。
    小莲偶尔出门,回来总带回一些关于皇上和太后娘娘如何关照赏赐甄昭仪的消息,只说如今玉兰别苑门庭若市,等闲人还进不去。太后娘娘更是派了她宫里的翠雨,专门去照顾甄娘娘的起居。
    我对外界只闻不问,每日只管绣我的架屏。因心无旁骛,进度竟也飞快。这一日用罢晚饭,我躲回自己房间,拿出绣架,继续我的功课。正琢磨着该用什么色线,江妈妈端着一碗点心进来。
    “娘娘用些点心吧,这是奴婢自己做的江南的酒酿,又加了些桂花和圆子,您尝尝?”她将点心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我本不想吃这些,但一想到江妈妈如今的心情也不好过,还要费心替我弄汤弄水,也实在过意不去。就放下手头的活计,坐到桌边,舀起一勺,尝了一口。江南的酒酿,我从没吃过,一吃之下竟然十分香甜,酸甘可口,有一股浓郁的酒香,夹杂着桂花馥郁的芬芳,但绝无酒的刺喉感,不由多吃了几口。
    “江妈妈是江南人氏?”我忍不住问道,能亲手做出如此美味的,只怕不是家乡土产,还做不出这个风味。
    “正是。娘娘,味道可还可口?”
    我赞道:“如此风味,是沁雪第一次尝到。多谢江妈妈。”
    江妈妈笑道:“这酒酿圆子,是大殿下的最爱的点心之一……”话音未落,微笑凝固在她的嘴角。
    我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要绕回到曜儿身上。我放下银勺,请江妈妈也坐下:“江妈妈,你也坐吧。这里没有外人。”
    “谢娘娘赐座。”江妈妈道了谢,侧坐在我附近的一张凳子上。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怕与她一开话匣子,说的又都是曜儿的安危。
    “娘娘,如今夜也长,您早点歇息,别太劳累着。”
    “江妈妈——曜儿……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为何,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似乎这个问题存在于心很久,而我始终没有敢把它拿出来问,今夜终于可以有勇气来问了。
    江妈妈一愣,随即目光移向了窗外,她有片刻不说话,但却象是要说千言万语。许久,她苦笑了笑:“娘娘,您问的这个问题,或许本该大殿下或皇上亲自和您说。若奴婢说得不对,请娘娘海涵。”
    “我又怎会怪你。”我淡淡道,“曜儿的母亲,我也间接地承担了她的嘱托,她在曜儿心里,永远是我无法追赶的影象。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感觉不适。”
    江妈妈点了点头,也不再客气,她坐正了些,开始缓缓道来——
    这件事认真说起来,还要从十四年前说起。奴婢入宫晚,家里穷,送入宫时已经十八了,因手还算巧,被分至针线局,替宫里的主子娘娘们做衣做鞋。虽说是在宫里头,可日子过得十分简单,一年到头只管做好自己活计就行,逢年过节的,有管事的给大家分发红包的,奴婢时常还能寄些银钱回去。就这么过了几年,奴婢既没见过皇上,也没见过多少主子娘娘。后来新皇上——就是现在的皇上登基了,过了两年,就是奴婢二十四岁那年,内务府突然来了调令,说是要将奴婢调去伺候主子娘娘。奴婢就问是谁,说是皇上在江南巡视,带回的一个美人,还没册封,但十分宠爱,给拨到了临玉楼住着。
    奴婢当时倒也欢喜,能伺候主子娘娘,是宫女的福气,吃穿用度,与做粗活的宫女截然不同的。奴婢当时也问了,怎地想到用奴婢,上头说,这位美人来自江南,需得找几个当地来的宫女伺候着,听着乡音也好,以解美人的思乡之情。奴婢当时心里就念叨,这美人是西施,还是赵飞燕,竟如此娇贵。
    等看到这美人,奴婢倒有些诧异了,平心而论,宫中女子,姿色大多不俗,这位美人在奴婢看来,虽容貌秀丽,但若论美貌,并不见得如何出色,还比不上奴婢见过的先皇的几位娘娘,若论才学,听说也只略识得几个字罢了,怎就皇上看重到这个地步?
    第一次见面,李总管命我们唤她为尹娘娘,奴婢当时心里嘀咕,到底是什么娘娘,未曾正式册封过的宫中女子,其身份与我们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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