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碧

    “你生什么气？”麒麟微微一笑，“我们西域国才没有那么多礼不礼的，她是你父亲的妃子，又不是我父亲的妃子。我不过是遵从我们西域国的传统，把最宝贵的珍宝送给最美丽的少女。”
    曜儿的脸立刻红了，我看出他是真怒了，赶紧拦在他们中间，拉住曜儿蠢蠢欲动的胳膊，对麒麟道：“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真的不能收，心意领了。王子殿下可以送给贵国的美丽少女……”
    岂料曜儿一摔胳膊，对我愤愤道：“算了，是我多管闲事！”说罢，他转身离开就朝外走。
    我想跑出去留他，但麒麟王子在场，不好先动，只能将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麒麟若无其事地继续道：“他走了，你总好收了吧。”
    我摇了摇头：“我断没有收这么贵重礼物的道理，你留着自己玩吧。”
    他突然笑了，缓缓握住了拳，把手真的收了回去，叹了口气道：“你们中原规矩真大，好吧，等你生辰我再送给你。”
    “你知道我生辰？”我奇道。
    “知道。”他点头道。
    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又如何知道？但突然我又明白了，他知道的是小姐的生日。在这宫里，阿圆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沁雪”。
    “好啦，我得走了，真的要去念书了，去晚了又得被师傅骂。”他朝我吐了吐舌头，“对了，姐姐说，三天后他在风仪楼摆宴，请你也来赏光。”
    丝语公主？她为何请我？
    “到时她会亲自来请你的，我走啦。”
    麒麟也走了，我有些不得要领，丝语公主请我吃饭？总有些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之感。
    正想着，一个小宫女走进来告诉我，欧阳娉婷派了个宫女过来，明日约我一起去向太后娘娘请安。
    自从出了甄颜那档子事后，定省一事变成各人自愿，我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欧阳娉婷特特地来约我，想必是有事要说。
    第二日，她一早便来寻我，我还在用早膳。她被封为贤妃后，装束也与当昭仪时不同，更加富丽，衬得她在清丽之外多了一份华贵。
    “欧阳姐姐，请略等等，我立刻就好。”
    “妹妹慢慢吃，不急。”她坐了下来，小莲奉来了茶。她环顾了下四周，道：“这听雨阁可双弈秋阁强多了，妹妹可有福了。”
    我知她也听了些流言，不由苦笑道：“在妹妹看来，却与弈秋阁没什么两样。”
    “是么？”她的眼睛落在我手腕上的珠串上，又掠过它，虚虚遥望着门外正对着的内书房，“姐姐看来却是很不一样。”
    
伤心碧by夕颜妃子（85-96）
    “我还是那个沁雪，欧阳姐姐多虑了。”
    欧阳娉婷笑笑，并不答话。我放下筷子，请她略坐，一会就与她一起去太后娘娘处。
    收拾妥当，带着小莲和欧阳娉婷一行慢慢踱出门，她对我使了个眼色，挽着我的手，走在前头。
    “妹妹还没认真恭喜过姐姐呢，恭喜姐姐。”我笑着对她道。
    “妹妹休要再取笑姐姐了，以叶妹妹的才貌，如今在宫中的地位，慢说册封为妃，就算再更进一步，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她边望着远处边道，“不过，你可知对甄颜的禁令取消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昨日才得到的消息，说是皇上和太后娘娘赦了她，今后依然是那个甄昭仪！”说到最后，她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笑，“今日我们就去见见她吧，也确实很久不见了。”
    我心下疑惑，按说以甄颜的行为，就算当时立刻废为庶人也不算什么，现今居然又放了出来，如果不是太后娘娘的大力所为，我还真想不出来有其他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只是皇上怎会答应太后娘娘这般要求？
    心里默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索性直接问欧阳娉婷：“姐姐可知甄昭仪如何被放出来的？”
    欧阳娉婷嫣然一笑：“这个姐姐也不知道，听说妹妹常常能见到皇上，见到了直接问吧。”
    我脸上一红，轻声道：“姐姐也来取笑沁雪吗？”
    “妹妹得皇上宠爱，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后宫中本就该和睦相处，难得我与叶妹妹投缘，咱们之间就不用分什么彼此了。”她真诚地说道。
    我突然想起她的哥哥镇海候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来，不由打量了下她的表情。她神情镇定自若，我倒不太好在这里就直接问她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当下点头道：“姐姐向来待妹妹不薄，妹妹十分感激。”
    边说着，就已来到修华殿。
    虽已开春，太后娘娘却仍在暖阁里住着，我与欧阳娉婷到时，久违的甄颜已在承欢膝下。她瘦了，脸更尖锐起来，本来少女该有的明艳笼罩着一股说不出的灰蒙蒙的气息。
    见着我们，她欢然朝我们走来：“欧阳姐姐，叶姐姐！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好想你们！”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欧阳娉婷却含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道：“可不是，我和你叶姐姐也常念叨你，想着你呢。”
    她堆满了笑，拉着欧阳娉婷的手就朝太后处走，边走边道：“你和叶姐姐也不想着来看看颜儿，玉兰别苑很冷清的。”
    “是姐姐疏忽，二来也是太忙了。”
    她们这一来一去，好像只是最平常的女孩儿家的私语，我却知道绝不会这么简单。
    我们请过安，太后看似漫不经心地对侍立在一旁的甄颜道：“颜儿，你还没恭喜过你欧阳姐姐吧？现在她可是贤妃娘娘了。哦，对了。”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继续道：“大概你还不知道，你叶姐姐也要册封为妃了。”
    还没等我说话，甄颜就拍手笑道：“啊呀，妹妹要恭喜两位姐姐了！”
    “你要多向姐姐们学着点，别成天傻吃傻玩的。”太后嗔怪着。
    看看时辰也不早了，我与欧阳娉婷就要告辞，甄颜却留我们，要我们去她的玉兰别苑坐坐。
    “请两位姐姐务必赏光，妹妹也很久没和姐姐们说话了。”她笑道。碍着太后的面子，我们不好说不，只得随她去了。
    甄颜把我们引到花园中，侍女们照例摆上茶点，依然是玫瑰饼，茶是新茶，透着一股清香。
    “妹妹这里没什么好茶，请将就着用吧。这玫瑰饼是妹妹亲手做的，昨天刚制成呢。”
    我与欧阳娉婷对视一眼，端起茶杯，各啜了一口。
    她立刻笑了：“来尝尝饼。”说罢，亲手拈了一块饼，放到我们面前的盘子里。因欧阳娉婷来找我，早膳并未用完，还真有点饿了，就拿起尝了起来。还是那个熟悉的香甜味道，很是美味。不知不觉我竟把一块饼吃了个精光。
    “叶姐姐，再来一块？”甄颜又取了一块给我，我赶忙摆手，她却硬是将饼塞进我手里，请我一定要赏面吃完。
    我看了看欧阳娉婷，她却不吃饼，只是含笑看着我们。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是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就放了下来。
    “两位姐姐，今后也要常来看妹妹啊，不要因为妹妹地位卑贱，妹妹很想亲近姐姐们的。”甄颜面上突然显出真挚的神色，缓缓道。
    “不敢，甄颜妹妹言重，我们同是姐妹，哪有什么贵贱高低之分？现如今妹妹也还是和从前一样，咱们以后也该多聚聚才是。”欧阳娉婷也道。
    我有些如坐针毡，其实就想快点离去，但看甄颜却不象能放我们离开的样子。
    “其实妹妹一直有些奇怪。”甄颜悠悠道，“当日欧阳姐姐身上，怎会随身带着我宫里的腰牌？”
    原来她的话在这里等着我们呢！我朝欧阳娉婷看了看，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又漫不经心地饮了口茶，才道：“这腰牌是贱人留在翠薪居的，姐姐本想着带在身上，许能找到机会问问妹妹，没想到那日无心之语竟闯了这么大的祸，姐姐后来也后悔不已呢。”
    她这套说辞，别说是甄颜了，就连我听来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偏偏又没什么好反驳的。甄颜听了，点点头：“可不是，我也深知姐姐不会存心害我。足见这里头可有些误会，想必姐姐也是被奸人蒙骗。”
    她仿佛自圆其说似的，继续让我们喝茶吃饼，又说了好一阵子闲话，才放我们离去。
    走出她的玉兰别苑，我长出了一口气。欧阳娉婷的脸色比刚才却似乎差了些，一言不发，走出老远，要分开时，才对我道：“此次甄颜又翻身了，叶妹妹可要小心。”
    不等我答话，又接着道：“妹妹也要晋封为妃，姐姐先恭喜了。”
    我摆了摆手道：“什么昭仪妃子的，我根本不懂那些。皇上怎会那么快就放了甄颜，妹妹也十分不解。”
    她瞧了我一眼，欲说还休的样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了别，就带着随从们回自己宫了。
    用过午膳，看了一会书，我才过去内书房。刚进门，一个小太监就拦住我：“娘娘，皇上正睡着呢，李总管吩咐，任谁来都不让打扰。您看您是不是先回宫？一会皇上醒了，奴才来唤您？”
    我愣了愣，点了点头，只能回去了。不一会，却见那小太监垂头丧气地到听雨阁里对我告罪：“奴才该死，不该拦着娘娘，娘娘快去吧，皇上等着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