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弦上花香

少年围着厚厚的毛线围巾，弯起眼角指着楼上。花音微微一怔，随即点点头便跟上了他。
  今天杉田约她去合奏《Love Story meets Viva La Vida》。
  过去的几个月中，在片山的指导下，她已经基本熟练了指法。虽也和片山试着合过，但片山毕竟也只是靠着记忆弹奏旋律，许多地方依然不够精确。
  
  况且对方是杉田的话，花音竟有些紧张。
  原因无他，只是觉得对象是他的话，心里莫名的会有期待和害怕相夹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受。
  因为这是一个梦想，但奇怪的合奏却又好像预示着什么危险的事情。至于是什么，花音猜不到也不想知道。
  
  她跟着少年走上阶梯。前面的杉田双手插进口袋，迎着休息平台明亮的窗户，花音能看到他的周身被天光勾勒出一圈突兀的亮线。他走在她前面，就好像永远都不准备回过头来一样……
  花音强迫自己低下了头，回旋过楼梯的时候，少年微笑的表情却清晰的印在脸上，干净的黑发，上翘的嘴角有一半已经埋进围巾。
  直到踏上四楼楼层，拐过一个弯，少年才终于停下脚步：
  
  “这里哦！”他比花音要高出一个头，少女仰起头，落入视线的依然是他纤尘不染的表情。门被推开，花音绕过杉田的背影，终于看到了音乐教室里除了一架钢琴外，还有许多复杂的设备。于是她睁大了眼睛疑惑道：
  “这是……？”她来到一个话筒前问道。
  “录音设备！”少年伸出大拇指朝她眨了眨眼睛。
  “录音？”花音有些慌张的反问道。
  “嗯，我问学校借的设备。嘛嘛，小花音不要紧张，不过是想把合奏录下来而已呀！正常发挥就可以了！”少年笑着安慰道，他站在漆黑的钢琴前已经伸手翻开了琴盖。
  
  一边窗外透着凛冽寒气的灰色光线掠过面前光滑的琴键，投下一片迷蒙的影子。花音在座位上打开了琴盒，而坐在钢琴前的杉田却出神的看着窗外灰白天际的黑色鸟儿，它们拍打着翅膀飞向遥远的云层之中，肮脏的天上，潜伏着不安。
  “上矢哥，现在开始吗？”花音将大提琴架在双膝之间，回头询问的时候才看到杉田失神的表情，“上矢…哥……？”于是少女重又喊了一遍。
  
  少年微微一惊，随即迅速转过脸来。表情里没有尘埃，这样的表情她从未怀疑过，但在今天却犹疑起来。
  “啊！我先热热手吧！”他说完，花音耳边就飘起一连串流利的音阶。从C大调到B大调，从音阶到琶音，从八十拍到一百三十拍，声音越来越连贯，手指越来越灵活。即便只是单调而乏味的练习，也能让花音震撼。
  
  “开始吧！”直到少年感觉手指微微发热，他才终于元气满满地说道。
  
  花音放下琴弓，用手指挑起琴弦，一会儿轻轻拍打琴颈，一会儿拂过琴身。发丝在偶然之间从肩后滑至身前，柔软而漂亮地合上少年灵快的琴声。
  杉田没有带曲谱，花音则将谱子架在面前。少年闭上眼睛享受着音乐，而花音的瞳孔里则依然会时时映入少年所写的各种音符。
  
  音乐漂浮在空寂的楼顶，没有谁听到，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心声可以在这个短暂的时光里倾泻，揉进这片青绿色的音乐之中，奔跑在原野之上。这个秘密注定要掩埋，他可以喜欢前面的少女，却没有可能喜欢她，他们注定会分道扬镳。
  几乎是一气呵成，花音觉得自己几乎是被他死死拉进了音乐。他并不是强势的人，却在音乐上意外的有力。自己软弱的琴音随着他陡然上升的力度而不得不加强好几分，指尖甚至在音乐结束时依然泛胀。划过琴弦的感觉在某时就像抵着刀刃，割开皮肤。杉田饱满的情感好似巨浪一般朝着自己铺天盖地的涌来，在自她招架不住的瞬间却又化为漫天的泡沫，柔软地将她覆盖进一片白色的世界。
  
  少女长吁了一口气，然而少年却久久保持着最后那个姿态，他的心在说，相处的时间能否再拉长一点拉长一点，他奢望能定格瞬间，然而……
  他细细呼出一口气，白雾拉出一条长线。停留在琴键上的手指渐渐抬起，重又落回膝盖。
  
  也许这一次是真的感觉惆怅，连强迫的微笑都无法驱散眉际的愁云。
  “呐花音……”他以一个单薄的声音开场，背景则是少女尚未均匀的呼吸，“……我来年准备报考北海道大学。”
  花音背对着他，她觉得有光芒从身后扑来。她不敢回过头，她觉得一回头或许会遭遇杉田上矢悲伤的表情。于是少女强迫自己笑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报考东京的大学？”
  “想回去……”杉田回答道，“虽然我在东京呆的更久，但那里是妈妈和爸爸的故乡。”
  “可是……回去的话，也能见面的对不对？”花音退后了一步，她感觉自己似乎在努力逃避那个最可怕的结局，始终闭着眼睛不愿面对残酷。
  杉田没有回答她，花音也没有回过头。他们像是落入了死寂的漩涡，只有窗外寒风敲击窗户时的严酷声音。
  
  渐渐的，花音觉得自己身后那道明亮的白光被遮蔽了。黑影越来越近，她觉得杉田在靠近她，但他还是一言不发。然而少年身上温柔而悲伤的情绪就像一条蜿蜒盘旋的河水，流入了她的毛孔。她觉得自己的肩膀上有一阵微风拂过，后颈的发丝随着清风摇曳，却不见下文。
  这个过程冗长、空白、心悸。
  
  很久以后，杉田才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是强制的笑意：
  “快回家吧……明天就是寒假了！”
  
  花音觉得身后重又扑上了光芒，杉田走到了钢琴尾，去摆弄录音的设备。
  
  “啊，小花音Merry Christmas！”他蹲在地上侧过脸向花音笑道。
  “……”花音不知道自己该对他说什么，于是少女条件反射的轻声说道，“Merry Christmas！”
  “快走吧！我好像看到侑士走进音乐楼了哟～”少年伸着脖子看向一边的窗户，笑着指道。
  “……”花音一怔，随即脸上浮起一点红晕。她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收拾起东西。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后，花音终于不自然地说道：
  “那么…那么再见，上矢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会拂过失声的离别之言，闪过身后那团黑色的阴影，以及后颈拂过的清风。于是她重又看向一边的杉田，少年没有看向她，而只是背过身朝她挥挥手：
  “哦嗯，去吧去吧！”
  “……”她知道那里面一定有什么难言的悲哀，但她没有追问下去。
  
  少女背上琴箱推开了音乐教室的门，她在三楼与四楼的休息平台遇见了忍足。他刚结束网球部的部活，单肩挎着书包，灰色的羊毛围巾贴合得围上脖颈，深色的呢子大衣覆盖起校服。
  她在上，他在下。
  与花音齐眉的对面是一排长方形的玻璃窗，倾泻进楼道的白光在地面上击起淡淡的光点，却给少年圆亮的镜片摸上淡白。
  “花音。”他微笑着呼唤道，于是少女渐渐走下扶梯，终于在他伸出右手拉住自己、在看见那枚明亮的戒指时露出了笑容。
  
  ※
  
  花音预定了二十三号回英国的机票，忍足也预备二十三号回大阪。于是他们决定在离别前一天晚上提前过圣诞节。
  
  即便距离圣诞夜还有两天，大街小巷也已经被缠上小灯珠的圣诞树围绕。回家放下东西的时候，天上下起了细雨，原以为计划要被打破，雨丝却在天黑不久后停下。
  地上有积水，空气显得更加冰冷。花音穿上白色的大衣，即使围上厚厚的毛线围巾，她依然觉得日本的冬季要比英国冷上不少。
  忍足走在她身边，他们刚从餐厅出来。大街上满是华灯，在脚下的水塘里是一片流光溢彩的世界。
  
  “要一个冬天见不到面啊……”少年忽然有些失望地感叹道。少女的皮靴与地面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在不小心踏到水塘的时候还会溅起水声，“如果我忽然想见你了怎么办？”有些俏皮的询问，少年回头看向一边长发的少女。
  “飞来英国？”花音扭过头故意笑问道，“我会接待你的。”
  “嗯，我考虑一下。”却没想到忍足很认真地回答道。
  
  这条街并不拥挤，相对僻静的走道上，花音双手插进口袋与少年并肩而行。
  忽然之间，包里传来手机铃声。
  
  但谁也不会想到，这个铃声会将她卷进一个黑色的梦魇。
  因为那边，母亲雅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搅拌着背景混乱的交谈和喊叫，没有一丝圣诞的温暖与快乐，冰冷得就像冬季雨后的东京街头：
  
  “花音，天音她…病情加重了……医生，医生说她可能…不行了……”断断续续说完以后，是连绵不绝的呜咽声……
   
派。派。浅。草。微。露。整。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焦躁，自从面试完就焦躁，只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大概明年得再来一轮了……【我去
尼酱已经丢意愿了，内酱也忽然病重类，于是故事它基本要进入真相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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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Volume 51．病危 ... 
 
 
  “不行了…不行了是什么……”花音的嘴唇蠕动着自言自语道，对面雅子被医生喊去，她顺势掐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