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弦上花香

第50章


短促的「嘟嘟」声尖锐得简直要刺穿耳膜。花音缓慢垂下手臂,最终抱和在一起的双手就快要把掌心的手机捏碎。
  忍足眼里,花音的脸色忽然之间便苍白到骇人,浑身颤抖嘴唇失去血色。于是他皱起眉心扶住她的肩膀,直到把她的脸掰向自己,这才发现,连瞳孔都已经因为震惊而微微抖动起来:
  
  “怎么回事?”少年短而沉的询问,有急切的味道却又没有失去章法。
  花音与他对视了很久,但是忍足眼里的少女却好像完全没在看自己。她的视线在这一刻是空白的,没有焦点的,就像是被抽掉灵魂一样。直到十几秒后,她眨了一下眼睛,有一些晶莹的东西在下眼睑徘徊着。
  花音忽然挣脱了忍足,伸手拭了下眼角:
  “不好意思……”她一直都不愿意在他面前流眼泪,她觉得参加宴会流下的那滴眼泪是最后一次,她必须要再坚强一点。
  
  「天音,天音,天音……迹部!!」她的心里混乱的像是一捆缠起的荆棘,扎得她无处可逃。于是还在颤抖的少女忽然睁大眼睛回过身看向忍足:
  “我…我要先去迹部家。”对面忍足的表情纹丝不变,圆片眼镜被圣诞树上的小灯珠照出几个亮点,“你先回去吧!”她说完,几乎没有理睬身后少年表情的陡然失落,她甚至因为失魂落魄而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对情侣,在向对方道歉的当口,却被从后面伸来的遒劲有力的手臂揽住肩膀:
  
  “你是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街上?”少年低沉的声音就像一条黑色的大河,深得让她心悸,却也把那形单影只的孤独感淹没了。
  
  这是一棵树,是一棵能够倚靠的树。
  她顿时产生这样的想法,而这胡乱的思维,在自己被他推进出租车后座的时候戛然而止。
  
  ※
  
  晚上十点。
  汽车停下的瞬间,花音几乎是冲出后座。在被管家带进大门以后,他们看见了换上便装的迹部正一脸怒气的面对着她:
  “这么晚来,你也太不华……”
  “迹部——”她打断了他的问责,广阔的大厅里,甚至有回音升起。她直直向他走去,脸上是於不开的忧伤,连她身后不远处的忍足,都带着深不可测的沉默表情。于是对面的少年闭了嘴,他预感到什么严重的事情就要从她嘴里出现,“迹部,天音……”她忽然说不下去了,眉头皱和的像是一团揉过的白纸。她沉吟了一下,“迹部,我带你去见天音。”
  “……”少年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她可能……天音可能熬不过……她大概……她……”花音忽然之间吞吞吐吐起来,之前走向他时的麻利全都消失不见,直到许久以后,才将那两个冰冷的字吐出来:
  
  “……病危。”
  
  这实在太具跳跃性,迹部觉得自己一时无法接受。他踉跄两步走过来拉住了花音的肩膀,力量大得简直让她无法招架:
  “病危…你说天音……病危?”他的眼神像刀子,却也痛苦得能够让对面的花音落泪,但是她只是咬住嘴唇:
  “她就在伦敦Lewisham医院。”
  
  迹部放开了她,忍足在花音身后,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他在这个瞬间忽然没有了语言。他觉得自己无法插手,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站在他们中间,触摸这个名叫宫本天音的女子在两人身上烙下的深刻印记。
  迹部抬头看向远处的管家,他一边走过去,一边挥手吼道:
  “飞机,马上给我准备飞机!!!”声音在四周震荡起来,远处毕恭毕敬的管家立刻弯腰应诺。
  
  大约十几分钟后,飞机的轰鸣声便清晰起来。
  迹部夺过外套向外奔去,花音跟上他,而忍足在走出大门前忽然看到了站在二楼紧紧抿住嘴唇的中泽。他记得迹部和他说过,因为中泽总跟着他,所以只能为她安置一个房间。而现在,她却站在二楼一脸悲伤的盯着那个远去的灰发背影。
  忍足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要是中泽跟来,只会徒增一个受伤的人。
  
  因为迹部对宫本天音的感情恐怕是自己也无法想象的。
  于是少年转过视线,跟上了他们。
  
  建筑物后面是一块开阔的草坪,矗立在草坪边缘的照明被打开,刺眼的白光让花音心里发怵。头发被直升飞机高速旋转的机翼吹得混乱不已,却毫不犹豫地跟着迹部登上了机门。
  在这个关键时间,一切决定都在瞬间达成。
  
  然而花音与迹部对视而坐时,她却发现忍足正站在飞机外看着他们。
  是的,虽然希望他能一直一直站在自己身边,成为那棵大树,但终究不能强迫什么。花音在黑暗中看着明亮处的少年被吹乱的发丝,她不自觉的抓住衣角,然后闭上了眼睛。
  “起飞了!”驾驶舱里,飞行员提醒了一句,随后她感觉身体渐渐腾起。
  
  忽然之间急促的脚步声,连飞机都摇晃了好几下:
  “不好意思!”
  身边忽然迎上了柑橘香味,花音一愣,扭头看向他的时候,少年沾着湿气的外套依然氤氲着寒冷。
  “忍足……”花音低声道,完全被轰鸣声湮没,连对面的迹部都对他的忽然行为感到诧异。
  
  在方才的瞬间,那位沉着的少年也在斗争,斗争自己是否应该插手,是否仍要保持缄默。然而他低下了头:
  “我想我…还是希望知道你们之间的那个秘密……”
  
 
  迹部和花音瞬时一怔。从很早以前,他就站在这个秘密之外,旁观他们被它唆使着互相伤害,他无法说话,因为这伤害几乎是他们自愿的。然而现在,在这个转折的路口,他觉得自己应该看清这个危机——无论是以好友的立场还是恋人的立场。
  
  旅途的前程,所有人都在整理思绪,没有谁开口说话。直到脉搏、耳膜、神智全部习惯飞机频率的时候,迹部才终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抬头看向对面的花音,眼神锐利的像是鹰爪:
  “天音究竟怎么了?”少年一字一句的问着,他的内心狂热的甚至能碰出火星,但表面,他却努力维持着平静。
  
  花音没有抬起头,她长久的静默。忍足回过头,他看见邻座的少女正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看向窗外,眼球则闪着点点光亮。她长吁一口气,半晌终于回头看向迹部,他的半张脸置于光明,而另半张脸则陷于黑暗:
  “天音她…自杀未遂。”
  “!!”这像是一颗石子,小而足以激起浪花。迹部圆睁着眼睛看向她,她却还是方才的表情。
  “从阁楼跳下去,地上是坚硬的石子路……”花音垂下眼帘,她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迹部,“颅脑严重挫伤,成为了植物人……”她咬着嘴唇说着,落入视线的对座少年已在身边颤抖着握起了拳头。
  
  “怎么会…自杀……”迹部焦虑地自言自语起来,“没有理由自杀的……为什么……”
  “她说——”花音害怕这样的迹部,他忽然从一位自傲的少年跌入颓败,被击得溃不成军,“她说她……”那一夜的回忆重又浮上脑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那个黑色的夜晚,她曾自责自己为什么会如此草率地打断那个问题,以至让她走入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她说她…弹不了钢琴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像是被刀刃抹过,血顺着银白的刃口滴下,流上指尖的时候滚热得甚至能灼伤皮肤。
  
  于是她伸手捂住了嘴唇,她被这种堵住气管一样的痛搅得无处可逃。手机从上飞机开始就亮着,她始终没有办法接通母亲,她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讯息。
  “……”迹部一怔,这句似曾相识的话,他记得在那个阴雨的办公室里,宫本花音询问过他:「如果有一天,姐姐她不想弹琴了,你信吗?」
  而当时的自己是那么坚定不移地否定了这个可笑的疑问句。
  
  宫本天音是为音乐而生的,只有这一点,迹部景吾确信无疑。她沉浸在音乐的姿态时时出现在他脑海,而在这不见踪迹的一年中,这些带着光感的珍贵画面甚至还时时侵入他的梦境。像是一张特别的胶片,他眷恋着她却总因为这些画面而在深夜无法入眠。究竟是为什么,她最爱的音乐,以及他最爱的天音在奔向生命璀璨的瞬间被扼杀。
  
  “原因……?”很久以后,迹部终于问道。
  飞机的轰鸣声足以淹没他们的谈话,但在这个微妙的空间,他们居然就这样平静地进行着。花音捂着嘴唇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刷白的脸颊上,泪腺不受控制地向上涌起液体。忍足坐在她身边,他看出她的反常,他伸手勾住了她的肩膀,将她的上半身横抱进了自己怀里。花音抵住了他的胸口,无法控制地抽泣,使他浑身震动起来,让他也刻骨铭心地感受着她的痛苦。
  
  而身边的机舱外,天色则渐向光明……
  
  ※
  
  飞机在医院屋顶降落,他们一同走下机门。脸被机翼掀起的风浪吹得生疼,衣服则毫无规则地上下飞舞。
  下午两点,英国伦敦Lewisham医院。
  他们从楼梯疾步而下。询问工作人员才知道天音已经被送到ICU,脑海里勾画出种种场景,迹部站在电梯外焦急的等待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着寒气,所有人的心都像是悬浮于水面之上的浮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