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满纸春

28 印二十八


锦被之下,热度骤升。
    春娘下意识地伸手抚上他的腰侧,已经完全记不起书房里到底学过些什么了,只觉得指尖摩过细棉布,沙沙的,直叫她心里细碎又难以名状的感受也成了一掬沙,满心房滑砥开,泛着麻。
    麻,又麻又颤,左胸口扑嗵嗵颤到痉挛。
    “嗯……”薛思喉间发出一声含糊不明的短叹,愈发温柔待她,着意抚慰。
    春娘五指渐渐舒展,滚烫的掌心贴着脊梁一路攀上去。
    他的呼吸与后背起伏节律,忠实无误传递到她掌中,一呼一吸,自然而然地归于同步。
    薛思半眯起眼,遮住春娘眼睛的手仍有闲暇,顺道在她鬓边绕了一缕青丝,勾起食指缠作个小毛笔,若即若离、似有似无地掠过她的脸颊和耳垂。
    敢拿革带绑爷的双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发稍扫过娇嫩敏感的皮肤,酥麻感混着微微痒意,全面袭来。
    春娘不自觉地蜷了腿,指尖颤抖难遏,双手骤然攥紧他的棉布内衫。掌心沁出的香汗浸透了经纬格,火团一般烙在薛思背上。
    他眼中蕴满笑意,把她软滑的小舌头往外引,引至齿间,冷不防阂齿轻噬下去。咬地极轻,这举动却让春娘滞住了,既不敢向前到他口中游弋,也不敢贸然退回去惹恼他。
    薛思心里暗叹道:“呆,还愣在那里等着被咬吗?”只得含着她的舌尖送回原位,结束了这个小小的代价。
    转瞬,湿漉漉的吻痕带着热气印在她唇角、红腮、粉颈,一直吻到泛绯色的耳根。
    他合眼,在黑暗中凭本能探寻着,一次次去轻触她耳垂上细弱的小小绒毛。呼吸有些发烫,盘旋在她耳膜内,绵长而沉稳。
    “薛哥哥……”春娘的气息短促且燥乱。
    薛思手里绕着发丝戏她,张嘴抿住耳垂,含在唇间细细吮之。
    如愿以偿听到了一迭声的喘息,比他教的那几句还要好听。薛思欣欣然扬起眉毛,睁开眼睛,借着残烛红光看她樱唇微启,声声句句娇呻带着薛哥哥三字逸散出来,萦萦绕绕,不醉不休。
    锦衾不知何时滑落了小半截,露出她身上的暗纹素丝亵衣。衣料单薄,衣褶凌乱,颈间系着的桃花冻正卧在胸脯上,忽起忽伏,红润可爱。
    他偏头扭脖子,想吻一吻玲珑锁骨,以及另一处曾被他侵犯过的地方。
    奈何够不着……
    薛思收回目光,亲昵地蹭蹭春娘的脸蛋,轻声问:“喜欢么?”
    “嗯。”她舔舔嘴唇,竭力扬起下巴,试图凑近捂着她眼睛的那个人。
    “春娘,亲亲无非也就是这样了,愉悦便好,无关乎我是薛思还是薛不思,所以我遮住你的眼睛。若喜欢,去寻你中意的男人玩亲亲吧。”薛思抽回手,捏了捏她的鼻梁。
    她蓦地握住那只手,瞳孔因光线的变化而收缩,把刚刚给予她亲吻的这个男人完完整整收进眸子里去。脸上红潮未褪,急急地说:“你是我的夫君!我不要别人!”
    “因为我是你的夫君,你才喜欢刚才那样?”薛思把她的手拉到跟前,低头啄了一下。
    春娘忙不迭点头,眼睛眨得比星星还亮。
    “那么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填补夫君这位置。”他握着春娘的小手,让她平整圆润的指甲在自己掌心划过,沿着正中那条掌纹划下去,纷杂而多岔,预兆命途多舛。
    “你喜欢的人是个叫做‘夫君’的人,与薛思无关。正如我要娶的人只是叫做‘公主’而已。柳春娘,听明白了吗?哥哥会疼你。”薛思拍拍她,笑道:“睡吧。”
    春娘不依不饶,趴在枕头上咻咻浅喘着说:“因为你是夫君,我才允许……允许亲、嗯……允许刚才那样。因为夫君是薛思,我才喜欢刚才那样。合起来,你是我的夫君薛思!大郎,妾学会那样了,请您指正!”
    她一个猛子扎下去,跟抢食护食的野猫一样,不顾一切要攫住属于自己的美味,生怕动作慢了再被夫君以掌隔开。子曰,学而时习之,学了就得常常温习。
    扎到一半,胸口勒住了。春娘挣扎了两下,眉尖蹙着,垂眸转了哀声:“薛哥哥……”
    她的衣领被薛思牢牢抓住,像揪野猫脖颈子似的,生生拎起来,阻住她继续向前。春娘拽出衣带,三绕五绕把花结解开,颤栗着往下褪了一点:“我就快及笄了……”
    “我就快痛死了……如果你再瞎折腾。”薛思呲牙咧嘴,扔下春娘,倒抽冷气直哎呦。唬得春娘忙拉好衣裳乖乖躺平,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
    柳春娘,哥要是定力不过关,早就精尽人亡了。薛思不动声色地伸出手,从她脖子里解下桃花冻,只称:“印石戴了这么久,该请匠人刻个字,正经作枚印。”
    而后压在枕下,没有告诉她,此物正式被薛氏孙回收。
    玉兔西沉时,佯装疼痛的薛思,双腿真痛上了,失眠夜。他翻来覆去看桃花冻,又死瞅自己的掌纹,如今世道颠倒至此?纨绔反倒人见人爱、桃花处处开啊!
    翌日清晨,趁春娘回屋梳洗换衣,薛思喊来胖叔,如此这般叮嘱一番。交代清楚之后,没精打采地打了个打呵欠,早饭也没传,抱着一团衣裳沉沉睡过去。
    阿宽轻手轻脚换了安息香,眼角余光瞥到他枕上搭的半抹月白素丝,掩口直笑。
    哎呀,反正那一位每夜都要跑到这屋里来睡,还分成两处柜子搁衣物作甚?劳累她们当婢女的每次都得分别备上两大桶浴汤,早点合在一处多省心。
    赶紧同房吧!这事得拜拜神、烧烧香。阿宽顺手把夜里燃剩下的一小段香线献了灶神:“灶神保佑,愿郎主和柳氏飞蛾扑火、干柴烈火、天雷地火、火上浇油、火急火燎、□□焚身、真金不怕火烧、赴汤蹈火、早传香火……”
    “阿宽姐,恁念叨嘛词儿咧?”烧火的小厮问。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乱问。”阿宽敲了他一暴栗,擦净手忙着张罗起菜单子。
    胖叔满头大汗备齐了薛思所嘱咐的事物,候着春娘吃过早饭,招呼小厮捧上前。托盘里摆有一领青葱碧玉色圆领衫,一双乌皮小靴,一顶黑纱罗襆头,还有一匣子书。
    春娘疑惑地翻检书册,问:“大郎发奋读书?好是好,可他正在养伤,不宜过劳。”
    “不不不,大郎压根不碰这东西。”胖叔抹了一把汗,拱手道:“大郎吩咐,您从今日起得到国子监进太学。咱们温府按 ‘从二品以上曾孙直接入学’的一堆名额还从来没人点过卯哩。叔觉着吧,去听听挺好,又长学问又交朋友。”
    长学问是次要的,薛思要送她去交朋友。那些屁股能坐在国子监书桌前老实呆着的世家子弟,以及全国各地选拔入学的青年才俊,全都属于佳婿人选。
    春娘看看男装,估计这就是夫君提到过的让她学“善恶”了。她再看看胖叔,商量道:“能不能把博士请到府中授课?我一个妇道人家,去太学,实在不妥……”
    “甭费心,包在叔身上,叔一准儿跟祭酒打好招呼,咱听着玩,不当真考试。”胖叔一指隔壁,边做手势边压低声音:“大郎有令。去吧,别叫叔为难。”
    春娘进退两难,胖叔不分由说,装茶带壶盛糕饼,点齐四名忠厚跟班,招呼车夫套马驾车。全都打点妥当了,又折回合欢院催促春娘:“别误了时辰,国子监在务本坊,远哩!”
    阿宽等四婢簇拥着一位玉面小郎君跨出门槛。靴底本比绣鞋高,束腰衣衫又衬得她纤长,整套一打扮,拔节小竹笋似的喜人。
    “扇子,扇子!”阿宽跑进屋里抱来扇匣,为春娘挑了柄羽扇。春娘拿惯了团扇,用羽扇怎么扇怎么不顺手,最后换成白竹骨的折扇,一应扇套扇坠都按薛思素日原样配好,褪了腕上玉镯,这才别别扭扭出院子。
    春娘迈不开步子。照闺秀原样走,忒扭捏。仿薛思那样大摇大摆,架子又端不起来。她自己也觉得步态古怪,一折一折打开折扇掩住脸面,不肯撤下。
    胖叔跟在左右护路:“叔不好叫你学小厮们,先上车吧。等到了国子监,别人怎么走,咱就怎么走,横竖那里人多,往里头一混,看不出来。再说了,还有四个书童当盾掩着。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经验老道的拔尖打手。”
    四名身高八尺的护花老书童齐声应道:“关关雎鸠,打架群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不让路,狠砸砖头。呔,放开那小娘子!”
    声如洪钟,整齐划一,满脸痞横,气势极盛。
    春娘从扇子后露出眼睛,再一次把困惑的目光投向胖叔。
    “嗐,他们平常上街就喊这句,习惯成自然了。改,现改……”胖叔不停地擦着汗,清清嗓子,训斥四书童:“咱们这趟往国子监走,要斯文。”
    “改为:活到老,学到老。”春娘收了扇子,对他们说:“我的祖训,很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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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十三、
    读书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朱熹
    亲亲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春娘
    古玩有三到,谓坑到、坑到、坑到。——柳八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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