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噬骨

第34章


可我却把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微微皱眉,暗思,那日封晋天去那了?青衣人如此轻易地闯入清院,他必定是不在……我真的太信赖他了,以为只要有他在,便没有人动得了我半毫麽?轻笑,现时是什么时候?又在什么地方?我一概不知,本以为那些青衣人该是玉岚的下属,却大出意料地成为林惊风的人。而且他是怎么知道我在清院的?转念一想,便明了。想必是玉岚吧!只要透露我的消息给林惊风知便可,根本就不用他亲自动手,如此看来,那天也是玉岚引开了封晋天?
  玉岚……还以为你对我,终是有些不同。原来这一切都不过是我自作多情而已。想到这,忍不住激动,喷了一口血出来。看着地上那些红得刺目的鲜血。我不由的癫狂的笑出声来,“哈哈哈……”我笑得那么悲哀而凄凉,幽儿的死到我的凄惨全是你一手造成的!玉岚,我决不会放过你。决不会——
  他不过是施舍虚假的爱,我就为他飞蛾扑火。
  颤抖着身躯,极力的压抑着五脏六腑仿似撕裂般的阵阵紧缩,闭上眼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缓缓起来,身体受伤处剧痛不已,便发现身上的伤口被处理过,唯有脸上的烙印只是涂上结疤的药膜,身着一件银白绸料里衣,下床穿好短靴,撩开珠帘便看到铜镜上,倒影出毁去的脸,红肿的皮开肉绽上面骇然是‘男宠’二字,旁下还有隐约可辨认林惊风等小籇字体。
  “公子,可算醒过来了……公子昏迷了三天三夜,将军很担心公子,每天都来看望公子呢!”一名浅黄色衣裳模样清秀,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孩儿,端着素菜白粥进来,见我,便福身行礼呱呱地道。
  很担心我?每天都来吗?委实是不愿让我如此轻然的死去吧?眸中隐去一抹阴寒,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公子话,奴婢叫可儿,是将军吩咐来照顾公子的婢女,这是将军过冬用的行府。”
  原来不是将军府,难怪会如此陌生了!明白的淡笑,凤眼轻睐,对她微微点头,道,“去,把我换下的脏衣袍取来。”
  可儿秀丽的脸颊微醺,圆眼中有着明显的惋惜之意,顺从的把食物放到檀香雕花圆桌子上,对我福身道,“是。”继而出去,关上了门扉。
  缓步走过去,搅了搅桌上那冒白烟的粥,米粒酥烂而清香,随即端起,仰头喝了下去,眉头轻轻地皱,把空了的碗放下,嘴角有粥水流淌,用衣袖轻轻地试去,拿起银筷夹了一道清爽可口的素菜吃,轻笑,果然……吃不出任何味道来,已经失去了味觉吗?
  唇瓣挂着浅笑,睨着那桌上的东西,脑子里猝然出现封晋天的身影来,像是间隔着万千山水般,我站在遥远的地方凝视着他……胸腔忽然抑郁难受,已经来不及了。静静屹立半响,转身,目光掠过雕花木窗,外面一片晶莹雪白,不禁一怔,下雪了麽?
  那年的冬天的事鲜明如昨日发生般,现下又到了冬天,这便是佛所说的轮回吗?
  眼神阴冷凛厉的半睐,胸膛处骤然一抽,骗不过自己,仍旧是想在最后见封晋天一面的。
  神思游走间,可儿推开门扉,微微喘气的进来,把散发臭味的脏衣服抱在怀中,亦不嫌脏臭,灿烂笑道,“公子,衣衫拿回来了,府里的老嬷嬷正准备拿去烧毁呢!好在可儿去的及时。”
  我淡淡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衣衫,脏乱污秽散发出恶臭的味道来,衣衫上沾染到的血迹已经凝固成大块大块的黑红,垂眸抿唇,轻声道,“放下,出去吧!”
  可儿听闻怪异的望我一眼,扁扁嘴的低下头,把衣衫放到一旁的梅花凳上,心中虽是好奇,却谨遵分寸地福身,退了出去。
  我走过去,在暗红色的衣衫内翻找出挂在腰间的香包,撕扯开来,拿出用色绸缎包裹的褐色药物,放进口中,吞咽了下去,这是最后一颗了。微笑着把手中的绸料扔到地上,走到铜镜前坐下,凝视着镜子中半面倾城绝色苍白的脸,半面红肿骇人丑陋有烙印的脸,长长的黑发纠缠着银白的衣衫,狭长的凤眸冰冷而阴森,浓密的睫羽半掩,唇瓣却鲜红如血色。
  蹙眉,目光掠到那‘男宠’二字的烙印上,冷笑一声,既然毁了,那么就毁得彻底一些吧!
  面无表情的拿起用来束发的碧绿玉簪子,眼中闪过一抹狠戾,厌恶而用力的刺了下去。
  瞬时血流如注,却丝毫没有痛感,仿佛麻木了般,面无表情的用尖锐的玉簪子一点一点的挖着脸颊上那块肉,鲜红粘稠散发着腥味的血水从玉簪子顺着手臂如同红色的蛇,蜿蜒流下,落在银白色的衣衫上绽放出朵朵红莲,看起来异常的诡异可怖。可我却丝毫不受影响的握着染红的簪子把最后连接颧骨的肉剜刮下来。
  门外有疾步走动的脚步声隐隐传来,接着门扉便被人打开。
  “苏清,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身后人带着冰冷的气魄缓缓说道,语句宛如情话。
  来得倒也凑巧,我低垂着头,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喃喃道,“生死由命,这样看来倒是苏清命不该绝了?”
  林惊风极力压下前几日所发生的事带给他惊恐万状的心绪,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你错了,你是生是死,决定权在我手中。”
  窗外下起了细雪,屋里光线不甚强烈,却很暖和,因为房内置放了四个炭炉,林惊风站在我身后,视线紧紧地绞缠着我的身影,仿佛要贯穿过我的身躯般投射。我沉思良久,眸色深黯,幽幽一叹,云淡风轻的道,“说得也是。”
  林惊风闻言,讶异我如此温顺,冷笑道,“苏清,你又想耍什么鬼花样?”说罢,他沉着脸跨步上前,按着我的肩膀把我拽过身,面对他,旋即面色刷白的倒吸一口气,身躯一抖,放开了按住我肩膀的手,后退两步,俊美的脸布满了震悚,惊骇之色……嗓音隐隐颤动;“你……你……”
  我自是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模样,挖了半块肉下来的脸开了一个窟窿般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又狰狞恐怖,浓烈殷红的血不断流淌,落在衣襟前,染红了一大片,像是遍地红花,妖艳灼灼地盛开。
  眼眸微眯,半睐着他,对于他惊诧的神色,不为所动的勾唇浅笑,道,“将军不必如此惊惧,苏清只是不待见那‘男宠’二字,便把那肉给挖了下来罢。”
  他一瞬不瞬的望着我,爆裂的眼眸闪过痛楚,一片刺红,额间迸出青筋,紧握着拳头,浑身散发着惊涛骇浪般的怒意,压抑良久,他才哑声道,“若我再在你身上烙印下属于我的印记,你是否同样硬生生的把自己的肉挖下来?”林惊风说罢,俊颜一片铁青晦色,眸底尽是椎心刺骨的痛楚。
  我睨着他许久,对他此刻所显露的神态感到疑惑不解,怎地表现的像个痴情种般?是因为这张似李清寒的脸教我毁去了,所以感到心如刀割麽?漫不经心地笑道,“苏清不喜身上有如此狰狞丑陋的疤痕,倒不如除之而后快。”
  “难道你剜去自己半面脸容就不狰狞丑陋了吗?”林惊风恨恨的怒吼道,心中又恨又痛,极力忍耐着想要一刀了却我的冲动。
  “确是比之前还要恐怖吓人。但现时这样却更得苏清的眼缘,再说不过皮相而已,终会衰老,又何必去在乎?”我轻声细语的说道,朝着他睨去的眼神很恶,表情很凉。言语之下就是宁愿毁容亦不愿刺上有他林惊风的烙印。
  闻言,林惊风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发疯般,仰头悲怆大笑,“哈哈……”随即,他又用食肉寝皮的目光极端痛恨的盯着我,脸色沉凝阴霾的咆哮如雷,“苏清,你果真够狠,不仅对别人手段残忍歹毒,对自己亦是半分不留情面……像你这样的人,为何我会……为何我会……”
  他徒然住口,眼神凶残无比的射过来,阴沉沉的叫喊,“来人。”
  门口外的侍卫立即进来垂首跪侯。
  林惊风面无表情的冷睨着我,目光落在我依然流血不止的脸上,没有丝毫温度的瞳孔紧紧收缩,冰冷的对那人道,“去找大夫来。”
  那名侍卫低头应声领命后箭步如飞跑了出去。
  林惊风阴鸷发笑,他走过来,伸手抚摸我另半面完好无缺的脸,“苏清,你就一辈都做我的禁脔吧。待你看过大夫之后,我就把你用铁链锁起来,日夜派人紧盯着你,不让你自残,不让你死,吃喝拉撒那些便有人服侍得了,你要好好的活着,陪我活着。”他温柔细语的道,声音缠绵悱恻宛如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却又是那般的森冷残酷。
  得救
  听闻他的话,我轻微怔愣,随即失笑出声。
  一辈阿……微微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指尖融合着殷红的血,那种凄艳的颜色像是泣血的杜鹃,又像是冷艳的玫瑰,淡淡地散发着潋滟的幽光。这生已无遗恨,一辈倒是太长了,太长了,恐怕我挨不到……
  他阴寒着脸色问道,“你笑什么?”
  我抬眸盯着他的眼,近乎痴迷地看了半响,然后慢慢的推开他覆在我脸上得手掌,温柔地对着他道,“这样待我,你不觉让我活得太幸福了麽?可别忘了你要我生不如死,死又死不了啊!”
  “你……”林惊风怒容满面地说了一个字,又咬牙生生地忍耐了下来。无处发泄的暴戾之气隐隐浮现在瞳孔中,如死不瞑目的人双眼含恨,紧紧地盯着我看。
  “禀告将军,大夫带来了。”间隔着缠缭梁柱而垂地的幔帘,隐约可见刚才那名侍卫低头跪地,身后亦站着一名低首的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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