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瑾慎

第42章


  “还没怎么,你当奶奶老年痴呆啊?昨天阿墨小子来,我问他你在哪,他说你公司忙,加班。结果你晚上来是怎么说的?你说你同事寻死觅活你去日行一善开导了。”姜是老的辣,奶奶虽然年纪大了,神智还是清楚的。
  “……”瑾慎失语,手下一抖,水果刀在指间重重划过。幸好刀口钝,没有伤到血管,瑾慎索性放下削了一半皮的苹果,“奶奶,你牙口好,自己啃吧。”
  老人家斜睨了她一眼,接过苹果,“你这孩子真是,平时肯定没少欺负人家阿墨,我和你说,你真是放些心在阿墨身上,那孩子对你真是实心实意的。还有,你看看你,连个苹果都削不好,以后怎么当妈啊?”
  看着坑坑洼洼的抽象苹果,奶奶重重叹息。
  
  关于怀孕的事情,眼下只有苏父苏母知道。她们两个人没往外说,瑾慎也没有自觉要公之于众。发怔的时候,又想起了幼年早殇的徐非同。出事到现在也快一周了,裴家没有任何动静。虽然本地有幼童不发丧的传统,但是她总觉得,事情有些诡异。
  但是诡异在哪里,她又说不上来。
  
  心头总有些莫名的阴云,挥之不去。
  
  奶奶老房拆迁后分到过一套新居,一个人住过些时间,觉得冷清就没再住下去,选择和苏父住一起。因为嫌麻烦,也没有把房子出租。瑾慎搬出来后,就住在这里。
  安顿好之后,瑾慎本想重新找工作,但是孕妇在求职这种事上是有先天难度的,各大用人单位对于孕妇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歧视。接受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的现实,瑾慎只得接受暂时失业的现状。
  幸好和裴墨在一起的时候花的都不是自己的薪水,她得以累积了一份小小的财富。但是算了算医院和生产所需的费用,瑾慎有了痛彻心扉的觉悟。现代社会高昂的消费,间接打击到了她当单亲妈妈的信心。
  虽然自信心受到极大创伤,还是没有动摇她想要离婚的根本决心。回忆就像写在黑板上的粉笔字,虽然会看似被时间掩盖而变得模糊不清,但是它实际上会变成细细密密的尘埃,沾得到处都是。
  每一个转身,都会让她想到那些过去的点滴。记忆中和裴墨在一起的时光,充斥着幸福圆满。每每从回忆中抽身,心下都会止不住生疼。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瑾慎主动想为裴墨做些什么。所以,绝对不容许自己的懦弱逃避。
  
   
鱼与熊掌 
 
 
  裴墨对于离婚这件事的极不上心,瑾慎接连两次被放鸽子后,站在民政局大门前绝望的发现自己被逼近了死胡同。要离婚的是她,着急的也是她,随着气温的上升和孕期的增加,自己这肚子总会有暴露的一天。
  她潜意识的不想让这天到来,顺利升级为人父的左浩对她的美好愿望给与了直接打击,“牙口好胃口好吃嘛嘛香这话,先别说裴墨了,你自己信吗?你见过哪个发胖的人就胖肚子?再说了,就裴墨那样子的,你和他玩阴的,当心怎么死都不知道。”
  觉得左浩的话含有攻击性,瑾慎下意识的维护,“你才满肚子坏水。”
  “女大不中留啊!”左浩摇头,随即颇正经的看着她,“孩子的死根本不是你造成的,而且那样既定的事实,你离不离婚都不能改变什么。”
  
  她和裴墨闹离婚的事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么些天下来,周遭亲友多少都看出些玄机来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裴墨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情。左浩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瑾慎知道他对她的看法就三个字:瞎折腾。
  
  血缘的羁绊,是一辈子都抛不下的。起码,裴墨不至于和家人决裂。瑾慎低头避开左浩探究的视线,“那样的情况下,我就是害怕。”
  左浩挑眉,“那你就不怕自己一个人生孩子?”
  心下一抽,瑾慎握住了面前的杯子,“祁萱说很疼。”
  
  “是挺疼的。”左浩一脸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据他表述,祁萱怕疼,本来决定剖腹产。结果比预订剖腹的日子提前两天有了临产反应,恰好那天妇产科三个麻醉师都在手术中,被逼无奈之下只有自己生。在产房里因为要保留体力,她不能开口骂他,于是一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
  于是,产房里就传出了一个男人的痛呼声。基本上,她生了多久,他就被咬了多久。
  
  看着左浩沉痛的展示伤口,瑾慎想起很久前,徐非同车祸后急需血浆,整个采血过程中,她一直抓着裴墨的手。她掐他掐的自己都觉得手疼,偏偏他还能面无表情,一声不吭的站在那里任她为所欲为。
  故去时光中的记忆让瑾慎微微红了眼眶。
  
  “瞒是瞒不了多久的,我觉得特别是你奶奶,她知道了一定会通知裴墨。”左浩指出潜伏在人民群众中的叛徒。
  “奶奶……”想到老人家平常的积极表现,瑾慎有些头疼,信口开河道:“你觉得我和她说肚子大是因为得了血吸虫病行不行?”
  左浩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以为人家都和你一样没常识?”
  因为心虚,瑾慎没有反击,撑着脑袋自怜自哀。
  左浩拍了拍她的肩膀,出主意道:“你现在就去说吧,告诉他,你刚刚发现他要当爹了,坦白从宽。”
  “我没事坦白什么。”瑾慎一把打掉左浩的手。
  “你没事你心虚什么?别告诉我你现在只是找我拉家常。”他好整以暇的看她。
  
  诚如左浩所言,因为这个孩子,瑾慎确实心虚。大概是因为自己从小没有父母,她倒并不觉得孩子一定要有个父亲,那份歉疚只是源自于裴墨的不知情。
  反正这次之后,瑾慎没再和他提过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的事情。左浩儿子满月的时候,怕撞上裴墨,她也借故没去。
  
  孕期进入第二十周后,肚子就和充了气的皮球一样鼓起来,再加上初夏衣着单薄,已经完全遮不住变形的身形了。为了防止奶奶知道后告密,瑾慎不敢再往苏父那里跑。所以除了早起晚间在小区附近散步外,基本就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自从瑾慎怀孕后,苏母似乎重拾了为人母亲的自觉,每天都过来照顾饮食。
  苏母看不惯女儿天天和土豆一样窝在家里,等到晚间暑气渐散之后,硬拖着她出门散步。二十四周,五个多月的肚子,并没到妨碍行动的地步。
  
  夏季六点,天光依然大亮,只在夕阳西下的天际,团团笼着些被染红的霞云。深浅不一的绚烂红色,漫过了天地万物。随着时间流逝,夜色慢慢吞卷了整个天际,深紫近蓝的天穹上冒出了稀稀落落的星子,嵌在头顶静静闪烁。
  小区广场上纳凉的人不少,瑾慎在石凳上坐下,眼看时间不早,催苏母快走。
  苏母抹了把额头的汗,又交代了几句才走。
  
  仰望着头顶的闪烁繁星,瑾慎听到身边有人在交谈民生大事,从物价谈到房价,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转到了刑事案件上。说是最近一段时间,本市刑侦大队接获了一起预谋犯事的密报。因为参与聊天的男子有亲属在派出所任职,所以有这第一手资料消息。
  因为有市局和刑侦大队的几个关键字,瑾慎不自觉就凝神细听起来。
  “听说前段时间市局某个官的儿子被杀的事情,这世界真是不太平。”旁人唏嘘。
  “那就是市警局政治部主任的儿子吗,听说是熟人作案。这作案的也是来头不小,听说的省里亲戚的,都是大家族,都是枝攀叶扯的。”有知道内情的老伯不屑。
  “这你就不懂了,这个政治部徐主任自己家没什么,他那是纯粹的裙带关系,他老婆是什么人你知道?财政局裴局长,这裴局长的儿子就是和我那亲戚一道在刑侦大队的,听说才二十多岁,已经是二级警司了。你说摆普通人家,怎么爬得上?我亲戚说和他一道进去的人现在最多撑死就一级警司。这就是命好啊!”
  一番评论,又引得众人艳羡不已。
  
  瑾慎默默起身,别人都只看到裴墨的荣誉和家世,忽视了他对于这份工作本身的重视和努力。至今为止,他下颌处都还留有抓抢包犯时留下的疤痕。除了家人和她,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会心疼。
  轻抚上自己的肚子,她想起司徒莎莎的话,“他要做英雄,但是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这世上,本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鱼与熊掌,只能选一样。
  她为裴墨选了家人,也为自己留下一个希望。
  
  手机、电脑因为有辐射,瑾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碰触。不开机的手机基本成了摆设。偶尔苏母会帮她看看短信和未接来电,基本上除了10086外,极少有活人想到致电询问。
  所以,接到司徒玉华来电的时候,瑾慎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是因幻觉的不屈不挠,瑾慎冒着被辐射的危险接听了电话。
  “瑾慎。”司徒玉华优雅的声音在那端响起。
  电话结束,瑾慎久久没有回神,苏母担忧的看着女儿,“怎么了?”
  “她说……非同没有死。”
   
蝴蝶效应
 
 
  看到瑾慎接了通电话就要出门,苏母一把拉住,“你这样子急急忙忙的去哪?”
  “非同没事。”
  “非同?哪个非同?”皱眉思忖了一番,苏母依然迷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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