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吟

次日莫蓝醒来的时候，床边趴着的是容芷。一脸疲惫的模样让莫蓝不禁心里一暖，轻轻起身拿起身边的衣服给她盖上。
    窗外天色尚早，隐隐听见有人的脚步声，来来回回轻手轻脚的，怕是下人们早起干活了。莫蓝轻轻的掀了被子才发现屋里一点也不冷，抬头去寻才瞧见床前燃了三个暖炉。不知是谁给多多跟天天做了个小窝，两个小家伙在暖炉边睡的香香的。
    下床穿了衣服，是昨晚的新衣，现在看来更是觉得喜庆。微微一笑，轻轻开了门，门外打扫收拾的下人连忙行礼：“莫小姐早。”
    莫蓝这才发现，外面满世界的新雪，只是门前的早已被扫开了，就着跟前的丫头就问：“下雪了？”
    丫头笑道：“回小姐，夜里下的，日头快出来的时候停下的，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莫蓝应了一声，听见屋里的动静，一回身倒是容芷醒了：“容芷快看，下过雪了。”
    容芷轻轻放好身上的衣服，伸手捋了捋头发，淡淡回道：“这儿的冬天长，时常下雪的。”
    “你知道？”莫蓝感觉她说得稀松平常。
    容芷看着门外，浅浅一笑：“月城也算是秦月很重要的城池了，再加上月王爷是皇上嫡亲的弟弟，自然是手重视的。”回的自然，莫蓝也就不问什么，又听见她吩咐：“去打水来给小姐梳洗。”这话听着倒像是以前菀宁常说的话，莫蓝心里又是一阵思念，随即说道：“你不用叮嘱这些的，我说过，你不是我的丫头，月痕那些在我这儿可不管用。”
    容芷听了只是浅浅一笑，也不说什么，等到丫头门把梳洗的水盆，置换的新衣拿进来，依旧是容芷伺候着。
    莫蓝不好多说，倒是看见旁边两套新衣服有些纳闷：“怎么还送衣服来了。”
    身边的笑丫头回了：“王爷很早就叫奴婢们准备了好多身新衣服，原先奴婢们还纳闷，现在才知道都是给小姐准备的。”
    莫蓝看着那叠衣服，浅浅一笑，月痕当真是个心细的人，可是这也太奢侈了，转而笑道：“不换了，先收着把，我还送喜欢身上这件。”又伸手去拉身后给她梳头的容芷，“你去梳洗吧，剩下的我自己来，弄好了我们去外面走走。”
    容芷闻言微微欠身走开。
    出门时庭院里的雪已经清扫干净了，莫蓝披着那件披风一身红衣掩映在浅色的披风下。身后只跟着容芷，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凤月痕的院子去，谁知刚出了东苑就碰见了“曹操”。
    “蓝儿这是要去哪儿啊？”凤月痕一袭月白的长袍，一件浅灰色的狐裘短袄，眉眼间风流倜傥，此时正望着莫蓝一脸的暖意。
    莫蓝笑笑：“这倒是巧了，新年好啊，来找你用早膳的，这大过年的可不能冷清了。”
    谁知凤月痕笑得妖娆，俯身请礼：“凤某正是来请小姐用膳的。”
    莫蓝“扑哧”一声便笑了：“怎么长了一岁倒像是小了，何时这般风趣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走着，全然不知瞧见了的下人也偷着笑呢。
    早膳过后凤月痕遣退了容芷，带着莫蓝在他的月清园里转悠，莫蓝觉得他是有话要说，两人走着走着听见脚下绵软的声音，莫蓝才发现何时脚下铺满了雪。
    抬头看去才发现周围没有打扫的痕迹，是个花园，在冬雪下银妆素裸，很是别致，儿莫蓝只一眼就看见了那棵高大的老树下的秋千，一样落满了雪。
    “这里是？”
    “我的后院，我刚来月城时经常待的的地方。”凤月痕顿了顿，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带你来这里看看。”
    莫蓝浅浅一笑，映在雪里格外耀眼：“你一定很喜欢这里。”
    “怎么说？”
    莫蓝慢慢蹲下去，捧起地上纯白的雪：“因为你都舍不得让人来清扫啊。”凤月痕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说道：“或许吧，只是不想有人来打扰。”
    莫蓝起身，拍拍手上的雪，手指被冻得红红的，伸手指着树下的秋千问道：“那个呢？”说着就走了过去，上面还真是积了很厚的雪，伸手扶住绳子等待凤月痕的回答。
    凤月痕倒像是迟疑了一下：“蓝，你相信么，有些事情要到后来才知道为什么。”
    “啊？”
    “记得……不是，是以前的竹月她很喜欢秋千，小的时候我和皇兄到丞相府去玩，总能在秋千架上看见她笑得灿烂，她总嚷着让我们给她推，我总不愿意，皇兄就每次都为她推，我看着他们开心的模样……后来渐渐的我也喜欢秋千，母后总说我没有男孩的样子喜欢这些。”说道这里，月痕抬手轻轻拭去秋千上的积雪，一点点很温柔的动作，莫蓝不禁问道：“后来呢？”她的声音也不由得轻了下来。
    “后来……我就偷偷的玩啊，在养和殿的偏殿，不起眼的地方和皇兄一起做了一个，我总是坐着让皇兄推我。”莫蓝看见他眼底的温柔，不禁柔和一笑：“你跟凤炎的感情还真是好。”
    谁知凤月痕却敛了笑意，默不作声。风乍起，一片诡异的沉默。
    良久，月痕恢复了往日的笑容，说道：“来你坐，我帮你推。”
    莫蓝也是很喜欢秋千的，笑道：“这下倒是我面子大了。”起初秋千的绳子和枝丫擦出“吱吱”声响，到后来莫蓝就只听见耳边轻轻的风声。
    那一刻，莫蓝似乎看到了儿时慕容竹月在秋千上肆意快乐的笑容。
    “月痕，你想念竹月么？”莫蓝在风里幽幽的问。
    凤月痕停下了动作，秋千慢慢停下，莫蓝看见月痕站在自己面前笑得不似凡人。
    他说：“我想念那架秋千。”
    那一刻，莫蓝没有明白月痕话里的意思，也没能读懂月痕眼底的忧伤，只是寒风在秋千架边萧瑟的时候，莫蓝觉得那片伤她触及不到。
    月痕看着秋千上的女子，一袭红衣掩映在纯白之下，依旧是当年的女孩长成的娇艳俏丽，只是那灵魂更加让他着迷，他知道自己的路，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灵魂的出现会不会改变他的路。
    微微俯身：“昨日买的吉祥扣呢？”
    “啊？”莫蓝没有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一下才从袖里掏出那个小玩意儿，说真的，她是真的喜欢，伸手递上去：“喏。”
    凤月痕接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一样的东西，仔细的系在如意扣下，拿在手里在莫蓝眼前晃了晃，笑得明媚：“喜不喜欢？”
    一块雪白的东西在阳光下丝毫不输男子的耀眼，莫蓝伸手接过来，仔细瞧了瞧，确实是一块通体雪白的玉，正面是个“凤”字，反面是个日期，冬日的阳光下没有一丝瑕疵，玉体温润。莫蓝并不懂玉，却也强烈的感觉到它的贵重。
    “月痕，你这是……”莫蓝霎那间有些愣了，迟迟举着那块玉。凤月痕却“扑哧”一声笑了：“就当作新年的礼物。”说着蹲下用手紧紧的握住莫蓝的手，说道，“有了它这月城，王府，甚至是皇宫，你都能进出自由，没有人敢拦，而且它是很好的护身符，你要好好带着。”
    那一刻莫拦看见他眼里的郑重，心里那些推辞的话，不知道怎么的都没影了，不由自主的就点了头，换来了月痕倾国倾城的一笑。
    新年的第一个早晨，一个男子把刻着自己姓氏和生辰的玉佩亲手郑重的交到一个女子的手里，而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刻，故事正在走向它既定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