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吟

她们走了很久，当到达山顶的时候，莫蓝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到了，她们一路走，可是这山在远处就那么高，可真的爬上来了才觉得它直达云霄，她们从正午走到黄昏，总算一抬头已经站在了山头。
    “姐姐，这里满山看去都是雪，哪里找得到那雪樱花呢，究竟是个什么样呢？”莫蓝迎风而立，声音似乎要被山风吹散了。
    没有听到身后的回答，转身笑道：“我们找找吧，说不定能找到。”
    容芷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缓缓点头。
    她们在北边的山头上找了很久，莫蓝甚至用手去刨地上晒化了又冻结起来的雪，把手弄得通红，嘴里还悼念着：“会不会被埋在雪里了。”
    容芷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把就拉起了她：“不要找了，或许我们无缘吧。”
    莫蓝抬头看着她，忽而浅浅一笑：“或许吧，姐姐，根本就没有雪樱花，是不是？”
    “是。”没有犹豫的回答。
    “你只是想让我出来，听那些话，是不是。”不是疑问，是肯定。
    “是。”没有必要遮掩。
    “为什么？”只有这点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从山脚到山顶，她依旧想不明白。
    “不为什么，只是想这样做而已。”容芷看着远方，看着那片白茫茫的山峦。
    “我记得你今早问我的问题，你是想让我怀疑月痕去晓月的目的吗，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我怀疑，这对你又有什么意义。”莫蓝把已经麻木的双手藏在袍子里，心里却止不住的有些颤抖，她想到了的却不想相信。
    秦月跟晓月的关系似乎并不好，所以颜尚当初来“讨教”琴艺的时候，后宫竟然有些人仰马翻的意思，所以凤炎毫不客气的“撵走”了他。可是月痕呢？他似乎跟颜尚老早就认识，他也应该早就知道北方的事情……
    有些事情莫蓝只要费一费心思就能猜到，可是她有些害怕，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她退缩了。
    或许，自己一直就是个胆小鬼。
    莫蓝这样想，听见容芷的回答：“我只要你知道就好。”转而转身下山，“我们走吧，天黑了山路就难走了。”
    莫蓝迟疑的看着她的背影，侧脸望向山峰之外，她终究是没有看到什么雪樱花……
    下了山，天色已经全黑了，她们即使已经很累了，却还说要加快步子往回赶。莫蓝不禁觉得自己是吃饱了没事干，硬是冲着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去了，到头来麻烦的是自己。
    “我们会不会过了关城门的时辰？”莫蓝有些担心的问。
    容芷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灯火：“应该不会。”
    事实证明她们确实错过了，可是城门没关，当她们进了城的时候，中午放她们出去的参领才挥了挥手里的火把说：“关城门。”
    “谢谢。”莫蓝轻声说了一句，男子仿佛是回到了午时的那一刻，有些晃神，微微一笑：“小姐严重了，午时小姐说只是出去走走便回，一直没有见到二位小姐回来，所以就等了等。”
    莫蓝抬头看了看他，眉清目秀的俊朗，丝毫不像是北边吹山风的男子，浅浅一笑：“军也费心了。”
    “不敢不敢……”
    容芷上前拉了莫蓝冰凉的手，却是朝那男子说道：“军爷对谁都是如此关心吗。”一句话让男子莫名的窘迫“这……”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容芷也不管他，拉着莫蓝转身走了。
    莫蓝只好回头，匆匆抱歉一笑。
    回到王府，才发现所有的下人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这也难怪，王爷千交待万交待的小姐，要是有个闪失，他们可都别想活了。
    “小姐你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可就要满月城的找了。”
    莫蓝抱歉一笑：“只是出去玩得高兴了一时忘记了时间。”
    一群人迎了她们进屋，用了晚膳，莫蓝待在房里泡澡，今日走了大半日，很累很冷，尤其是那山风，没有什么比泡个热水澡更让人舒服了，容芷待在一边伺候她。
    她总是不听莫蓝的，把自己当丫头。
    门外有人敲门，说：“容姐姐，小姐的姜汤端来了。”
    容芷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布巾，起身出去，莫蓝把自己往热水里埋了埋。听见容芷说：“知道了，你去再烧些热水来。”
    莫蓝靠在木桶上，容芷把姜汤递到她面前，说：“把这喝了，不要受寒了。”
    莫蓝接过来，乖乖的喝了，觉得一直暖到心里，听见容芷把碗搁下的声音，又是一阵安静为唯有水生，良久才听她开口：“王爷传来了消息，说十五之前一定回来。”
    “这么快。”没有多少惊讶，莫蓝觉得自己似乎一早知道了他会很早回来。
    “他是放心不下你。”容芷说得很平淡，似乎是个理所应当的事实。莫蓝没有说话，渐渐浸到了水里，容芷也没有说话，一室的寂静。
    她们各怀心事，难以诉说。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丫头的声音，容芷才应了一声。
    之后的几日，莫蓝便再也没有出门。王府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她偶尔抱着多多偶尔抱着天天走了个便，偶尔到月痕的后院去荡秋千，没有人给她推，她就一点儿一点儿的荡悠，大部分时间就这么攥着绳子发呆，直到院外有丫头来请她用膳。
    十四那天晚上，王府上下没有等到王爷回来，莫蓝看着准备了一桌子的菜浪费了可惜，硬是叫下人坐在一起解决了。席间也算是其乐融融，可是……
    她心里憋得慌，哪怕是过了这么久了她依旧憋得慌。
    “想不通么？”容芷用热手巾给莫蓝擦着手，淡淡的问。
    莫蓝惊讶的抬头，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不仅仅是想到那日的“长途跋涉”她一个弱女子丝毫没喊累，还有她的心思以及她敏锐洞察力。
    “姐姐，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却没有开口，你能回答我么？”
    容芷只是仔细的给她擦着手，没有回答。莫蓝抽开手，径直问：“你到底是谁？”
    容芷抬头，眼里没有波澜，转身去取手炉，说道：“皇帝送给颜殿下的容美人，颜殿下送给王爷的丫头。”
    莫蓝深深皱眉：“我问的是之前。”
    容芷走过来，把手炉放在她的手中，轻声说：“我不知道，就像你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一样。”
    莫蓝的心像是被轻轻的敲了一下，不重，却正好在软处。低了头不再说话。
    “有些事越是想就越是乱，或许暂且放一放，等到时候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容芷说着给莫蓝铺床，没有听见莫蓝的回答，说道，“睡吧，没准儿他明天一早就到了。”
    莫蓝看着她，轻轻点头，钻进了被子。
    次日，天蒙蒙亮，莫蓝就听见了动静，可是她太累了，昨夜胡思乱想的失了眠，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去。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是不是月痕回来了，更加没有精力这么早起来。
    索性也没有人了叫她，她就理所应当的睡着，直到后来渐渐安静了她又缓缓睡去。
    凤月痕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王府上下早就热热闹闹的迎接他回府，可是他都压下来了，这样早的时辰他知道她还在梦香，他怎么舍得打扰。
    可却还是轻手轻脚了进了东苑的廷芳阁，下人都被他遣了下去，今晚是新年的第一个月圆，他好容易赶回来跟她一起渡过，他要下人们好好张罗。
    轻轻推门进屋，看见床上的人果真是在熟睡，屋子里很暖，看来这些天没有冻着她，欣慰一笑，走到床边，轻轻的坐下。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想要伸手理她鬓边的发，却怕自己冰冷的手惊醒了她，生生的收了回去。
    凤月痕这才发现，她是那么重要，自己是那么的小心翼翼。
    “蓝儿，我回来了。”他声音很轻很轻，“我终于是赶回来了，你知道吗，我一想到今年的月圆也我不再是一个人，我就好高兴，怎么赶路都不累，现在我终于看见你了，看见你好好的睡在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害怕自己一下子说太多吵醒了熟睡的人。
    良久，他又说：“是你让我觉得我不再孤单，我的伤藏的那么深，连自己都看不见，可你却看得见……蓝，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把你留在身边，疼爱呵护。”
    凤月痕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自嘲的一笑，俯身轻轻在女子的额上印下浅浅一吻。
    就那一瞬间莫蓝的记忆崩溃了，她似乎看到了自己被幽禁时，只有他站在她身后，只有他对自己说“有他在”，只有他一直一直在给自己擦泪……
    她几乎是咬着唇等凤月痕离开屋子，门被关上，她悄悄侧身，背对一切，泪如雨下。
    月痕，我选择相信你，求你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