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吟

正月初六，冬日高照的晴朗早晨，莫蓝吃了早餐，看着外面晴好的天气，正寻思着出去走走，听见一边浇花的容芷淡淡的问：“你知道他为什么只带着司徒离去么？”
    莫蓝回头，看见她侍弄的是那天自己不小心折下的梅花，离了大树，这两日却依旧开得娇好，说道：“他说只是私交，不兴国家礼节那一套。”
    谁知容芷竟然笑了，是那种很淡很淡的笑，却一下子吸引了莫蓝，莫蓝走过去，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你笑什么？”
    容芷停了停手里的动作，看了看莫蓝又看了看梅花：“笑这花娇艳啊。”
    “你很喜欢梅花么？”
    容芷微微转身，突然说道：“我们出去走走吧。”声音很轻很柔，恍惚间莫蓝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容芷淡淡说道：“出去走走，往远处走走。”
    莫蓝一下子跳起来：“好啊，我们出去走走，往远处走走。”转而问道，“我们去哪里呢，你有想去的地方么？”
    容芷低首想了想，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雪樱花？”
    “雪樱花？我知道樱花，雪樱花是其中的一种吗？”莫蓝侧首问道，不经意间看了眼那枝梅花，一样的洁白胜雪。
    听见耳边容芷说道：“我听王府的下人说，在月城北面的山上，在最高的山头上有一种花，叫雪樱花，只有每年的正月初一到十五才开花，每到夕阳西斜的时候花骨朵才渐渐舒展，月满当头的时候芳香四溢。”
    “是么，有这么奇特的花！”
    “这我就不敢肯定了，别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听，只是话虽如此，却极少有人真正的瞧见。”容芷说着，转身进了里屋，莫蓝跟上来急急的问：“为什么，既然知道地点和开花的时辰，只要守着就行了啊。”一时惊醒了两只兔子，在她脚边打转。
    容芷从衣柜里取出莫蓝的那件驼绒披风，昨日刚洗了送来的，转身给莫蓝披上，说道：“花开有缘人，据说此花有灵，只在有缘人面前怒放，若能看到此花看放便能得到真爱。”
    莫蓝听得有些心动了，真爱么？那么她要去看看了，看看那雪樱花，看看那灵。
    转身挽起容芷的胳膊：“我们这就去。”
    容芷浅笑，似有似无。
    出了王府，正值中午，冬日的阳光很暖，但是月城地处北方边关，这里即使艳阳高照也会寒风瑟瑟。莫蓝没有轻视这里的冬天，用披风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当然这还要归功于容芷的好心提醒。
    她们只有两个人出门，没有让随从跟着，只是跟下人说睡去街上逛逛，晚上回来用晚膳。
    她们沿着宽阔的大街一直往北走，容芷指着远处的山，告诉莫蓝就是那座，显然，那个目标很明显。
    莫蓝不用担心她们会迷路，容芷说要走快一点，她们要先出城，然后还要一直往北走，还要上山。如果不走快一点恐怕天黑之前赶不回来。莫蓝默认，那座山虽然看着近，但听这样说来她们是要有好一阵子才能到的，而且就古代女子的体制而言，她也比较担心容芷的脚程。
    谁知，容芷似乎让莫蓝失望了，她们一路走道北面的城门，莫蓝觉得还好，而身边的容芷也似乎没有累的意思。
    北城门比较冷清，可守城门的卫兵却一副“尽忠职守”的样子，丝毫没有懈怠，莫蓝暗自高兴着这月城果然被月痕治理的很好，臣民丰衣足食，军队纪律严明。
    “二位小姐这是要出城做什么啊？”
    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拦住了莫蓝她们的去路，莫蓝抬头打量了一下，是城门的守卫，应该是个参领。正想着这进进出出的人都不问，怎么就偏偏问上她们了。听见耳边容芷淡淡的说：“军爷何故这样问。”
    男子浅浅一笑：“这外边不安生，要是二位小姐只是随便走走就回那就速去速回，也没什么，可是小姐要是走远路，在下建议小姐还是请回。”
    “此话怎讲。”容芷的声音很清很淡没有着急动怒的意思，莫蓝也就沉默的听着。
    “晓月这几个月一直有一些小部队扰乱这北方的边境，这月城又靠着边境，自然是要小心的，二位小姐难道不知？”
    “我们年前才从南方回来，自然不知。”
    “那二位小姐……”男子欲言又止，他只是好心提醒，不想两个姑娘家的独自出城，不安生。
    容芷用手帕掩着口鼻，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只是随便走走，很快就会回来的，不打紧，何况现在是正午。”
    男子不好再说什么，侧身让路，两人从身边走过们，听见那个穿着驼绒披风的女子轻声说了句：“谢谢。”
    莫蓝和容芷往城外走去，听见身后有嬉笑的声音，“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了……”“你还真是会找花样啊……”“改明儿弟兄我也学学……”“你们找打是不是……”之类的话渐渐传入耳中，莫蓝却不由得心里发堵，她知道不是因为那些话，而是因为……晓月的军队近几个月在北方骚动……
    这样的传言，似乎是她还在皇宫的时候就已经听闻的，凤炎也为此头疼了好一阵子，可是她没在意，因为国家大事是轮不到她操心的，现在她莫名的觉得不妥了，不安了……
    “在想什么呢？”容芷并肩走在莫蓝身边，看着前方淡淡的问。
    “没什么，我在想我们还要走多久。”莫蓝转眼看向前方的大山，雪樱花吗，究竟自己的幸福在哪里。
    “你爱他吗？”容芷突然问。
    “什么？”莫蓝有些吃惊转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爱他吗？”容芷没有在意，还说淡淡的重复，似乎只是执拗的想要知道答案。
    “你是说……月痕？”莫蓝心里一惊，因为她居然强烈的意识到自己的摇摆不定。
    她已经选择放下了凤炎，可是到底有没有放下，说真的她不知道，她只能肯定的是她在努力。而月痕，她觉得自己应该爱他，他那么好，那么帮她，每次她有困难他都及时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带她走出最艰难的局面，带她逃离她想要逃离的一切……
    就算是为了感激，自己也应该爱他不是吗？
    她无法回答，只能低着头向前，容芷看着她，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一时煞是沉默的走了一段，开始遇到进城的人，三三两两，看上去很是疲惫。或许不仅仅是疲惫，甚至是狼狈，狼狈不堪。
    “他们……”莫蓝有些疑惑的看着行人，身边的容芷从衣袖里掏出一些零钱，走道一个老人的身边，将手里的碎银塞到老人的手里，老人先是一愣，抬头对上容芷漂亮的眼睛。
    “老人家，我想打听一下，那么这是从哪里来啊，怎么这般……”欲言又止，因为眼见这老人已经老泪纵横了。
    “姑娘啊，我们走是关外逃难过来的，晓月的那些兵越来越……他们简直就是强盗啊，烧杀抢掠，越来越过分，我们都没办法了，几十年的家业都舍弃了啊……”老人说得难过，一边莫蓝听得更是心惊。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颜尚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听见老人家骂着：“晓月的国君简直猪狗不如！”
    莫蓝心里“咯噔”了一下，上前说道：“晓月的新帝不是登基了么，或许会有所改变啊，或许这只是下面的人瞒着乱来的啊……”她有些慌乱的解释全都映在容芷的眼里。
    老人家一听这话，较真起来了：“新帝旧帝都一个样，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眼里！”
    莫蓝不知说什么好，容芷伸手轻轻拉开她，朝老人家微微点头，就拉着莫蓝离开了。
    “不要在意，现在外面不安生，难免会迁怒帝王。”容芷轻声劝慰着，莫蓝看着她，突然想起她今早问她知不知道月痕为什么就那么去了。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再往下想什么，听见容芷说：“还去么？”
    莫蓝想了想，点头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