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之初见

赵一一在门口轻咳了两声和颜悦色的步入房间，依次给几个人端上茶，毕恭毕敬的道：“几位公子，奴婢让厨房准备了午饭，不知道几位公子有没有忌口的东西？”
    左昕睿和气的笑：“要在这里叨扰了，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白洛宸也没有什么表示，左昕铭经常来落座，他忌口的东西楚府里都知道，所以没有开口，赵一一也不去问，刚做样子要离开，左昕睿果然又追问了一句：“明天我想请一一泛舟，一一可愿意赏脸？”
    赵一一回头看了楚轩一眼，楚轩侧着脸和左昕铭谈话，眼睛都不抬一下去看她。赵一一灿然一笑，把皮球踢给楚轩：“太子带奴婢去泛舟是奴婢的福分，不过奴婢是楚府的一个下人，一切听主子安排。”
    左昕睿又看向楚轩，楚轩这才转过脸来淡淡的道：“去吧，好好伺候太子，不要扫了太子的兴致。”
    赵一一露出喜悦的神色看着楚轩道：“是，公子。”
    楚轩定定的看着赵一一，见她喜笑颜开的样子，一双黑眸愈来愈深，渐渐浓郁成一团化不开的黑墨。赵一一微笑着退出房间大步奔向厨房，脚还没有跨进厨房门槛就开始大声的喊：“胖子！今天中午太子留在楚府用膳，全部做海货，全部辛辣口味，越辣越好！”
    大厨从厨房里伸出他肥肥的脑袋来，疑惑的道：“姑奶奶，你不是耍我吧？都说今儿六皇子也来了，六皇子不吃辛辣口味的啊，大夫说楚公子现在身上有伤，忌食发货啊。”
    “屁！”赵一一凌厉的眼风横扫过去，指着他的鼻子吼道：“你懂啥，太子点了要吃海货，现在是太子大还是咱们公子大还是六皇子大？你得罪了太子楚家还想有好日过吗？让你做你就做，啰里啰唆的做什么！”吃吧吃吧，吃死你！辣死你！赵一一阴着脸嘿嘿冷笑，得罪我也一样没有好日子过！别小看我这个奴婢，俗话说阎王好哄，小鬼难缠，我赵一一就是小鬼，看我整不死你！
    用膳的时候赵一一立在桌前给几个人布菜，按例太子用餐前所有的食物都要试毒，赵一一挨个菜尝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今天这几样菜做的都很鲜嫩呢，不知道合不合太子殿下的口味。”赵一一从小吃饭都是百无禁忌，一点半点的辣也难为不了她，像她这样吃了上顿还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的人，要是还有忌口挑三挑四早就饿死不知道多少次了，大厨也很听赵一一的话，菜里面没有放辣椒油，只是用了颇多的辣椒炝锅然后再把辣椒挑了出来，所以从表面上看也很清淡，连辣椒粒都找不出来。
    左昕睿让赵一一入座，赵一一连忙恭敬的推辞，左昕铭和楚轩也让赵一一陪坐，赵一一却是从来没有过的礼数周到：“奴婢不敢僭越。”然后坚决的站在楚轩的身后，众人见她这副模样只觉的奇怪，但是见她坚持也便只好随她了，赵一一看着这桌酒菜暗道，虽然她不忌口但是这么辣的东西吃多了也一样会烧坏胃，要知道有几个菜里用的可是从番邦引进来的被人称为魔鬼椒的天下第一椒，据闻这种辣椒剥皮取种的时候都要带着手套，并且要在户外有强风吹袭的时候进行，以防止眼睛刺痛。
    赵一一给太子和白洛宸夹了几道不是很辣的菜，然后笑的两只眼睛挤成了一条缝，将最辣的几道菜都夹给了左昕铭，让你大嘴巴！“六皇子，这是今天早上刚送来的陵鱼，鲜嫩着呢，您尝尝。”
    左昕铭有点“受宠若惊”的样子，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警惕的瞪着赵一一：“我说，一一，这是你第一次用‘您’称呼我呢。”
    “那是以前一一不懂事，让六皇子见笑了，多谢六皇子对一一的包容。”赵一一掩嘴娇笑，再去给楚轩随便夹了几个菜，反正这桌子菜他一样也不能吃，夹什么都没什么区别。
    按照礼仪，面前的小碟子里只要有菜是一定要吃完的，左昕睿和白洛宸倒是很淡定的处理干净了自己的面前的菜碟子，左昕铭只吃了一口就从脸烧到了脖子，迅速俯下身子一下子把刚进嘴的鱼肉全都喷出来，碍于左昕睿在场没有发作，又换了一样，结果筷子刚着了舌头眼泪鼻涕就流了下来。
    “今天厨子真用心，看把六皇子吃的高兴的！”赵一一调侃的挑眉笑道。
    左昕铭气的拿着筷子点着赵一一直抖：“你不知道我忌辛辣吗！”
    “六皇子息怒！”赵一一故作惊慌的瞪着两只无辜的蒙着雾气的大眼睛颤声道：“刚才奴婢专门询问了各位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六皇子并没有告之您忌辛辣啊。”
    “是啊，六弟，一一专门问过的，你也没有说什么，这也不能怪一一。”左昕睿插嘴道，明显的偏袒赵一一，白洛宸嘴角带笑，只当是看戏。
    左昕铭看的出来赵一一跟他演戏，心里气愤，但理亏，左昕睿又袒护她，他也不能得罪，只好哑巴吃黄连冷冷的哼了一声，把筷子收了回来。
    楚轩自责道：“是我考虑不周，一会儿我一定好好责罚今天的厨子，昕铭不要生气了，不如我们换一桌吧。”
    “可是太子殿下和白公子喜欢的紧呢，不如我让厨房再单独给六皇子做几个菜将功赎罪吧。”赵一一向太子和白洛宸的方向微微抬颚道。
    楚轩见太子和白洛宸面前的小碟子果然是光光的，也只好同意，赵一一满脸歉意的退了出来又让厨房做了几个精致的小菜，然后加了两把巴豆。
    等左昕睿一干人等都走了，赵一一伺候楚轩休息，楚轩见赵一一面无表情的给他铺床脱衣服打洗脸水，反倒自己贼笑起来：“一一，你要是不喜欢和左昕睿去泛舟明天就说你病了呗。”
    “谁说奴婢不喜欢？奴婢高兴着呢！那是奴婢的福分！”赵一一的声音高了八度，用力抖了抖手中的床单，把“奴婢”和“福分”两个词咬的真真切切的。
    “不要生气了，他是太子，说要请你出去玩，我也不能拒绝啊，何况有谁见过太子压低自己的身份亲自出面‘请’一个丫鬟的。”楚轩见赵一一铺好床单，上前坐在床沿上拉住她的袖子放柔声音道，言语中却似乎松了口气，“既然你这么不高兴去，找个理由回了便是。”
    靠，你松啥气！松啥松啥！赵一一扬眉瞪着楚轩冷笑道：“奴婢还真没想过要回绝呢，”这倒是实话，不知道为什么赵一一竟隐隐对这场约会有所期待，“说不定和太子出去泛个舟之后奴婢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用力甩开楚轩的爪子，把他推到一边去抓床头的被子：“闪开，别挡着奴婢铺床！”
    “一一。”楚轩差点被赵一一推的滚到地上，有些焦急慌乱的做楚楚可怜状以博得她的同情：“不要任性嘛，我也不想你去的。”赵一一默不作声，给楚轩整理完床铺后脚下生风，呼呼呼的大步流星的到外间收拾自己的床榻，楚轩又跟屁虫一样颠颠的跟出来：“我以为一一会拒绝呢......”
    “公子觉得奴婢为什么要拒绝呢？”赵一一回头嘴角轻翘阴声怪气的笑，楚轩一时愣住，赵一一又夹枪带棒道：“太子看上奴婢，奴婢应该感恩戴德呢，哪个女人不想做太子妃不想做未来皇帝的女人？又有谁不喜欢荣华富贵呢？”
    这些话应该是针对左昕铭的，但是左昕铭不在，赵一一忍不住就把火气撒在楚轩身上，更何况她更伤心楚轩没有反对将她送给左昕睿做侍妾的提议，心里对楚轩的失望更多，毕竟她自觉地和楚轩更亲近些。她来自人人平等的时代，在那里她纵然是一个小乞丐，是一个弃儿，但是她的骨子里从来没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过，为了生活她会对点歌的客人虚与委蛇的笑，会巴结领导，会奉承上司，但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底线，如果触及到那个底线就算那个人是联合国理事长她也一样甩他巴掌。所以赵一一并不觉得太子接近她是她家的祖坟冒青烟了，本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家的祖坟在哪里，更一直没有觉悟到现在自己其实是一个可以任人买卖赠送的物件。
    不过楚轩今天让她深刻的认识到这一点，她拒绝就可以改变她的现状吗？不会，她的未来把握在她的主子——楚轩的沉默与迟疑之中，她的命运竟然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赵一一自嘲的笑，真的很不适应呢，原来以为只是在这里打工，可这哪里是打工，这简直就是在卖她的尊严！
    楚轩被赵一一噎的干瞪眼，最后只讷讷的道：“一一不是那样的人。”
    “公子又不是奴婢，公子认识奴婢才多久？又怎么知道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公子就寝吧，不早了。”赵一一挥挥手极不耐烦的道，她很想发脾气质问他为什么不反对左昕铭的提议，但是她明白，她没有资格，因为她只是一个“奴婢”。
    楚轩愣愣的站在赵一一的床头，看赵一一真的不打算再理他只好耷拉着脑袋悻悻的回去睡觉，刚一躺下赵一一就念了个诀又把他迷的昏睡过去。自从上次楚轩开玩笑说她是凝香阁的教习，赵一一再溜出去就小心的多了。
    凝香阁，静月的房间里黑洞洞的，赵一一纳罕的在凝香阁后院找了半天，却见静月化作小猫儿趴在墙头看月亮，耳朵耷拉尾巴无力的从墙头上垂下来，看着背影，赵一一苦笑一下，蛮萧索的。
    赵一一站在墙角下轻声唤了唤，静月无精打采的歪头瞅了她一眼，耳朵微微抖了抖，有气无力的说：“一一，他真的有很多女人吗？”
    赵一一跳上墙头抚摸着静月背上毛，轻声问：“看到什么了？”
    “那个狄萩，是他的老相好？”静月粉红的小鼻头抽了抽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圆圆的眼睛半眯成了椭圆状，里面的忧郁似乎要化作水挤出来。
    “你知道就好了，他何止有一个狄萩呢？”赵一一曾经见过左昕铭和楚轩一起出门，走在路上遇见一个长的过得去的女人就上前调戏一把，走过一条街，所有的十三岁到三十岁的女人都被他不同程度的摸了一个遍，留下了N个姑娘的联系方式。“你不是说过不爱的吗，现在知道也不晚啊。”
    “我说过，我没有爱他，就是觉得难过。”赵一一伸手从头顶上折了一根树枝冷不丁的抽在静月的脑门上，静月嗖的跳起来两只前爪捂着脑袋喵喵直叫：“做什么！人家现在很难过你知不知道！”
    又是一鞭子，“你没爱他你难过个头啊！”赵一一揪起静月颈后的皮毛远远的摔了出去，“没爱他就好好的干你的事去，虚无山上好多公猫仔等着我们呢，你在这里看着月亮自怨自艾个啥！整的跟个怨妇似的！”
    静月在半空中嘭的变出人形翻了个跟头稳稳落在地上，抱着脑袋噘着嘴气鼓鼓的斜视赵一一：“我在对着月亮发誓，再也不要见到这个男人！”
    “对着月亮发誓？”赵一一拍着墙头哈哈大笑，“一个月三十天，这月亮阴晴圆缺，一天换一个样没个定型，她这么不靠谱，如此虚伪，变化无常，你对她发誓有什么屁用？你还不如给我上柱香对我发誓来的实在。”
    静月捡起一块石子朝赵一一掷过去，啐了一口：“毛病你！”转身就往房间走。
    赵一一忙跳下墙头扒住静月的手臂在她的身上蹭来蹭去谄媚的笑：“好姐姐，别生气，我来找你一是怕你昨天生我的气，二是有正经事要找你商议。”
    “我没生你的气，我就是昨天晚上遇上狄萩，看她和左昕铭你侬我侬的不高兴！”静月噘着嘴道，赵一一心里笑，真是个直白缺心眼的静月，一点心思也瞒不住，“不过现在好多了。你现在能有什么正经事？我看那个楚轩还有那个什么太子都对你挺好的，白洛宸也没有什么异常，有紫玉护身你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危险。”
    一听到楚轩二字，赵一一的脸色便沉了下来，眼角的笑意也收的干干净净：“我要快点赚钱赎身，就算是报恩我也没必要把自己的未来都搭给他，不就一顿饭吗，不就一双鞋子吗，何况那只鞋子也不一定值那么多银子。”赵一一闷声道，想起她当初拿着那两张图纸找彩织坊的绣女做衣服惊动了他们的老板，那个姓杨的老板答应她只要将这图纸上的花样送给他，就免费给她做这两套衣服，并为她保密，可是楚轩明明没见过她的那件裙衫，那天出门的时候却说让她换上她的鹅黄的衣服，她的鹅黄的衣服只有一件，除了彩织坊的杨老板，谁还能告诉他？既然杨老板是楚轩的人，那楚轩的鞋子能值多少银子就两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