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空愁暮

第15章


达九惊讶的嘴都合不上了,但是吃惊归吃惊,这种事发生在白隐身上就没那么奇怪了。自从那天白隐在他面前揭下面具的时候,一瞬间他真正以为是玉雕的神仙活过来了,从此白隐在他心中真的成了神仙一般的人物,身份也由兄弟上升为大哥。
  莲花开了,也就是说龙魂终于有动静了,那日在诸多朝臣身上种下的种子会循着龙魂圣洁的气息而去,扎下根,只要有剧烈的波动,并蒂莲花便会同时盛开。
  白隐一扬手,从池中飞出一朵金色的莲花,落在白隐掌心。金色莲花没入白隐掌心,同时便能感应到另一朵花的存在。
  在这个达九辟出来的院落,白隐偶尔会摘下面具,难得的自由放松,却常见达九痴傻一样的表情,是前后反差太大适应不了么?
  白隐叹气,再次拍拍达九胖胖的脸,道:“金莲已经盛开了,这次出去有一定的风险。嗯,如果以后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只是个卖艺的,其他不用管。”
  “白隐大哥,你是在担心我吗?”
  达九一脸得了骨头的小狗形象,说的话不知听进去没有,白隐实在对这种单纯的人抵抗不了。
  
  白隐脚程不快,只能借着从达九处借来的马一路赶过去。并蒂莲花之间的感应在越往东南的方向越发强烈。骏马扬蹄飞奔,冷冽的风刮过白隐脸颊,有些颠簸,伏在马背上,白隐思绪有些散乱。
  从以前,到现在,无论是冰冷的神殿,还是那些虚幻的温暖,亦或是陪在阎摩身边的日子,恍惚的像是一场梦。有时候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为什么在这儿,只是在奔走的过程中才知道自己还活着,只是想给自己找些事情而已……
  白隐策马往东南而去,黧黑的骏马喷着粗重的鼻息一路狂奔,马蹄敲在地面上嗒嗒闷响。策马上了一出高崖,白隐下马观望,高崖之下尽是一片秋景金黄,不远之处一处不大的瀑布从山上悬挂而下,如一尺白练,铺陈千里。
  一丝若有若无的妖邪之气从瀑布传来,熟悉的气息让白隐心中又起烦乱,脸色也有些难看。夜歌已经来了,这是在指引他方向么?莲花脱体而出,循着另一朵莲花飞去,白隐纵身跳下高崖,坠落的瞬间一头巨鹰掠过,伏着白隐往前方水汽弥漫的地方飞去。
  瀑布轰然落下,冲击成一方水潭,水潭再汇集成河,蜿蜒着缓缓流出。现在在这流动的水边,能看见夜歌冷漠的与一名女子对峙着。
  白隐撕下面具,如今的伪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或许早在他入城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发觉了。
  巨鹰煽动翅膀的声音引起两人的注意,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巨鹰俯身蹲下,白隐从它背上下来,迎着两人的目光走近。
  女子?白隐心中疑惑,有些熟悉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直到将逆绯这个名字与她重合时,才恍然间看出了那熟悉的轮廓。
  “你终于来了。”女子笑容甜美,却自带一丝寒意。
  “你是逆绯。”
  “也不全对,霓霏儿才是我的名字,如何,惊讶吗?”
  白隐沉默不言,夜歌也默立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抛去了男子的伪装,还原本来的女儿姿态,不柔媚,像是幽谷兰花一样自有一番傲气和决断,霓霏儿将肩上白绒披肩拉了拉,转身望着眼前一池碧水道:“我知道你们的目的为何,但是很可惜的是晚来了一步。”
  “什么意思?”
  “她将龙魂封印在这座山底。”夜歌替她回答,几分慵懒的声音仿佛就将此事推开身外,不关己事。
  “唯一的入口是这个水潭,白隐,你为了那个冒牌皇帝,真的肯下去吗?”霓霏儿笑了笑,又继续道:“夜歌,你也是想夺龙魂的人,等到白隐解开封印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不劳费心。”
  夜歌的语气已是不耐,霓霏儿只是轻一挑眉,嘲讽之意不言而明。
  此情景让白隐有些落寞的感觉,究竟一切的起因在哪里,又为何会到这一步,在下水之前,白隐突然想问她:“你是因为阎摩杀的那几十条人命吗?”
  没想到白隐会有此一问,霓霏儿愣了一下,却突然笑了,“就算他再多杀几十人也不关我的事,只是,”女子的表情却在这一刻有了悲伤和愤恨的情绪,“你可知这十几人中,有一人是我父亲,有一人是我夫君?”
  原来如此。白隐只觉身体一阵寒凉,有种恍然大悟之感,所以最该死的两人,一是杀人者阎摩,而是助着阎摩的他。
  “对不起。”
  这是白隐唯一能说的,却也是最没用的一句话。说完,白隐深吸一口气,潜进水潭中。
  哼,一声冷笑,女子转而对留下的夜歌展颜一笑:“你不跟他下去吗?哦,你怎么会冒这个险呢,等他九死一生拿着东西出来的时候,你就趁机夺走,不费吹灰之力,就像以前一样。”
  夜歌的手动了动,一直隐藏的妖气此刻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渐渐转为金色的眼眸仿佛凝结着霜刃,足以穿心透骨,“看来你将我们的事调查的很清楚啊,只是我讨厌聒噪的女人。再不走的话,我会反悔不现在杀了你。”
  霓霏儿柔柔一笑,半掩了眉目,“是,你不杀我,那小女子就先离开了,希望白隐不要死在里面才好,对吧。”
  暗紫的衣衫衬托着华贵高雅的气质,霓霏儿并不因为夜歌的话有所动摇,作势略一福身,随即离开,留下一路畅快淋漓的笑声。
  她是女子,她体会过何为痛苦,伤人肉体不算痛,甚至杀了他也不算痛,唯一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是心啊。
  
  白隐在水中潜行许久,仿佛凝滞的空间里行动缓慢,甚至觉得快要溺死的时候,才隐隐从阴暗的水道里看见光亮。一鼓作气爬上岸的时候,白隐忍不住咳嗽,大口呼吸着,体力从来不是他的强项,而这一段距离刚好,既不会让他困死,也不会让他轻易通过,看来霓霏儿折磨他的意图很明显了。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寒意入骨,白隐咳嗽着起身,回头看看身后的水面,除了他刚刚上岸时搅动的水纹,没有一丝多余的动静。一种夹杂着自嘲与失望的情绪悄然滋生,白隐强自压下心中感情,瑟缩着双肩继续往前。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路没有机关暗器,甚至连障碍都没有,只有一条宽大的隧道,曲折回环着隐隐没没。
  白隐在身侧燃起一簇簇的蓝色火焰,火光照明,白隐顺着弯曲的通道一直走,却越发疑惑,若是要让他死在此地,为何没有一点机关陷阱,如果意不在此,这条路为何又反反复复,完全没有必要。
  一个想法猛然窜出,白隐蓦然转过身,目光所及只有蓝光照亮的一段路,其他的全部隐没在黑暗中,似乎要随时吞没这一片势单力薄的光芒。
  “原来如此。”白隐恍然大悟,他刚刚将霓霏儿布下的阵全部走了过来,一个连着一个的阵法,如同连环套一样,全部让他走了进去。所以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全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想要解开,也非是一时就能的。无妨。对白隐来说,这只是想明白了一个疑惑,却并不影响他的行动。一步一步走下去,宽大的隧道之内只听见脚步的声音,半个时辰,白隐终于看见通道的尽头。
  一处高台孤零零的坐落在尽头处的耳室之内,耳室的格局跟外面截然不同,装饰华丽,连步上高台的台阶仿佛都沁透着玉料的颜色。
  光滑的高台之上,供奉着一颗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珠子,珠子上缠绕着一条黑色的龙,金芒就从龙身之外的缝隙间渗漏出来,光华四溢美丽异常。
  香火扶摇而上,淡淡的味道像极了寺庙里的供香,若不是在这个地方,这样美丽安宁的景象一定会让人心生平和。猫眼大小的珠子下压着一封书信,白隐将珠子拿起,准备去看那封信,变故却在一瞬间发生。
  盘绕在珠子上的黑龙在接触到白隐手的一瞬间便活了过来,一张口咬住了白隐的手腕,灵活的身体顺势游动着缠上白隐手腕,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黑龙已经像潜进水里一样,隐入了手腕之中。
  与此同时,心口的一阵绞痛让白隐痛的蹲□,一张口便是一口血雾喷出。
  信上寥寥数言:从此以后,你永远逃不了我的追踪,天涯海角,锁心龙骨会随时要了你的命。
  并蒂莲花追到的气息原来只是龙魂残留下的么?真正的龙魂已经被她吸收运化,可笑他对自己深信不疑,自信满满的踏进陷阱。
  霓霏儿好像是在故意折磨白隐,又或者只是想试试这个诅咒的效力如何,白隐只觉得好像有一把刀插进心口,不停的翻搅,想来凌迟的痛也不过如此,又一口鲜血涌出,白隐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紫纱如烟,轻舞飘扬,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被辟出一方水池,无花草装点,只有四周刻出的复杂的咒文陪衬。女子横卧在地,单手支颐,冷冷注视着水面波动,水面映出的不是殿内景色,而是一个回环的法阵,一圈一圈,逐渐发出亮光,最后竟然法阵逐渐扭曲,变成了一条龙的形状。
  “白隐啊,”女子像是叹息,又像是嘲讽,伸手去拨池中的水,“纵使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是逃不过的。接下来,我期待你能演一出好戏给我看啊。”
  门外突起通报之声,皇帝驾临,霓霏儿懒懒起身,挥手点亮殿内所有灯火,出门迎驾。
  “皇上今日驾临,不知有何要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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