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空愁暮

第27章


最后反而是霁月哭了,豆大的眼泪珠子一样掉下来,砸在白隐手上烫的发疼。
  霁月哭着消失了,白隐的心也好像空了一样。让霁月带走的东西已经交给他了,想必凤凰会原谅他这一次的任性吧。
  暖阳像水一样漫过来,靠着青石墓碑的白隐也仅存了一丝气息,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就这样沉睡下去,或许更好。
  阎摩在灵山丢下了一样东西。那天白隐突然醒来,开启了石墙,然后被大风卷进来一样东西,落在了白隐脚边。
  阎摩来过灵山,那一刹那的绝望和痛苦几乎让白隐疯狂,他终于明白阎摩为什么大婚,也明白夜歌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死而复生,成为夜歌掌中的傀儡,永远依附宿主而活,千年百年,只要夜歌对他下了命令,他即使一无所知也会准确的执行,多残忍的夜歌。
  因为爱一个人,即使自己伤痕累累,也会无条件的先原谅他,无法恨他,也逃离不了,那就永远这样沉睡下去吧。也许,睡着的时候会做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梦。没有爱,没有恨,不会被欺骗,也不会伤心。
  只留一方山水净土给他便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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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末章 ... 
 
 
  云衡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霁月在他一边吵吵闹闹,爹爹在虚页殿外晒着太阳,而爹亲不知为何生气了,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站在爹爹后边。爹爹穿着一身花花草草的衣服,拉过爹亲的衣领亲了爹亲一下,霁月惊奇的哦了一声,云衡别扭的别过脸去,爹亲的表情像是生气又像是高兴,很奇怪。
  爹爹笑起来很好看,弯弯的眼像是新月一般,然后他说,对付木头脸的男人就要这样。
  阎摩在黑暗中猛的睁开眼,发现额上满是冷汗,刚刚的是梦吗,如果是梦,也太过真实了,甚至连阳光的温度,都似乎还残留在身上。
  他那一箭,只是想留住他,当初三箭送行,白隐为何不懂!只要他留下,即使不爱他也无所谓了,只要他留下……
  阎摩在凌云居空旷的寝宫里,抱着自己的头发出了沉闷压抑的吼声,而所叫的不过两个字,白隐,白隐,白隐,白隐!
  
  阳光很暖和,虚页殿只剩下霁月,坐在云衡旁边,踢着小脚哼着软软的调子。然后霁月跟他说了很多话,最后霁月捧着云衡的脸,啵的亲了一下额头。
  “这是爹爹让我带给你的,他说对不起,可是我们都最喜欢爹爹了,对吧?”
  云衡点点头,觉得有哪儿很怪异,可是说不出来。霁月钻进云衡怀抱,蜷成一团要他讲故事,云衡想了想,给他讲刚看来的故事。
  醒来的时候,云衡才想起哪儿不对,霁月已经不在了!可是这个梦中景象太过真实,云衡揉揉眼睛,发现手中多了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锦囊。云衡顿时睡意全消,霁月最后交给他的东西就是一个锦囊,与他手中的一摸一样!
  那不是梦,霁月真的来见他了?云衡赶忙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封信和一个赤色的珠子。
  信是爹爹写的,很长,像是有很多事放心不下,要交代清楚。一直疑惑爹爹为什么没回来的云衡赶紧一字一字的读下去,读到最后,一字结尾,云衡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眼泪收势不住,云衡倔强的吸着鼻子将信折好,藏在床铺下,正准备去找阎摩的时候,阎摩已经过来了。
  “怎么哭了?”
  阎摩一进来就看见云衡哭皱了一张脸,给他擦了擦哭花的脸,柔声问道。
  “我刚刚梦见爹爹和霁月了。”云衡将头埋在阎摩胸前,抽噎着说。
  “是吗?我也是,梦见我们一起在虚页殿。”
  那不是梦啊,是真的,云衡想这么说,可是爹爹信中交代不让他说,云衡撇了撇嘴,还是忍住了。可是他不懂为什么,什么叫永生沉眠,什么叫这样也好。
  
  同样是一封信,信上只有两字,委帝。
  上好的花笺在夜歌手中碎成千片,金绿的双眸在愤怒之后转为无边的苦涩凄凉。
  他就知道,白隐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屈服于人。明明知道一切,却什么都不说,就跟以前一摸一样。他知道除了夜歌无人可以杀得了他,就算他自己也是一样,于是他散尽满身的灵气意识,真正成了一具傀儡。
  不会笑,不会哭,不会再睁眼看他,陷入沉眠的白隐用最效率的办法切断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纠葛。
  连这具身体,也不愿留在灵山。
  “你终于也骗了我一回,还是这么彻底……”
  终于明白被欺骗原来是这样难受,难受到想要掐死这个沉睡的人,却因为不可能下的了手所以才更绝望。夜歌的手停在白隐苍白的脸上,能听见他的呼吸,也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只是一切都已不同。
  沉睡的人以这样的方式拒绝他,告诉他什么叫不可能。
  “告诉我,你散尽的灵识都在哪里,就算是散落成片,我也要一片一片的拼回来!”
  
  冬日已过,又是一个花红柳绿的春天。一日达府在例行打扫的时候,突然有下人惊叫着从一个园子里跑出来,大叫着有妖怪有妖怪!
  妖怪啊!达九吓得赶紧躲到众人背后,在全府下人护院武师浩浩荡荡冲进那座小院的时候,只看见一个人,躺在春日初生的青草地上,像是睡着一般。
  “哎呀!是大哥啊!”
  看清是谁以后,达九惊讶的快要跳起来,赶紧使唤人将白隐七手八脚抬进屋内。
  吃惊归吃惊,达九对白隐的照顾还是无微不至,只是不知为何总是不见他醒过来,起先达九以为是白隐累的睡着了,只是眼看着这样一直不醒,他就嘀咕着莫不是被什么鬼怪上身了?
  道士请了不少,和尚也过来超度,只是没一点效果就对了。不吃不喝,白隐这样会不会饿死啊?达九整日忧心忡忡,眼看着又胖了一圈儿。
  院落被达九保护起来,除了进去伺候的女官外,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
  夜也深了,达九坐着轿子从小院里出来,点着头睡意恹恹,轿子抬出院落,一道红光飘进了院内。
  朱砂拖曳着长长的纱裙,翠环叮当作响,循着白隐的气息而去。在灵山没机会见到他,现在终于能找到机会了。
  曲折回环的回廊通向一处素雅的小楼,朱砂飘然而入,红袖翻转甩动,人稳稳的落在白隐床边。
  “唉,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朱砂跟白隐同枕一枕,涂着蔻丹的指轻佻的划过白隐的脸颊,像是在叹息白隐的处境结局,“你知道姐姐是怎么知道你能代替龙魂么?是我告诉她的,你的血是我尝过最美的,让人难以忘怀啊!”
  朱砂的指甲慢慢伸长,抵上白隐脖子,轻轻一划,一丝血痕立刻浮现,渗出几粒血珠。朱砂舔了舔手指,甜美的滋味让人意犹未尽。养尊处优,却在白隐手下尝到什么叫失败,朱砂咽不下这口气,是势必要杀了白隐才算。眼中隐现贪婪,朱砂一手高举,朝着白隐心口插下去,势要一举杀掉白隐。
  一声突如其来的惨叫在屋内响起,朱砂被突然暴涨的气息弹得飞了出去,碰翻了屋中桌椅。
  白隐仍旧毫无动作,只是在他身上,慢慢汇聚成型的妖气呈现浅浅的金色,妖气悬浮在白隐身体上方,凝聚成一匹庞大的妖兽,赤色的双眸居高临下,俯视着摔倒在地的朱砂。
  “不,不会吧,”朱砂刹那惨白了脸色,说话也不自然的在发抖,“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
  “滚出去。”
  夜歌的声音在虚空中出现,已隐含怒气。朱砂闻言,赶紧收拾了累赘的衣服,狼狈的逃了出去。
  妖兽缓缓闭上赤色双眸,妖气也逐渐散去,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黎照十五年,皇后诞下一子,名悦。也是同年,阎摩以委帝心存叛逆为名出兵委帝,百万大军压境而来,势要一举灭掉委帝。
  这是第二次,阎摩远离黎照,远在边关。
  不知为何,阎摩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叫慕琴风的女人,跟他并无深厚的关系,却突然想到了她。一手好琴艺,凄绝人心。
  白隐因为她的死心生恐惧,愿意与他一生相伴,只是最后还是没能爱上他。
  白隐现在怕是还在灵山吧。阎摩放眼前方一片荒草凄迷,手不觉又握住腰上一个锦囊,那是云衡交给他的药,他一直没用。因为不知为何,只要握着这颗珠子,就能梦见白隐,梦见一些细碎的往事。
  “皇上。”
  身后有人叫他,阎摩转过身去,是袤罡老将军。
  “请皇上回营,商议明日战事。”
  此次出兵,依旧是他为统帅,商议什么其实完全不必。阎摩扶起老将,道:“将军陪朕走一走吧。”
  袤罡依言,随阎摩在这一片荒原上慢行。
  “将军可曾想过告老回乡,安享天伦之乐?”
  “皇上!”
  阎摩笑了笑,道:“将军不必紧张,朕只是随便问问,想安享天年也是人之常情。那将军对朕此次出兵有什么看法?”
  袤罡不知阎摩意图,不敢妄自回答。阎摩有些失望,直面袤罡道:“袤罡接旨。”
  袤罡一愣,赶紧跪下接旨。阎摩将一份卷轴交给他,言道:“此旨等此战结束后将军再看,天色已晚,回营吧。”
  其实对于此次出兵,袤罡亦有诸多不解之处,只是他只管行军打仗,其他事不必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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