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焰剑话

“我娘一生中所做最错的事，就是爱错了男人。”这是公孙野见到父亲后的第一句话。
    在帝军的营地中，公孙野找到了清都四杰。
    “她为了保住你的儿子，只身回到崇花道接受死刑的惩罚。她放弃了刺杀镇帝的任务，委身于你便是背弃了崇花道，却到死也不曾背弃你，临刑前嘴里最后叫着的还是你的名字。而你却从未爱过她！”公孙野终于将多年来压抑着的不平发泄而出。
    公孙澈却并不否认，只道：“不过是孽缘一场，所以我本不该将你留下。”
    气氛一刹那变得凝重起来，双方都知道已无需多费唇舌，一战势在必行。
    已经洞悉了公孙野的死穴，清都四杰剑下毫不留情，招招都是最迅猛的杀招。
    闪躲之间，于空中绘出花雨，公孙野亦是全力以赴，自卫的同时给予四杰密如针芒的攻击。
    转眼间一片幻界呈现在四杰眼前，那是公孙野催动术力制造出的假象，如云雾缭绕，把四人隔成孤身，彼此不知对方的位置。眼前幻翳重重，只得一步步摸索前行。
    公孙澈看不见公孙野的身影，却能听到不远处传来兵刃交击的声响，料想是另外三杰正与之激战。
    续又前行几步，只觉身侧杀气一闪，公孙野寒冰真气袭来，他退后闪躲之际，另一方向则又是一掌推来。如是三五个循环，只觉周围空气中遍布杀机，毫无疑问又是幻术在起作用。
    虚虚实实之间，公孙野已然找到了机会，这一掌凝聚了全部术力，必是一击而中，中者立毙。
    云雾之后的公孙澈却浑然不觉，掌风冲到跟前才意识到危险，然而已经来之不及。一掌重重击出，身前却是人影一闪，掌力竟完全被这人的胸膛承接而去，并没有落到他身上。
    幻阵随即消散。
    上官雁、诸葛鹏已然重伤倒地，而挡在公孙澈面前，接下公孙野一掌的的正是欧阳青！
    “青！”公孙澈不禁惊道。
    “当年是我一念之仁叫你不要杀他……他如今要来取你性命……这一掌……理应由我代受……”他含笑对公孙澈道，不由得又转眼将目光投向诸葛鹏。
    “青……”诸葛鹏强行支撑千疮百孔的身子，艰难爬过来，伸出手去。
    欧阳青目光变得柔软了，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他的二师兄，他最亲的二师兄……嘴边的弧度慰然，他缓缓道：“你欠我的……下辈子……我定要你还……”
    “青……青！”诸葛鹏声嘶力竭喊道，却再也喊不回他最疼爱的师弟……
    想不到，从空界归来的欧阳丽见到的第一幕却是这样。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欧阳青，心神瞬间被抽空，眼前一黑便晕倒过去。
    ……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木屋里，公孙野正坐在一边望着她，目光茫然而黯淡。
    他将她带回了甘木密林，也因欧阳青的死令他心绪混乱，他暂且放过了公孙澈，没有再开杀戒。
    昏迷前的一幕幕倒回眼前，欧阳丽猛地惊起，脱口大叫一声，“爹，我爹呢！”
    公孙野起身扶住她颤抖的身躯，目光却在闪躲。
    欧阳丽急着抓住他的双臂，指尖几乎扣进他的血肉，“我爹他怎么样了？”
    公孙野想要保持镇定，却在看着欧阳丽惊慌的双眼时再也无法平静，无力道：“对不起……”
    欧阳丽的眼睛开始颤抖，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道：“他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他！”
    公孙野只默然摇头。
    欧阳丽猛然发疯般地推开他，冲向门外。
    却被正巧走进来的天苏扬手拦住去路，挺身将她逼退回来。
    天苏挑起一丝近乎残忍的笑意，说出了她最不愿接受的事实，“你爹都已经死了，你去见一具尸体有什么用？还是乖乖呆在这里吧。”
    死了！
    欧阳丽一直隐忍着的热泪瞬间夺眶而出，“爹……死了……”
    她空洞着泪眼望向四周，却找不到一丝可以依靠的东西，冰冷的空气让她浑身战栗。
    最后，她将视线停在公孙野脸上，眼睛由空茫陡然间变成怒恨，“是你杀了他！你杀了我爹！”她歇斯底里，一拳打在公孙野胸口。
    拳势凶猛，震得他后退一步，却咬牙坚持住，任凭她一拳拳砸过来。
    天苏却在一边看不过去，一把将她拉开，“喂，你这疯女人！打坏了他，你拿什么赔给我！”
    公孙野终于难以控制，涌出一口血来，原本被天苏折磨得不成样子的身体，在与清度四杰激战中已受重创，如今又被欧阳丽拿来发泄，内伤可想而知。
    天苏心疼地将他嘴边的血迹擦去，叹道：“你何必这么纵容她？你杀了她爹，她恨你还来不及，根本不会领你的情。”
    公孙野荡开天苏的手，沉默不语。
    欧阳丽悲愤交加，已然失去理智，随手抓起桌上一柄剪刀，眼中燃着怒火，向公孙野冲了过来。
    “公孙野！你还我爹命来！”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她恨不得想杀了你。”天苏道。
    怎料公孙野望着欧阳丽却不闪躲，他在想，杀清度四杰本在计划之内，可为何如今欧阳青死在他手下，却感觉不到一丝开怀，反而心中绞结难耐。
    天苏身形一闪便夺过欧阳丽手里的剪刀，扬袖将她掀倒在地。
    欧阳丽倔强爬起身，却在这时被人一脚踢在腰间。转身看去，竟是个六七岁的男孩子，长着一张秀气白净的脸，目光却是异常凶狠。
    “竟敢随便动我的东西，该杀！”男孩斥道。
    天苏将剪刀嗖地飞了过去，男孩凌空准确接下。
    天苏笑道：“嘿嘿，熹哲，这个女人是公孙野喜欢的，不能杀，不过你要泄愤，可以多踢几脚。”
    那叫“熹哲”的孩子果然又踢了欧阳丽两下，却也不重，欧阳丽只是奇怪哪来的这么厉害的孩子。
    天苏看欧阳丽愣神，便笑着介绍道：“这是我最心爱的小徒弟，熹哲，聪明伶俐。却小心别招惹了他，小猫是会咬人的。”
    熹哲狠狠瞪着欧阳丽道：“这剪子是我剪蛇蝎脑袋用的，你若再敢乱碰，我就剪了你的脑袋！”说罢一溜烟跑掉了。
    “疯子，都是疯子！”欧阳丽又惊又怒，同时又感到茫然而无力。
    谁知熹哲刚跑出去就遇到了情况，连忙探头回来禀道：“师父，有人找你。”
    天苏疑道：“甘木密林遍布毒虫邪兽，凶险异常，什么人胆敢涉足？”
    ……
    几人出门来到庭院里，一棵棵高大的甘木密密丛丛，遮住了大半天光。为崇花道所敬奉的紫红色三角梅，爬满了湿润的泥土。而在庭院的各个角落里，却拴着几个骨瘦如柴，面有菜色的人。有的虚弱地俯倒在地，有的则相互撕咬直至精疲力竭。满身的污垢，腐臭不堪，加上斑斑血渍，这些人如同从地狱中爬回来的死人。
    欧阳丽一见惊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公孙野道：“他们都是天苏用来炼制蛊虫的人炉。不同的蛊虫在体内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有的昏死，有的精神萎靡，有的暴戾嗜杀。”
    欧阳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的脸色竟然依旧平静淡然，她脱口问道：“那么你呢，也会像他们一样吗？”
    他淡淡回道：“或许比他们更惨。”
    欧阳丽咬牙道：“为了复仇，你把身体交给那个疯子折磨，最后变成他们这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算让你报了仇又有什么用！”
    “我的体质融合了黄族与虹族两种血脉，可以检验蛊虫不同的适应性，是不可多得的人炉，天苏之所以答应帮我也是因为如此。而只有靠天苏的力量，我才能变得更强。”公孙野眼中闪过一丝冷锐，“身为虹族少主，我有责任为我的族人报仇，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欧阳丽气得跺脚。
    想不到的是，冒险闯入甘木密林的来访者，竟然是帝军统领高堂镜。身边只带了两个随从，显然不是寻衅滋事而来。
    天苏笑道：“呦！这不是高堂大将军吗，不领军绞杀崇花道，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玩儿啊？”
    高堂镜哈哈一笑，“天苏教主快人快语，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想必教主不会不知帝军被崇花道大败的事实，在下此来正是为了此事与教主商量对策。”
    天苏张大眼睛，“你不会是来求和的吧？”
    高堂镜道：“非也。帝军不会退让，势必铲除崇花道。”
    “那你是想让我退让？”
    “正是。”
    天苏吃吃笑道：“高堂大将军未免异想天开了吧？”
    高堂镜却气定神闲，“平白无故自是不可能令教主高抬贵手，不过在下有一个条件，相信教主一定有兴趣。”
    “是什么？”
    “只要教主令帝军诛杀崇花道成功，镇帝便把央国主管礼乐祭祀的‘太常卿’一职奉上，教主尽可入皇城为官。”
    天苏却道：“当官我没兴趣呀。”
    高堂镜狡猾一笑，“光明城藏经楼中制蛊典籍无数，皆是传世之作，民间可是决然也找不到的。教主官拜太常卿，自可进经楼中一览无余。”
    天苏惊喜道：“这个好！看看那些书上写的什么，可以炼成更厉害的蛊啦！”
    高堂镜点头。
    “可是……”天苏却忽而一叹，“也不瞒你，以我如今的技术，只会施蛊，却不懂怎样化解。”
    “那不如施一种更为强大的蛊在帝军身上，以此便能压倒崇花道。”
    天苏拍手，“哈！大将军真是聪明！就这么定了！”他急道，“我这就去做一种更厉害的蛊出来，三天之后你来取。”
    欧阳丽只感自己在做一场春秋大梦，好笑道：“你真疯了吗？他要杀掉你的教徒你都答应他？不但不阻止，反而帮他的忙！”
    “那又怎样？反正只要能炼出厉害的蛊我就开心，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天苏理所因当道。
    高堂镜笑道：“欧阳小姐，帝军即将消灭崇花道，你难道不该高兴么？”
    “我高兴什么！”欧阳丽怒道，“不管谁消灭谁，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天苏对高堂镜笑道：“不用理她，女人永远都不明白男人要做的事有多么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