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爱过

转眼间，时间已经到了夏季的尾端。可是燥热的太阳依然兴致盎然的在我们大家的头顶按时按点的对我们招手说早上好，中午好。甚至在他傍晚快要落下去的时候，还在尽最大的力量把他最后的光辉留下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我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围在手术室的张家人。就连张子渝的那个常年在外工作的爸爸也回来了。
    今天我接到张子渝的电话之后，困意全无。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换掉身上的睡衣就慌忙的来到了医院。张子渝看到我的时候，两眼通红。我觉得那一刻我们俩站在一块特别的搞笑。一男一女都盯着俩水蜜桃的眼睛站在那里。该怎么形容那种风景呢。
    他看着我，眼底无尽的不安和疲倦让我错愕了一下。我以为我看到了陆安宁。这样的眼神只有陆安宁才会有啊。张子渝那个说不到三句话就暴跳如雷的狂躁症患者怎么会有这么让人心疼的眼神呢。
    可他就是张子渝。
    张爷爷突发心脏病被送到了急救室，手术室里的灯亮了三个小时。我坐在走廊上的椅子上握着张子渝的手。他的手很凉。他的眉毛烦躁的拧在一起就像被揉皱了的一张山水画。
    我看着张子渝好看的脸，突然就像一个美丽的花瓶被人打碎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安慰他。我最讨厌在这样严肃的气氛里呆着了。让人觉得窒息。
    直到手术室里的灯灭了。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随后张爷爷被推了出来，转到了普通病房。张子渝的爸爸妈妈全都围在了医生的旁边。医生摘下口罩，疲惫的说：“送来的很及时。已经没有危险了。病人需要休息，你们探病的时候不要有太大的动静。”
    张子渝站在张爷爷的病房外没有进去。
    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笑了一下，“谢谢你倾情。”这是张子渝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仿佛一只刺猬被拔掉了所有的刺，脆弱的坚强着。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很怕爷爷就这样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我看到你就觉得安心了很多。真的。安心了很多。”张子渝靠在墙壁上，昂起头看着走廊天花板上的灯。我的心一阵酸涩。
    后来我就走了。我到了我妈的餐馆。还没进门就闻到一阵菜香。下一秒，一阵恶心直奔我的嗓子眼。我跑到旁边的草坪上蹲下来吐了一地。
    我吐了很长时间，直到觉得胃里的东西几乎都快吐完了。我扶着墙慢慢的站了起来。我的胸腔一阵难受。一定是在医院里待的太久，觉得呼吸不顺畅。
    我歇了一会，然后走进了餐馆。
    我妈看到我了的脸色这么苍白紧张的不行。我连续喝了好几杯水才算缓过来。我停了一会，然后把张爷爷住院的事告诉了我妈。
    下午的时候，我妈买了点东西和我一起来到医院。我妈一定没想到，十几年之后，和张爷爷张奶奶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在医院里。病房里，张子渝的妈妈和张奶奶坐在张爷爷的病床前。我来的时候没有告诉张子渝。张子渝此刻不在。
    张子渝的妈妈再见到我们的时候表情错愕了一下。张奶奶看到我妈的时候也是很震惊。我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张爷爷的病床前。张爷爷还没有醒过来，还带着氧气罩。他的脸色有一些苍白。上午我来的时候没有进到病房里。
    我妈笑着喊了一声“张婶儿”！张奶奶点点头答应着。眼里满是泪水。我看着奶奶老泪纵横的看着病床上的爷爷，鼻子一酸，眼泪也跟着出来了。
    “张叔，我来看你了，你赶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咱们都十多年没见了。”我妈也握着张爷爷的手。微笑着说话。可是话音里却强忍着哽咽。我从侧面看到我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我妈在医院里一直待到晚上。中间张子渝的爸爸来过一次。张子渝却一直都没有来。我也没好意思去询问。我妈在病房里陪着张奶奶说了很多话。张奶奶没有之前那么伤心了。
    晚上9点的时候，我和我妈才从医院走出来。
    “唉，人老了，什么毛病都出来了。”我妈走在我旁边，唉声叹气的。“你看你姥姥，。这一年里，也是频繁的进出医院。我又不在身边，不能照顾到她。你也知道你舅妈那个人，唉••••••”
    我突然想到姥姥十几年前的脸，我妈带我走的时候那张哭花的脸。
    我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走到医院大门的时候看到了张子渝。同时他也看到了我们。
    “阿姨，你也来了。”我们走近一点的时候，张子渝对我妈打着招呼。
    “是啊，今天倾情都跟我说了，所以过来看看。”
    “哦，阿姨，你们吃饭了吗？”张子渝停顿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问这句话总有一种没话找话的感觉。我看着一脸不自在的张子渝，使劲憋着笑。
    “回家就吃了。”我妈笑着说。可能我妈也觉得今天的张子渝有点不对劲。
    “别回家吃了，我带你们去吃饭吧。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吃饭呢。”张子渝说完还对我使了个眼色。但是我真心的不明白他在暗示我什么。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无奈的皱起眉头，也不看我了，直接就上来拉我妈走了。我妈一路上都在推辞。可是推辞着就走到了一家饭店门口。没办法，我妈看着我又看看张子渝，无奈的走了进去。
    我妈从来没有在外面吃过饭。当然除了盒饭之类的快餐啊。我和我妈一样，一到这种高级的场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可能这就是城里人和农村人本质上的区别吧。
    吃完饭已经将近11点了。张子渝去了医院。我们则回了家。忙了一天了确实觉得有点累。我觉得这是我除了上课有史以来过的最充实最有意义的一天假期。真是没浪费。
    这天晚上我睡的很沉。甚至连梦都没做就一觉睡到大天亮。有人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睡觉睡到自然醒。
    我几乎在手机闹钟响起来前一秒钟睁开了眼睛。我关掉手机闹钟才看到有一条未读短信。
    短信是张子渝发的，上面只有简单的“谢谢”两个字。但是只有我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对张子渝那个家伙来说已经十足珍贵了。
    后来，我又去了几次医院，张爷爷已经醒过来了。经过几天的调理脸色也好看多了。这一段时间里，我竟然把陆安宁忘了。不过也奇怪，陆安宁这些天也没有联系我，不知道在忙什么。
    半个月以后，张爷爷出院回家休养了。我也就没有再去看过他。这才有时间去找陆安宁。
    也就是张爷爷出院的这一天，我在校门口看到了陆安宁。
    他还是那个样子，站在那里像一个巨大的磁场一样，吸收着路上无数的少女的眼光。我小跑过去，站在他跟前，我看着他的样子笑了，“陆安宁，这几天你都在干什么啊。”
    陆安宁宠溺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微笑着说：“最近我在做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过几天你就知道了。”我嘟起嘴假装很失望的看着他，“什么事情还要过几天才能知道。”不过下一秒我又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我很自然的挎着陆安宁，大摇大摆的走在路上。现在的我，已经不像刚认识陆安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胆小自卑。见到他总是不敢靠近。现在我可以很自然的亲吻他，挽着他。只因为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因为有爱，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当然这样的恋情是不被众人接受的。比如我妈，比如他爸，再比如学校里的各位领导级人物。所以我还是很小心翼翼的。
    只是这种甜蜜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
    6月中旬，张子渝参加了高考。我也准备了期末考试。陆安宁则准备要回学校。
    高考的三天里，我们放了三天假。
    这一天，乔寅突然给我打电话，说陆安宁要走了，打算在一起聚一聚。那天晚上，我约好了雪儿来到钱柜。真是搞不懂，聚会就聚会吧，干什么非要来这种地方。我们到的时候，乔寅，萧桐一干人等已经等在那了。
    “你们怎么才来啊。”乔寅心急火燎的冲我们招手。“现在才几点啊，不晚啊。”雪儿看着几乎要火烧眉毛的乔寅，困惑的说道。我在旁边也点头附和。我转过身四周看了一下，然后说：“怎么没有见到安宁？”
    乔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说：“他啊，去买饮料了，我们先进去吧，他知道在哪。”说完乔寅就推搡我们。
    我为难的看着他：“要不我在这等他吧。”
    “别啊，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别等了。里面还有好多人呢。”乔寅一听我说要等陆安宁，突然脸色就变了。不过我也没想那么多，就跟着他们进去了。快到门口的时候，我还回头看了看。
    果然，包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概也都是陆安宁过生日那天的那一群人。我和雪儿在角落里找个位置就坐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我不安的握着雪儿的手。雪儿可能也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她趴在我耳朵边上说：“你怎么啦？”
    我也附在她耳边说：“不知道，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心慌慌的。”谁知道雪儿豪爽的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害得我被口水呛到了。我使劲的咳嗽着。她一边拍我的背一边说：“你那是因为没看到陆安宁觉得心里不踏实，乔寅不是说了吗，买饮料去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了。别想那么多了。”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听着别人唱着不知名的歌。我想，这么久了陆安宁还没回来，在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楚任何人的脸。我附在雪儿耳边说：“我出去给陆安宁打个电话。”我正准备站起身，雪儿却一把把我拽了下来，“你等会，你帮我看看我脖子上有什么东西，难受死了。”我看雪儿一脸痛苦的表情，就趴在她的脖子上看着。可是屋子里实在太暗了，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我去把灯打开吧，什么也看不见啊。”
    “哦不、不、不用了。我好多了，好多了。”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到雪儿的表情，但是听她的声音却那么的紧张。我看着她，她的眼睛被显示屏照出幽蓝色的光。她不自然的对我笑了笑。
    “你们来了啊，我刚进来还没看到呢。”我刚想要问问雪儿怎么回事，陆安宁的声音在我背后像个幽灵一样冒了出来。我转过头看向陆安宁，余光看到雪儿在看到陆安宁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你买个饮料怎么买这么长时间。”我忍不住抱怨道。看不到他的时候心跳的不规则。现在看到他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委屈直往心口窜。
    陆安宁看着我微微的愣了一下，随即就笑了。他说：“这个乔寅就是爱搞这些活动。人这么多，我真是不太习惯。”我对于陆安宁的答非所谓很难接受。我又想到在外面乔寅硬要我先进来的样子，还有雪儿刚刚慌乱的样子，还有陆安宁刚才愣神的样子，我敢肯定，他们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我不动声色坐了下来。
    过一会，服务生端来了啤酒和饮料。这时包厢里的灯被人打开了。突然地亮光让我忍不住伸手去挡。等适应了一下之后才把手拿来。这时我才看到坐在包厢里的人。大概十几个，比那天陆安宁过生日的时候少了一半多。包厢很大，除了沙发之外的地方显得很空旷。啤酒上来之后，有的人开始喝啤酒，有的人还抱着麦克风不舍得松手。所谓的麦霸大抵就是这个样子了吧。看着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样子。我却怎么都打不起精神来。陆安宁被他们一群人拉过去陪酒了。我和雪儿两个人显得很多余。
    这时我才想起来，饮料是刚才服务生端进来了，而乔寅说陆安宁去买饮料了，纯粹是一个谎言。而这个谎言确实在遮掩一个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我看着那边被人一杯接着一杯灌酒的陆安宁，不禁悲从中来。
    “安宁，我敬你一杯，你过生日的时候，我都没找到机会跟你喝一个。今天说什么都不能让你跑掉了。”李幼萌从那端的沙发上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中间，眉眼迷蒙的笑着，手里举起一罐啤酒看着陆安宁。陆安宁只是微微拿起手中的啤酒跟她碰了一下，并没有说什么，就把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我看着李幼萌的表情不太自然，却还是挂着那种妩媚的笑容。
    李幼萌的脚怎么受伤了呢？就在我还没来及深思的时候，李幼萌有一瘸一拐的来到我的身边。我看着她脚上穿着一双细高跟鞋，本想站起来扶她一把的，可是萧桐的动作比我的要快。虽然他的距离比较远。不过他还是在我之前扶住了晃晃悠悠的李幼萌。
    李幼萌看着我，微笑的说：“沐倾情，你怎么这么沉默的坐在这里啊，今天可是再给安宁践行啊，你这个女朋友总该表示一下吧。”说完还一挑眉毛。李幼萌浑身散发着一种醉态的朦胧美。
    “幼萌，你腿脚不方便，别乱走了。”萧桐皱着眉，满脸都是关心的样子。李幼萌没有理会萧桐，还是那样看着我。我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这时，雪儿递给我一罐啤酒，眼神不屑的扫了一眼李幼萌。
    这让我想起了初中那一年，杨静过生日，我喝的那叫一个烂醉如泥啊。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喝过酒。
    我的手伸出去还没接过雪儿手里啤酒，陆安宁一把抢了过去，“她不会喝酒。我替她喝。”
    陆安宁皱着眉头，不悦的看着李幼萌。李幼萌冷笑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刚才的座位上。可是她依然没有打算要放过我。
    “那好吧，陆安宁，你给大家介绍一下啊，你的••••••女朋友。”李幼萌斜靠在沙发上微笑着淡淡的说着。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但是我还是被她的眼神刺伤了。她礼貌的笑容尽是不屑。
    李幼萌的话刚说完，下面就有人起哄了。
    “咦，陆安宁的女朋友不是李幼萌吗？”
    “什么？陆安宁什么时候换女朋友了？”
    “••••••”
    “••••••”
    陆安宁的脸没有表情，他只是淡漠的看着李幼萌。然后缓缓的转过头看向我。他温柔的对我笑着，对我伸出手。我没有动。我仿佛一个石化了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陆安宁看我没有动，上前牵起我的手，把我拉近他的怀里，然后对着坐在沙发的那一群人说：“好吧，既然你们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们，她叫沐倾情，是我的女朋友，现在是，以后是，将来永远都会是。只是，将来就不能用女朋友来称呼了。”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很小，只有我能听见。他宠溺的眼神让我鼻子一酸。刚才所有的怨气都烟消云散。
    接着底下的人又开始议论了。
    “谁说的，陆安宁没说过李幼萌是他女朋友啊！”
    “可是萌萌从小就跟着陆安宁，怎么不是。”
    “没承认就不是啦••••••”
    “••••••”
    眼看着底下的人都快要因为这件事争执起来了。我夺过陆安宁手里的啤酒，像个侠女一样，大手一挥，特豪迈的冲底下的人说：“我不太会说话，也不会喝酒，但是我今天破例了，作为陆安宁的女朋友，也许以后经常会跟你们一起，不会喝酒怎么行呢。”说完，我一仰头猛喝了一口酒。虽然啤酒很难喝，而且我喝的太猛还给呛到了。可是我还是装的很镇定。我看着底下的人，什么样的表情都有。有的人在陆安宁说我是他女朋友的时候就是那种错愕的表情，还没回过魂来又接着错愕了。
    我回过头对着陆安宁笑了一下，他胡乱的摸了下我的头。宠溺的看着我。
    至今我回想起我当时的动作，都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李幼萌本来是想整我的，可是却没想到倒给了我机会成为了陆安宁公认的女朋友。她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她美的表情。她怨毒的看着我，牙齿咬的咯吱响。美丽的面孔也变得狰狞起来。我很奇怪为什么于静会那么安静的坐着，而没有站出来为她的好姐妹报仇。她不是最看不得李幼萌受委屈的吗？
    我带着疑问看向坐在乔寅身边的于静，她静静的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饮料。明亮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忧伤。我以为我出现的幻觉，这样的于静，还是于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