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有爱过

第二十九章 张子渝,再见


雪儿找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一家快餐店里。我没有吃任何的东西,只是点了一杯饮料。我喝着饮料,茫然的看着窗外。
    我一直都喜欢角落靠窗的位置,我可以随意的看着外面的世界,而又不会轻易被别人注意。雪儿还没有走到我身边就说着:“我就知道,只要使劲往里走,就一定能找到你。”她一屁股坐下来,不悦的看向我,“你怎么没考完就跑了呀?”我回过头看着她,她的脸也因为运动而显得有点绯红,鼻头上冒着细密的汗。雪儿其实长得也很漂亮,她和程诚不同,程诚是那种清秀干净的美。雪儿是那种清纯靓丽的美。人家都说,从一个人的长相可以看出这个人的脾性。我觉得也是。
    我把吸进嘴里的那口饮料咽掉,说:“做完了不就走了。”
    “那你也至少该等等我吧。你从昨天到今天都怪怪的,你能跟我说说,怎么了吗?”雪儿激动的敲打着桌面。粉红色的指甲亮亮的。
    “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
    雪儿沉默的看了我一会,然后她的饮料上来了。她憋闷的喝着饮料,也不看我。终于我把我自己的饮料喝完了。无聊的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说:“张子渝的爷爷去世了,这让我很难接受。你知道么,他对我来说,就是我的亲爷爷。”
    “可是我却不能像亲孙女一样守在他的身边,哪怕是送他最后一程••••••我不敢去看他,我很讨厌看到张子渝的妈妈••••••昨天又因为没有去送陆安宁,让我的心情更加的烦闷••••••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了。”说到这,我轻轻的叹了口气。突然我觉得很累,不知道为什么。仿佛所有的力量在我身上一点点的流失。
    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下,雪儿茫然的看着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那么的苍白。
    在沉默了这么久之后,我终于决定还是应该去看看。下定了决心,就准备离开了。我对雪儿说:“我先走了,去张子渝家。”雪儿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无奈的耸耸肩点点头。
    走出快餐店,我招了一辆出租车,忐忑的行驶在去张子渝家的路上。
    我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葬礼,甚至连婚礼都没有参加过。对于这种场合,我是那么的局促不安。张爷爷的身体不见了。灵台那里摆着一个灰色的木质的骨灰盒。骨灰盒后面是张爷爷慈祥的照片。
    张奶奶匍匐在灵台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进医院。张子渝的妈妈在张奶奶的身边也是一脸梨花泪。毕竟是儿媳妇,她的伤心很明显没有那么多。张子渝的爸爸沉默的坐在一边,抽着烟。我没有看到张子渝。我掏出手机想要给她打个电话,可是想想又放下了。没必要他爷爷死了我还要通知他我来了。我盯着张爷爷的遗像看了很久,眼泪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泛滥。
    我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转身朝门外奔去。我咬着嘴默默地流着眼泪。身体剧烈的颤抖着。我跑到小区门口的一颗大树下停在了那里。我扶着树干,呜呜的小声哭着。我多想还能在看张爷爷一眼。他怎么就这样沉默的就死去了呢。
    第二天是张爷爷下葬的日子。我考完试就直接奔去了墓地。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妈说今天她会去参加葬礼。我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一大群的黑衣人。*肃穆的鞠躬。后来来参加葬礼的宾客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才来到张爷爷的墓碑前。张奶奶趴在墓碑前久久不肯离去。我妈看见了我,没有说话。剩下的只有张家的人。
    意外的是,我看到那个小时候只见过两次的张子悦,张子渝的姐姐。另外两个不认识一男一女,我觉得应该是张爷爷的女儿和女婿。他女儿也是苦的泣不成声,很难接受自己的爸爸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张子渝一脸漠然的站在一旁。一身黑色西装衬托的他显得成熟稳重了。
    这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张子渝。他就像一个死神一样,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这时,张子渝注意到了我,我慌乱的别过脸去,并且伸出手擦了把发痒的脸。我以为我不会再哭了,可是手背上冰凉的水迹让我知道,眼泪是无时无刻的。
    就这样,张爷爷离开了那个本来就人烟稀少的大房子里,搬到了属于他的那个狭小的空间。但愿他能住得习惯吧。
    生活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向前行走着。
    期末考试结束了。雪儿回了广州老家。我突然想到深圳的程诚。这么久以来,我们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过。
    暑假里,我和我妈回了两次老家,姥姥的身体还不算太糟糕。这次回去,他们已经搬了新房。姥姥总是抱怨这种套房的种种不好。还好他们住的是一楼,可以省去上下楼的麻烦。
    比预料到要好的是,姥姥分了三套房子,她把其中一套房子的房产证给了我妈。我无意中看到了舅妈难看的脸色。
    雪儿暑假里给我来过几次电话,值得一提的是,她在去深圳游玩的时候碰到了程诚。程诚让雪儿带话给我,说她很好,不要挂念。只是程诚的身边多了一个男子。
    不过那个男子并不是李毅。
    两个月暑假倒也不是每天都那么仓惶,我每天睡到早上9点,然后去我妈饭店帮忙。日子过得倒也是很惬意。我亲身经历了我妈经营这个小饭店的辛劳,这是我这个暑假里收获最多的地方。
    只是在我生日那天,我收到了一份生日礼物。一份跨国的生日礼物。
    我看着包裹上一连串的法文,头疼的拆开来。当一件雪白的婚纱赫然的映入我的眼帘时,我傻了。
    这件婚纱是陆安宁曾经寄过来的那张设计图上设计的成品。我激动得无言以对。箱底有一张明信片。明信片是一副乡间小路的画面,画面上一片金黄色的景象,一条幽静的小路,小路两旁落满了金黄色的梧桐树叶,路边的椅子上坐着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握着对方的手,一脸的幸福甜蜜。明信片的背面,陆安宁的字很漂亮。虽然说不上是那种苍劲雄浑,但也属于男性的那种刚强有力。
    看到第一句话我就哭了。
    “倾情,这件婚纱本来在我走的那天就应该给你的,可是我没有等到你。所以就想着,等你过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你吧。你的事情我已经都知道了。并不是有心要去调查,因为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不开心的样子。倾情,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就不要再跟着难过了。这件婚纱我希望未来的某一天,你可以穿着它,挽着我,一起站在教堂里,听着神父为我们宣誓,一起说着,我愿意。”
    很快,开学了。
    开学的一个星期以后,我们迎来了人生中一个转折点,那就是分科。我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选择的文科。只是雪儿在听到我要选择文科的时候,表情有一丝的错愕,只不过就一秒。我是在过了好几天之后才知道雪儿选择的理科。听到的这个消息并不是从雪儿口中,而是我的同桌蔡薇。她说她看了名单。我没有想太多,以雪儿的成绩,不管选哪一科,都难不倒她,只是,理科更应该有前途一些吧。
    在新班级分下来以后,班级里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班里走了一部分同学,又迎来了一部分同学。只是,让我意外的是,我在我的新班级里看到了尤明明,以前村长的孙女。
    我没有来得及多想就被门口的雪儿叫了出去。
    我们俩相对无言的站在走廊里,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因为我实在不想看到她为难的样子。
    “雪儿,我们只是不在一个班级里,我们以后还是可以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的,你别这样啦。”我安慰着她。
    “对不起倾情,我爸爸让我选理科,所以我就••••••”雪儿低着头,不敢正视我的眼睛。我拍了她一下,笑着说:“好啦,你爸爸都是为你好了。别想那么多了,我没有生气,反而为你高兴呢。”雪儿听了我的话,快要哭出来了。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我对雪儿说:“快走吧,上课了呢,放学,我等你哈。”雪儿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我。
    看着雪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的笑容消失了。印在脸上的是一片失落。
    我突然想起初中毕业的时候,程诚对我说过的话,“当初你没有丢下我,我也不会丢下你。”突然就泪流满面。我坚定的想,如果程诚现在还在的话,一定不会丢下我,选择理科的。并不是我和雪儿的友情没有我和程诚的友情来的深厚,只是雪儿在家里,比较怕她爸爸。
    我没有想过要去生雪儿的气,我只是有点小小的难过。我也没有怨过她就这样把我丢在了这里,她不也是选择了另一种新的生活么。
    我擦干了眼泪,走进教室。让我有所欣慰的是,蔡薇依然是我的同桌。尽管她这个人比较聒噪,比较八卦,比较爱大惊小怪。可是有这么一个熟悉的人还在自己身边,是一件比较欣慰的事。
    上课的时候,我忍不住回过头看看了尤明明,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因为她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放了学,我在教学楼门口等了一会雪儿,迟迟不见她下来,就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我先走了。”
    其实就在我发这条短信的时候,雪儿正在从楼上下来的路上,如果我能回过头看一眼,或者是再耐心的等那么一两秒钟,我就会看到雪儿欢快的笑脸。那样,我和雪儿以后的路,就不会走得这么陌生了。
    走出校门口,我看到了张子渝。自从张爷爷去世以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走到他跟前,笑着问:“在等我?”
    张子渝又摆出他那张扑克脸,不屑的看着我说:“少自恋了。”
    我耸耸肩,“既然不是等我,那我就走了。”说完我就假装要往前走去。张子渝闷哼一声,“回来。”我转过身好笑的看着他,他不情愿的翻着白眼,我笑得更深了。
    我和张子渝来到世纪广场。广场上有很多大人带着孩子在玩。我们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我看着他说:“一直都没来及问你,你高考怎么样,报的哪所大学?”张子渝叹口气,无奈的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爷爷第一次犯病是因为什么吗?”张子渝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眼神迷离的看着广场上那些人。我摇摇头,“为什么?”“那个时候,我爷爷的身体已经不好了,就是因为他们在讨论让我上哪所大学才产生了争执。我妈想让我去读军校,爷爷就比较尊重我的意见。后来说的凶了,爷爷就犯病了。”说到这,他苦笑了一下,“第二次爷爷犯病,我是真的不知道。当时就只有你妈和我奶奶在身边。我没有问过你妈妈,我奶奶,到现在也是郁郁寡欢的,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听了张子渝的话,我突然想起来,张爷爷第二次犯病住院的时候,我妈给我打电话,她也是这样说。可是我妈怎么没有告诉我原因呢。我看着张子渝,紧紧地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我才悠悠的开口道:“那你最终上哪所大学?”
    “北大!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意愿。”“什么系?”“法律。”
    那一天,我们一直坐到太阳西沉才回家。我们聊了很多,感慨很多。张子渝说他有可能不会经常回来。奶奶会搬到省里跟爸爸妈妈住在一起。这里就没有什么人了。所以他也不一定会回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我有点无所适从。
    人生总要面对很多场离别。
    张子渝走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也没有通知我。张奶奶走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也没有通知我。仿佛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境界。这三年来,我认识的张子渝,就像一个梦一样,现在我醒来了,他走了。
    我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张子渝,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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