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之城

  “然而，只要是稍有心眼的内行人便可以发现，重新组建后的华铁集团，无论从体制上，还是从经营模式上都存在着很大的问题。这就意味着，如果没有新的领导人物出现，那么组建以后的华铁集团便将面临着倒闭的命运，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也正在这时候，苏联因为在监狱里表现积极提前一年出狱，但是按照中国的企业规章制度，像他这种经历，如果要来华铁公司的管理高层，其一：规章制度不允许；其二，公司人心不允许；其三：股东不允许……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已经足够让苏联进来不得了。”
  这时陈依然母亲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蛋花面出来了，她满是歉意地对着唐淡说，“不好意思，这么晚了，先吃这将就着吧，明天我给你做顿好的。”
  唐淡很是受宠若惊地接过了面，感激地说，“谢谢伯母。”
  面很快就被吃完了，因为很好吃。但是故事却显得很是凄迷，却又不得不继续下去。
  “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利用我的职权参与华铁集团的经营管理了，苏联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对公司的经营状况十分了解，再说，公司当时所处的那种状况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去让想其他的了。”
  唐淡这时开始张大了嘴，没想到，故事的真面目就这么露了出来。
  “以前那家公司是我主管的，当然这个主管的意思就是你们经济学里‘宏观调控’的意思，所以如果我利用职权，我就会很是便利地打进公司的内部。因此在苏联出狱的前半个月，我顺利地拥有了我的另外一个秘密身份，那就是华铁集团的主要董事之一。在苏联出来之后，我很快地将其任命为公司的副董事长。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少的异议。但是由于我的身份只有公司高层的少许几个领导知道，他们下面的员工也就只有作罢。特别是随着公司效益的逐步好转，异议也就越来越小了，但此时苏联在公司里还是不能算是全部站稳。”
  “然而就在这时，你所谓的刘叔刘通一次偶然的机会得知了我的事，他这人算是有点野心的，中间所发生的那段事你也就知道了。而我在当时，也是迫不得已，如果我向政府澄清事实的话，我丢官事小，苏联肯定会被立即除名，而且小人得志，那损失就大了，因此当时我只得和他周旋，但是他那人关系网也不少，两家就这么对上了。”
  “以后的事情你也基本知道了，今天要不是你，我也许还会继续这样下去，现在我想没必要了，如果华铁公司真要没人救了，那也就算是天意了吧。我只有这么一个唯一的女儿，我不能失去她。”
  陈老说完，竟忍不住再一次老泪纵横。
  唐淡这时也才算是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原来，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子。
  想着，唐淡也不禁和眼前这位让人尊敬的老领导一起哭了起来，只是在哭泣里多了些许畅意的内心的安慰。那是由笑而哭的笑。
  唐淡回学校的第三天便接到了陈老的电话，陈老说自己已经全部向省检察机关交代了全部的时候，同时陈老也将以前所掌握的一些刘叔受贿的记录全部上报了。
  唐淡知道，这就意味着，事情开始朝着好的方面发展了。
  果然，省检查机关很快便对刘叔和陈老以及苏联的事情立案审查了。其中的烦琐以及事情的取证当然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这也是迫不得已的。
  唐淡在这段时日里也逐渐地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陈依然，陈依然先是悲愤父母不对她说清楚这个事实，然后终于也被父亲的大气所感动了，也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期望着哪天政府能够下令让她能够早点回国，然而毕竟刘叔那边已经逐步发狂了，这自然也就牵连到了他的儿子，而最直接的受害者便是陈依然了，她在这段时日里整天被暴打，泪似乎已经流尽了……
  第十五章：别了，我的故乡1
  如果硬是要唐淡现在给自己的故乡下一个定义的话，他也绝对是无话可说的了。已经整整三年没回过家了，是不是一如唐恰恰所说的，哪家的爷也死了，哪家的闺女又嫁给了一个四肢不全的男人，哪家的母猪又生了超过20个猪崽，哪家种的烤烟今年的收成又是特别的好……
  然而，根据最根本的物质运动原理，那肯定是“物是人已非”了。
  还是那条熟悉的道路；还是那个少有的晴天；还是那个名叫唐淡的回归人……
  还是那从长沙到邵阳6个半小时的火车，从邵阳到隆回1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从隆回到家再颠簸上1个小时，然后下车，再走上50分钟的土路，家就在视野的范围之内了。
  今年的乡村好象比往年更加地热闹了，或许是改革开放的大好潮流最终刮到了这个边远的湘西南山村，人们前往外面打工挣钱的机会也就更多了吧。同样，思想也就不再像以前的那样保守了。
  再也没有以前那样迎接唐淡归来的队伍，偶尔看到唐淡经过的老年人，也会丢上一句，“哎，这哪家的伢子，也是从广东回来的吧。”唐淡看着那早已不认识的老奶奶，牵强地笑着。
  到处都是年轻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大家似乎都早已长大了，唯一不变的，也许就是我唐淡吧，唐淡在心底直嘀咕。
  唐淡几乎快要垂头丧气了，然而，父母毕竟还是迎了上来，尽管这几年村子里有很多通过关系买出去的大学生，但是自家的伢子才是第一个正宗的本科生啊。虽然他几年没有回来，但是也许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功课紧，在外兼职多，自己得挣钱养活自己……
  令唐淡感到意外的，唐恰恰这次再也没有那么欢蹦乱跳地出来迎接自己，倒是自己，再也嗅不到属于她的任何气息。
  唐爱国见儿子东张西望的样子，便已看出了八分，边叹气边说，“反正我也不知道你咋想的，人家唐恰恰那么好的女孩子，你偏不要人家了。哎，两年前的插中稻的当儿，她回来了，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快地嫁到隔壁村子去了。当时大家都气愤不已，说你是吃了黄粮忘了娘啊。当时我和你娘是不好说得话，但是毕竟你是咱家的崽啊，我们只得为你护卫着。哎，这几年改革开放到了这边了，出去打工的人多了，也就没谁稀罕一个什么大学生了。我只希望，将来你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替我家光宗耀祖啊……”唐爱国在和儿子一起回家的路上，断断绪绪地说着，似叹还休……
  唐淡这时才清晰地明了改革开放对于封闭山村所造成的思想革命，这种革命所造成的变化简直是无法想象的。然而有一点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变，那就是农村里很多人对金钱、对人生、对事业的看法还是世俗的，唐淡不忍心去分析，因为他怕一不小心便分析到自己，这是一个永远的伤痕，没有人愿意去揭开这个伤疤。
  今年山村的冬天似乎也是前所未有的冷，雪还没到大年三十就密密麻麻地下了几乎有三寸深，唐淡整天窝在家里不想出门，不过与其说是不想，还不如说是不敢，唐淡不敢面对乡村们那种世俗的眼神，更不敢在面对那种眼神后继续前行。和那年回来的心境已是完全地不同了，唐淡决定，过了年也就马上回到学校，那里才是自己的起点，才能找到自己奋进的路线，故乡没有，故乡真的没有。
  年因为心境的不同，也就过得平平凡凡了没有什么味道了，到了大年初三的时候，唐淡便再也不想在家呆下去了，他不无不舍地告诉父母，这几天他就会去学校了。
  唐爱国当时正在磨刀准备去山上进“柴”，听到唐淡这句话时，手便一抖，随后便抬起灰蒙蒙的头，“这么快就走？”
  唐淡不忍心再看父亲，头转向了另一边，“学校还有点事。”
  唐淡的父亲唐爱国这回算是彻底的失望了，俗话说“养儿防老”，这在他唐爱国身上似乎一点都没能得到体现，要早知如此，当初竭力反对儿子读书说不定还更能留住他的人啊！
  想到这，唐爱国只能暗地里叹气，再叹气。
  第十五章：别了，我的故乡2
  大年初四的那天，唐淡正在一件件地整理着东西，父亲上山砍柴去了，母亲放牛去了。家里显得特别的安静，在翻弄箱子的时候，唐淡突然发现了以前的一些老照片，一张张地看去，倒也发现了许多曾经的生活，只是一切都似乎已慢慢远去了，再也找不到以前的踪迹。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规律而又有点胆怯。
  唐淡心想，这会有谁敲门？按理来说应该是串门的了。忙去茶柜上瞧瞧，发现开水、沙糖什么的都还有许多，便前去开门了。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手抱孩子的唐恰恰。唐淡一时慌了神，但还是很快便稳住了阵脚，神色有点乱地将唐恰恰让进屋来。
  唐恰恰倒是显得极其的大气，不过与其说是大气，还不如说是粗俗或者是麻木。她很是随便地便坐在火炉旁，唐淡一边倒开始一边细细地端量眼前这个自己曾经的恋人。
  额头上逐渐有了丝丝的皱纹，大概是因为做了几年妈妈的缘故；皮肤也不再如以前那么好了，大概农村的生活让她很不是惬意；举止更是有着农村所有妇女一样的粗俗，大概是因为生活也俗气了的缘故；整个身体让人感觉到很是麻木，大概是对前途对命运已经完全臣服了缘故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