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出京


钟品清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眼前的少年与记忆中那个温和的帝王简直判若两人。以前,他迷恋宫中的宴会、迷恋诗词歌赋、迷恋后宫的美人。当年江王之所以拥立他为帝,正是因为他顺从的个性,便于欺瞒摆弄。
    没有人期待他成为明君。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却涌动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会成为治世的明君,还是暴戾的枭雄?
    钟品清捧起他的手,手心里有一道伤痕,血珠不停地涌出:“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不妨事。”杨恪翻身上马,朝她伸手,“上来。”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握住那只满是鲜血的手,骑上马背,被他紧紧拥在怀里。
    他的胸膛,很温暖。
    “首阳山的山匪肯收留他们吗?”她问。
    “我自有办法。”
    青石所垒成的密室,传来低低的*之声,烛火将两个纠缠的影子打在墙壁上,小小的屋子,充满了旖旎的春光。
    云雨过后,红发的色目女人轻轻喘息着,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望着正起身穿衣的西宁侯,媚笑道:“我这样的身子,没想到侯爷还会喜欢,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西宁侯解开桌上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只青花瓷的胭脂盒:“这是西域进贡的药膏,每日擦三次,一月之后就能将疤痕全部消掉。”
    打开盒盖,胭脂色的膏体,散发着令人迷醉的味道。菲儿微微一笑:“不必了。若是伤痕没了,那些记忆就会淡忘,而有些东西,是不能忘的。”
    西宁侯一怔,坐到床边,轻轻握住她的发丝:“你是一个神秘的女人,本侯喜欢的,就是你的神秘。”顿了顿,又道,“听说节律皇帝和慕容北已经逃出去了,王爷派了一队锦衣卫去追,竟然空手而回,被王爷尽皆斩杀,如今又加派了人手。你说,他们能否顺利逃到朱厌城?”
    “侯爷怎么看?”
    西宁侯冷笑:“就算顺利到了,仅凭那十万铁甲军,就能夺回皇位?”
    菲儿忽然笑起来,笑声放肆而狂傲:“原来侯爷以为,我们只有那十万铁甲军。”
    目光一冷,俊美的侯爷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到面前:“你说什么?”
    食指放在唇上,菲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四目相对,西宁侯死死地盯着她碧蓝色的双眸,想要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但看到的,只有自己被扭曲的影子。嘴角忽然勾起一丝笑意,他放开她:“随你,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你只要能博本侯欢心,便够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石门之后,菲儿深吸了口气,看到通风口伸出的那一颗黑色的小头颅。
    看来,一切顺利。
    在山中走了整整一夜,还是在一位老樵夫的带领下,才终于看到位于山涧之间的那座寨门。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只有一座木头与竹子架起的建筑悬在其间,果然易守难攻,难怪以前派了许多兵力都攻不下。
    钟品清跟在杨恪的身后,来到寨门下,箭楼上有人问道:“来者何人?”
    “在下杨令羽,带云州两万流民,前来投靠贵寨。”杨恪大声道。
    “流民人呢?”
    “在山下。”
    “请稍候,待我通传。”那人离开了箭楼,大约过了两刻钟,又伸出头来,“二寨主有令,请杨公子进寨中说话。”一只竹编的大篓子从上面吊下来:“杨公子请见谅,为了首阳寨的安危,还请公子乘此篓上来。”
    杨恪眼中现出一丝怒意,但虎落平阳,不得不低头。
    竹篓缓缓升起,钟品清正在观察四周地形,一双手忽然环住了她的腰,她惊慌地回头:“杨恪,放手。”
    “我以为你会害怕。”杨恪没有放手的意思,一低头,又看见那道鞭痕,“告诉我,究竟是谁打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钟品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迟疑再三,才说:“早就不痛了,不必在意。”
    “竟敢如此对朕的皇后。”杨恪轻轻抚摸那道疤痕,衣服掩盖之下的身体,恐怕鞭痕遍布吧,“如果他落到朕的手里……”
    钟品清错开身子:“到了。”
    从竹篓中出来,刚才喊话的人一拱手:“两位,请。”
    寨门之后是绵延的建筑,掩映在茂盛的树木下,伸出一个个檐角。建成这样的规模,想必首阳寨主已经在这里经营了超过十年。
    “两位,得罪了。”有人过来给两人双眼蒙上黑布,伸了一根竹棍,给二人牵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
    取下蒙眼布,两人看到一座装潢简单的厅堂,隐隐间有一股文士的气息,中堂之上挂着一块匾额,黑底金字。
    第一忠义。
    杨恪愣了一下,脸色倏地转白,钟品清奇道:“怎么了?”
    “这块匾……”
    “这位就是杨公子?”
    两人回头,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迎面而来,杨恪拱手,“正是在下。先生是?”
    “在下王龄,是首阳寨的二寨主。”来人行事谦恭有礼,不像山匪,倒像个书生,“听说杨先生要带两万流民来投奔寨主?”
    “正是。”
    王龄为难地叹息:“云州流民,多为妇孺,恐怕我首阳寨庙小,容不下这么多乡老啊。”
    “王先生,我听说首阳寨一直在招兵买马,这送上门的兵马,为何先生却拒之门外?”钟品清笑道,“流民中妇孺虽多,山上的田地也多,多些人栽种,反而解决了粮草辎重,何乐而不为。”
    王龄依然不动声色:“寨中人手已足够了。”
    “首阳山寨以忠义闻名,先生若是将投奔而来的流民拒之门外,传出去不仅有损威名,恐怕那些原本想来归顺的有识之士,也会心寒啊。”钟品清神情自若,杨恪不禁动容,这口若悬河的辩才,倒是一点未变。
    王龄有些动摇:“在下也不忍拒绝云州乡老,只是寨中粮草有限,恐怕……”
    “这个先生不必担心,高丽使节怜恤云州乡老无依无靠,以高丽王之名,将朝廷赏赐给高丽的珠宝,都赠与各乡老,若是先生肯收留,这些珠宝自然作为供养之资了。”钟品清从怀中取出一串珊瑚珠,递过去。王龄眸中一亮,接过珠子仔细勘验,“这些赏赐,真是高丽贡使赠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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