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墨者


“姑娘,杨公子对你用情至深,你这么做,怕是会伤透他的心。”杜九重皱眉,“在下不明白,你为何会做这样的决定,你腹中是大曦的继承人,也是你的孩子,你真能狠得下心吗?”
    柳清明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眼泪糊住她的眼,她嘶声道:“不能出生,他不能……你不明白,我只是个……”
    “你要杀了我儿子?”一声厉喝,杨恪冲进来,他也没有打伞,双目仿佛要喷出血来,“清明,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我儿子也不放过吗?”
    清明摇头,杨恪抓住她的肩:“那你说,为什么?”
    烛影摇红,照见满屋子的血光,清明哭泣着推开他,跑入雨中。倾盆大雨笼罩天地,她光着脚在院子里奔跑,不觉踩了一株月季,花刺入肉,她惊呼一声,跌倒在地,肚子一阵绞痛。
    “清明!”杨恪扶起她,心疼地说,“你没事吧?”
    血在雨水中晕染开,他撕下自己的衣摆,替她包裹:“清明,别再闹了,回去吧。”
    清明只是哭,他将她背在背上,又心疼她被雨淋,摘下一片荷叶,让她举着。她靠在他的肩上,雨水冷得刺骨,他的身体却是暖的。
    这一刻,她忽然希望这条路能够永远走下去。
    “九重先生,清明的身子怎样?”
    杜九重坐在床边为清明把脉,神色一松:“我主不必担忧,姑娘自幼练武,身体健康,孩子也安好。”
    杨恪放下心来,杜九重一边写药方一边道:“我主,清明姑娘,是什么出身?”
    “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清明姑娘这几日行为怪异,我只怕……”
    “九重先生,清明是我的妻子。”杨恪正色道,“是她将我从冷宫中救出,没有她,我早已饿死了。这一路来,不管遇到什么灾厄,她都不曾弃我于不顾。这一生,我都不会抛弃她。”
    “我主情深意重,在下佩服,在下也能看出,清明姑娘并非奸佞之徒。此去朱厌城,若走犬戎国界,有十天路程,我主须仔细照料。这安胎药,在下会命牡丹做成药丸,每日一粒,保证母子平安。”
    “如此多谢先生了。”
    杜九重告辞出去,杨恪复又在床边坐下,握住她冰冷的手,想要将它捂热:“清明,我对不起品清,我知道她是恨我的,但她的品性我知道,她生性善良,既然将你送到我身边,必然不希望看到你这么折磨自己。”
    他轻轻叹息,为她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这次的药,他想亲自煎熬。
    清明睁开眼睛,静静望他的背影,拿起那片为她遮蔽风雨的荷叶,喃喃念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念完,又觉得好笑,自嘲道,“柳清明啊柳清明,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一道黑影立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望着憔悴而苍白的柳清明,静默良久,忽然一跃而起,消失在苍茫的夜空中,树枝轻颤,落叶簌簌。清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匆匆来到窗边。
    雨已经停了,窗明几净,不染纤尘。
    立夏,是你么?
    “九龙出海弩”一出,形势骤然逆转。她,是否墨子转世而来?
    秋风萧瑟,送走南飞的大雁,车轮碾过官道的石板路,发出咔咔轻响。
    “月门关我们是进不去了,只能从犬戎的地界绕一条远路。不过你放心,这一段路上虽然部落林立,但各自为政,犬戎对他们的控制并不强。”杨恪握着清明的手,温柔地说,“我们现在是行走各国经商的商人,把大曦的瓷器丝绸卖到犬戎高丽,再把犬戎高丽的人参、牛羊皮卖到曦国。”
    清明茫然地望着前方,一语不发。
    杨恪叹息:“这些年,你和清儿都受了不少苦吧?我知道你恨我,给我个机会,清明,让我补偿你,连品清的那份一起。”
    “她并不奢求什么补偿。”清明道,“她只希望你能做一个明君。”
    明君……杨恪心头一痛:“她死前,有没有什么遗言?”
    “她说……”清明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她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借着我的双眼,看见你重新君临天下。”
    杨恪热血一阵翻腾,他抬起头,对着虚空,坚定不移地说:“品清,你最后的愿望,朕,一定替你实现。”
    清明望着他,忽然觉得很高兴,看到他这个样子,品清也会很高兴吧。
    “公子,再过去就是三国交汇处了。”侍卫在车外道,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高丽王派了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供他们差遣。
    “知道了,你们要多加小心。”
    杨恪轻轻抚摸她的肚子,这次清明没有躲开:“不仅是朕,还有朕的孩儿,他也会如朕给他取的名字那样,成为一代明君。”
    清明神色有些缓和:“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女儿为什么不能成为明君?”杨恪俯下身,附在她小腹上听胎动,“我们的女儿,一定会像你一样美丽聪明。”
    清明神色一黯,眉间又浮起哀伤。
    “老爷,老爷,赏点吧。”车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侍卫厉声说,“走开,不要惊扰到我家公子!”
    杨恪挑起门帘,看见一个老乞丐,捧着一只破碗,便道:“重汐,给他一些干粮和银两吧。”
    “是。”名叫重汐的侍卫从衣服里掏出几块饼和碎银子,丢给他。他看到车中的二人,脸色一变,跪了下来,东西也不去捡,只对着车子磕头。
    车轮从他面前过去,直到完全消失在官道尽头,他才终于站起身,叹道:“天枢星、摇光星都在一辆车里,天命啊,这就是天命啊。”
    数片红霞映夕阳,寒磬满空林。杨恪从清溪中掬一捧水,洗了洗脸,一条手帕递过来,他愣了一下,喜逐颜开。
    “擦擦吧。”清明柔声说。
    四目相顾,杨恪眼中的温柔像是要将她融化。
    “公子。”重汐看了看四周,警惕地说,“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出现在官道的尽头,背着包袱,神色慌张。
    “涧西?”杨恪一喜,大喊,“涧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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