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南奴


今夜的月色很美,露似珍珠月似弓。就在她抬头的刹那,天枢星的光芒忽然大盛,几乎可与明月争辉,而摇光星却黯淡下去,风华尽失。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抑制住胸膛中翻涌的热血。
    恪,从今日起,你将会重回大曦的历史,这片天下,任你驰骋。
    而在极北严寒之地、犬戎人所憧憬如神的天山脚下,碧池水光滟滟,映照着万里无云的苍穹,宛如水镜。
    镜面忽而泛起涟漪,一层层,仿若搅动的春水。
    “哗啦”一声水响,一道颀长的身影破水而出,青丝长发遮掩着他宛如天神般的身躯,水滴滑过他洁白如玉的肌肤,与月光交相辉映。
    他伸出指头,轻轻触碰水面,映在池中的星宫图仿佛正在他一手掌握之中。
    “天枢星照耀九州,摇光星北来,真是有趣啊,这个天下,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沦落为奴,是命运的捉弄还是人世的考验?她是否能再次绝处逢生?
    清明脚下一个踉跄,头晕目眩,喉咙中宛如火烧。离开山阳镇已经七天了,犬戎人日夜行军,她作为奴隶,又只能吃些野菜叶,身体越来越不支。她担忧地往小腹望了望,若只是她一人,还能勉强支撑,可如今多了一个孩子……
    “啪”,一只牛皮水袋扔在她的脚下,她诧异地抬头,看向马上的犬戎王子。这个禽兽何时变得如此好心?
    “把这酒喝了。”
    清明恨恨地剜了他一眼:“我不喝酒!”
    王子冷笑:“现在不喝点酒壮胆,我怕你待会要吓得尿裤子。”
    待会?清明以目光询问,待会将发生什么?
    黑马的步伐渐渐缓下来,犬戎王子以剑柄指向前方,草原尽头坐落着连绵起伏的帐篷,像一头蛰伏于此的怪兽。
    “你是生是死,就看今晚了。”王子大笑,声如洪钟,震得清明浑身发冷。
    这里便是赫特部的营地,帐篷一座连着一座,每一座里都住着一户草原人家。清明跟着犬戎王子进营,赫特部的子民们夹道欢迎,高呼王子的名号。山阳镇乃曦国军事重镇,犬戎各部曾多次进攻,从未得胜。而这位王子第一次出战便能将之攻陷,其威名已经传遍了草原,赫特部的百姓甚至将他当作战神一般崇敬。
    王子高坐马上,意气风发,清明恨恨地想,时无英雄,竟令竖子成名!
    她被推进了一处阴暗的屋子,是这营地里极少见的石头建筑,屋中或坐或站,还有许多人,模样各异,有犬戎人、曦国人,也有色目人,全是身强体壮的男人。她不由得皱眉,那个什么王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喂,你究竟是男是女?”一个色目男人走过来,他身材高大、肌肉结虬,几乎比清明高出一倍。清明瞥了他一眼:“我当然是男人。”
    “既然是男人,怎么长得像个娘们?”他哈哈大笑,伸手过来捏她的脸,“这细皮嫩肉的,待会怎么上斗兽场?”
    清明灵巧地躲过,在他手肘处用力一点,他低呼一声,抱着胳膊后退几步:“你……”
    “打架不是靠蛮力的。”清明冷冷地问,“斗兽场是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斗兽场?”说话的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的犬戎人,“这是赫特部的传统,每次征战,都会俘虏一些强壮的奴隶,在斗兽场中决斗,供王族与百姓观赏。只有赢的人,才能活下去。”
    清明的心一阵发凉,怪不得王子不杀她,如此说来,她将和这屋中的人战斗,不死不休?她不由自主地按住小腹,颦眉不语。
    “喂,你也是曦国人?”熟悉的语言、熟悉的声调,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穿曦军军服的男人。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那犬戎人讥讽地笑道:“你们曦国的男人都是窝囊废。”
    曦军士兵大怒:“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号称坚固如铁的山阳镇被我们孤涂王子略施小计就攻破了,你们不是窝囊废是什么?”
    “如果不是司徒将军带了城中精锐去围剿山匪,月门关空虚,又让那个书生曹监军守城,你们又怎能攻得进来?何况就算攻进来了,不也被我们将军赶得四处逃窜么?”
    “你说什么?你这个南蛮子!”犬戎人扑过来,和曦军士兵扭打,周围的奴隶们都大声起哄,守门的犬戎士兵操起马鞭,狠狠抽在木栅栏上,啪啪作响:“反了你们!有力气留到斗兽场去,再闹事,谁都别想吃饭!”
    要决一生死,体力是必不可少的,若不吃饱,胜算就会少一分,虽然不甘心,犬戎人还是恨恨地退到一旁。清明问那曦军士兵:“你没事吧?”
    士兵低声骂娘:“我没事。”
    清明沉默一阵,压低声音问:“山阳镇究竟是怎么破的?”
    士兵也不起疑,咒骂几句:“全都是因为那个曹监军!我月门关守军的脸,全都砸在他的手里了!”
    “这个曹监军,究竟是何来历?”
    “哼,他来头大得很,听说是西宁侯举荐给江王爷的,侯爷也是看走了眼,竟然举荐这么个草包!”
    是西宁侯举荐?清明心电急转,蓦然想起这曹监军的奇怪举动和菲儿在‘飞蝠传书’中所说的情形,沉吟良久,忽然笑起来。
    菲儿,我终于明白,为何你会说他很有趣了。
    这个人,果然有趣得紧呢。
    天已经很冷了,木栅栏外犬戎士兵正就着火盆烤火,火光跳跃不休,光影晃动不止,清明没有发现,在这屋子的最深处,还坐着一个人,那人一直静静地望着她,不发一言。
    草原开始下雪,寒风夹着雪片从窄小的窗户卷进来,只穿了一件夹袄的清明冷得发抖,蜷缩成一团取暖。
    已经很久没见过雪了,曾经她很惧怕这些白色的魔物,它们会让她的帐篷冷如冰窖,身染肺病的品清会在风中不停地咳嗽,直到手心里全是血。
    每当想起那些过往,就会痛彻心扉。
    雪下了整整一天,夜幕再次降临,他们被绑住双手,用长长的绳子串蚂蚱一样穿起来,赶往斗兽场。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