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复仇


清明开始头痛起来,今夜是犬戎人的送雪节,将雪神送走,迎来春日,赫特部的牧民们在一块空地升起篝火,狂欢祭祀,空中回荡着敬神的歌谣和迷人的酒香,又是一个不醉不归的夜晚。
    围在营地四周的栅栏并未减轻防卫,两人来到一处两人高的草堆后,警惕地朝塔楼上望了望,看来要出去,非杀守卫不可了。
    她从怀中摸出牛耳刀,正打算扔出去,却看见那守卫身子一晃,从塔楼上摔了下来,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两人满脸惊骇,跑过去查看,发现他喉咙上插着一枝羽箭。景檀之将羽箭拔下,仔细看了看:“这是王庭的箭矢!”
    “何以见得?”
    “草原十六部,每个部族绑箭羽的方法都不同,这种绑法,是大单于所统领的王庭专有。”他借着远处的火光,将箭身一转,“你看,这里有字。”
    箭尾处果然有两个字。
    休屠。
    两人互望,都看到彼此眼中的诧异。
    难道……
    “你果然想逃。”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明头皮一麻,惊慌地跳起来:“殿下……”
    “我早就料到你会乘今夜守备松懈出逃。”孤涂站在月光下,目光阴冷:“你竟然还敢杀了我的士兵!”
    “不,不是的,你听我说……”
    又是一声闷响,五十步外的另一塔楼又落下一名守卫。
    孤涂脸色一变,终于觉察出其中的诡异味道。几乎与此同时,营地四周蓦然举起万千火把,喊杀声冲天而起。
    清明大声喊道:“是单于的偷袭,快,快去统领你的军队!”
    孤涂眸中闪烁起狼一般凶狠的光,翻身上马,纵马朝营中飞驰而去。
    “这位单于真不简单啊,先嫁妹以安赫特部的民心,然后再乘送雪节之机前来偷袭。”景檀之望着火把所汇聚成的海洋,叹道,“孤涂功高震主,注定有此一劫啊。”
    清明像是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直直地看着手中长箭,仿佛听到恶魔在耳边低语。
    她转过身,朝大营深处走去。
    “你要去哪儿?”
    “去见云娜。”
    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宛若流星,一闪而过,像是梦境一般。
    云娜喝得大醉,伏在床上休息,一名长相俊俏的男奴坐在床角,小心地为她捏脚,她一脸惬意,口中发出低低的*。
    “西尔,外面怎么这么吵啊?”
    男奴仔细听了听,好像歌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呼喊:“公主,奴才出去看看。”
    “去吧。”
    男奴出了帐篷,她半睡半醒,似乎听到门帘响动:“是西尔吗?”
    “公主,是属下。”
    云娜睁开眼睛:“南奴,是你?谁许你进来的?”
    “我受景道长之托,有一件东西要转交公主。”
    听到景檀之的名字,云娜脸上立刻泛起红潮:“什么东西,拿过来。”
    清明来到她的面前,笑容明媚如江南春光。
    血肉模糊的钝响在帐篷中回荡,云娜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插进胸膛的长箭。
    箭上赫然刻有‘休屠’二字。
    血流如注。
    “你,你这个南奴,竟敢……”
    清明捂住她的嘴,目露凶光:“我不叫南奴,我叫清明。这一箭,是为我的女儿所刺。”说罢,从怀中抽出牛耳刀,割断她的咽喉,“这一刀,是为我自己。”
    血喷了她一脸,云娜缓缓地倒在她的脚边,她手执利器,浑身浴血,仿若阿修罗。
    身后响起脚步声,清明回过头,与同样浴血的孤涂对望。
    “你想杀的人,我已经帮你杀了。如今大势已去,赫特部是保不住了。但只要活着,这个女人给你的耻辱,大单于给你的耻辱,总会有雪耻的一天。”将刀回鞘,清明从怀中掏出一根金簪,“拿着这个,去沙漠找蝎王。”
    “蝎王?”
    “只要有这根簪子,他就会收留你,更会给你报仇的机会。”清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说,“这个机会很快就会来了。”
    孤涂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双目圆睁。
    面前这个人,真是那个在雪中如扶风弱柳的美丽少女吗?
    “快走!”清明将他往外一推,“再不逃,就逃不了了!”
    “跟我一起走。”孤涂抱住她的腰,强行带她上马,忽然听到有人大叫:“孤涂王子在这里,谁能砍下他的头,封千骑长!”
    孤涂一惊,环顾四周,清明乘机抬起手肘,狠狠击在他的胸口。他闷哼一声,手臂一松,清明滚落马下。景檀之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往马屁股上刺了一刀,马儿受惊,人立而起,嘶鸣数声,发疯似的奔驰而去,直到完全消失在兵荒马乱中。
    “恩公,你没事吧?”景檀之将她扶起,她说:“我杀了云娜。”
    “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跑。”道士拉起她的手,两人开始在火光中奔跑,战火纷飞,四周都是无辜百姓的哀嚎。
    周围的景色变得虚无,像是幻梦一场,她满目的血光,只看得见景檀之俊美而苍白的侧脸。
    从今以后,草原上不再有赫特部。
    “那就是王庭了。”景檀之牵着马,用马鞭指向前方。那是比赫特部大上好几倍的营地,山峦般的帐篷中,有一座特别高大,黄金做的顶,映照春日的阳光,炫人眼目。
    离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十天。赫特部被攻陷之后,领兵的大单于下令,将族中高过车轴的男子全部用草席裹起来,排在草原上,然后命自己的铁骑纵马踩过去。
    整片草原都被鲜血染红。
    清明目光惆怅:“离开一年了,没想到还能再回来。”
    “怎么?你曾来过这里?”
    “我在这里住了三年。”
    景檀之笑道:“你的人生真是充满传奇呢。”
    “如果不是文卉在这里,我不会再回来。”清明穿着白色的道袍,依然女扮男装,宛若翩翩佳公子。
    景檀之的目光落在远方:“只是……不知她是否还活着,就算活着,恐怕也不是清白之身了。”
    清明颤抖了一下:“这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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