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重逢


清明嗔怪地在他胸口捶了一记,杨恪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你怎么会成为犬戎单于的妹妹?”
    “说来……话长。”
    杨恪的笑容淡了下去:“清明,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走的?”
    “十二月初八。”
    那是一个,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日子,那晚的雪,遮天蔽日。
    “十二月初八……”杨恪默默地念着,皱起剑眉,眼底闪过一丝愧疚与不忍,他迟疑了一阵,欲言又止。
    “怎么了?”清明抬头注视他。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清明,我……”
    不知从何处传来梆子声,打断了他的话,已经四更天,清明坐起身:“我得回去了,恪,你想和我长相厮守吗?”
    “当然。”
    “那么,明日就向丞离单于提亲吧。”
    提亲?是了,现在的她,是丞离的结义妹妹,犬戎的半个公主。
    能够娶到犬戎的公主,对两国结盟也有莫大的好处。
    “好,我明日就提亲。”杨恪在她腮边轻轻落下一吻,“我要正式迎娶你——柳清明,做我的妻子,我的皇后!”
    从寝宫中出来,文羿坐在宫阶下,已经等候多时。
    “柳姑娘。”他站起身,有些局促,“我……对不起……”
    “你想问文卉吧?”
    “是。”
    “她不想见你。”
    文羿大惊:“为何?”
    清明逼视他的双眸:“你知道原因。”
    文羿颤抖了一下,目光飘忽:“她、她难道……难道已经……”
    清明沉默。
    这位被曦国百姓称为英雄的将军踉跄着后退一步,几乎站不稳。他转过身,像行尸走肉般离去,背影落寞。
    他果然还是介意!清明咬着下唇,恨恨地说:“你根本不配做她的丈夫!”
    以大曦的纪年算,赤诚二年四月初二,逊帝杨恪与犬戎大单于丞离在乘风城订立盟约,犬戎借给逊帝骏马五万匹,而逊帝夺回帝位之后每年都必须送给犬戎岁币白银三十万两、丝绸十万匹。两位君主结为异姓兄弟。
    杨恪郑重地在盟书上印下自己的玺印,传国玉玺被江王把持,而他自己的玺印却一直随身带着,从不离身。
    望着那朱红色的印泥,少年帝王热血沸腾,他离他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交换盟书,两位君主对望,丞离将拳放在心脏处,郑重地道:“永不背盟!”
    “永不背盟!”杨恪也做同样的动作,两人的气势,势均力敌。
    “尊敬的单于。”他顿了顿,又说,“为了使盟约更加牢固,请允许朕迎娶您的妹妹为妻。”
    丞离目光一凛:“你要娶清明?”
    “没错。”
    国师景檀之早已料到,心口却依然疼痛不已,这种疼蔓延开来,像逆流的河。
    单于沉默着,眼前又闪现清明那张美如白牡丹的脸,她的目光像剑,一瞬间就穿透了他的心。
    他不能,他不能留她在身边,要将她送得越远越好!
    “按犬戎的风俗,女儿择夫家,需要请祭司占卜吉凶。国师。”
    “在。”
    “便由你来占卜吧。”
    侍者端了一只金盆上来,轻轻放在屋子正中,另一名侍者捧着一只盘子,盘中有两只新月形的金块,由祭司将金块扔进盆中,若两只新月朝着同一方向,便为吉,朝着不同方向,便为凶。
    景檀之拿起金块,手有些颤抖。
    所有人都望着他,容不得他迟疑。
    他闭上眼睛,将金块扔了出去。
    杨恪的目光追随着金块,落入金盆中,其中一块很快就静下来了,另一块却不断地旋转着,旋转着,他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旋转。
    景檀之鬼使神差地跺了一下脚,金块停下,两只新月背道而驰。
    杨恪的心一片冰凉。
    犬戎的单于和国师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大地却忽然震动起来,众人几乎站不稳,只能扶住离自己最近的家什。震动只持续了片刻,拉莫道:“两位国君不必惊慌,这只是普通的地震,乘风城时常发生,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杨恪的目光再次落在金盆中时,他诧异地大叫:“金块……”
    众人看过去,两枚新月竟然朝着同一方向!
    天意,真是天意!景檀之苦笑着摇头,丞离忽然想起清明所说过的那句话。
    无论你能改变的,还是不能改变的,都是命运。
    “皇帝陛下,恭喜你。”他端起酒,“今天,你有上苍眷顾。本王就将义妹嫁给你为妻,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就成婚!来,干!”
    杨恪一身红衣,走进婚房,脚步有些踉跄。犬戎的臣子们拉着他喝了太多的酒,犬戎酒烈,他觉得浑身都像火烧一般烫。
    这场婚礼是按照犬戎习俗举办,没有交杯酒、挑喜帕那一套,新娘子脱光之后,用丝绢裹了,躺在床上,等待她的丈夫。
    “清儿。”杨恪轻轻叫着她的名字,在床边坐下,拿起床头的匕首,“犬戎的习俗真有趣,丝绢裹新娘也就罢了,还要用刀子将丝绢割开。”
    清明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愿意么?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绑成粽子。”
    杨恪哈哈大笑起来,手一挥,裂帛之声响起,丝绢已经从中割断,朝两边缓缓滑去。清明脸色通红,蜷缩起身体:“你……动手也不先说一声。”
    “半年不见,我的功夫可有长进?”
    清明翻了下眼睛:“还算过得去。”
    杨恪凑过去,在她耳边轻轻呵气,“待会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清明的脸更红,伸手便打,杨恪笑着抓住她的胳膊,顺势将她拉入怀中:“清明,我总算娶到你了。”
    清明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嗯……”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子,朕的妻子。”他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背,指尖顺着每一条鞭痕游走,“我不问你的过去,只问一件事,这些疤痕,究竟是谁留下的?”
    清明颤抖了一下,抬起头,看到他那双怜爱而略含愤怒的眸子:“你……真想知道?”
    “是。”
    “那我便告诉你。”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三年前,我将品清姐姐救出,曦国是不能再待了,只能来到犬戎,在王庭住下。我们只能算是流民,并不比奴隶高贵多少,每日必须织出一匹布,才能换得两人的口粮。我永远都记得,白色的棉絮在帐篷中飞舞,品清姐姐一边织布一边咳嗽,那咳嗽声至今还停留在我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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