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重逢


杨恪的心一阵揪紧,没想到,她们受了那么多的苦。
    “如果这样,还能活下去,可是品清姐姐被一个贵族看上了,他想要得到她,在她身上花了很多心思,但品清一概不理。他终于大怒,硬说我偷了别人的布匹,将我绑在拴马桩上打了五十鞭子。”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都不算什么,我能忍,我都能忍。可是品清姐姐看不过去,为了救我,她……她……”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杨恪能够猜出来,愤怒像熊熊的烈火,要将他烧成灰烬。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那个贵族是谁?”
    “他,就在这乘风城里。”
    杨恪抽了口冷气:“丞离?”
    “不。”清明将指甲抠进他的手背,一字一顿,像要将那个名字刻进他的心里,“他叫拉莫!”
    杨恪几乎失去理智,他转身下床,拔出墙上所挂的长剑就往外冲,清明大喝:“站住!”他步子一顿,清明又说:“我告诉你这些事,不是让你现在就去复仇,这仇恨,要牢牢地记在心中,总有一天,要替品清姐讨回个公道!”
    少年帝王望着手中长剑,沉默良久,忽然手一抖,剑矫如游龙,‘夺’地一声颤巍巍钉在房梁上。
    “我杨恪,若不杀这狗贼,夷平乘风城,誓不为人!”
    清明披上衫裙,来到他的背后,目光深邃:“这个机会,不会等太久。”
    窗外的夜色,忽然亮了一亮,清明觉得奇怪,推开窗户,倏然变色。
    灿烂的星宫图中,摇光星放出耀眼的光芒,与天枢星共同照亮星空,那一轮月,顿时黯然失色。
    两人互望,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
    摩揭陀的预言,天枢星与摇光星二星同耀,便是赤诚朝破灭之时。
    “陛下!陛下!”门外传来文羿的喊声,声音颤抖,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惶恐,“朱厌城有紧急军情传来。”
    “说!”
    “襄月城的消息,一月前叛贼岳如楠开始围城,城中断粮,百姓易子而食,各路诸侯又无意勤王。江王决定带赤诚帝迁都杭州,今夜已杀出城,随行两万兵马折损大半,往南逃去了。”
    “檀之,你真的不跟我们走吗?”清明望着对面送行的犬戎国师,他淡淡地笑:“以我现在的身份,又怎么可能跟你走?”
    清明惆怅:“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
    “只要有缘,就能再见。”
    “珍重。”清明拉动马缰,转身而去,景檀之忽然说:“清明,如果他欺负你,就到襄月城外的无量观去。”
    他的声音极低,却在她的耳边轰鸣,无量观,那里会有什么呢?
    “清明,那位国师似乎对你尤为关心。”杨恪与她并肩而行,白马银袍,俊逸非凡。清明浅浅一笑:“他救过我的命。”
    杨恪也没有多问,清明心中忽然有些惶惑,像做错事的孩子,岔开话题:“襄月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朕已经命涧西送去朕的诏书,命岳如楠归顺,并迎我回帝都。”
    “他会答应吗?”
    “岳如楠不过是个渭水河工,起事时打的是朕的名号,若是不答应,只怕是自绝于天下。”杨恪冷笑,“何况,他应该也明白,如果帝都没有朕,就是一只巨大的金笼子,他会困死在里面。”
    半年的时光,他成长了很多,昔日那位纵情诗词的帝王,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该高兴么?清明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为何她会这么不安?
    朱厌城是大曦北方重镇,与月门关互为犄角,拒犬戎于关外,千百年来守护着九州。自从慕容北的黑甲军纵横边关,驻扎于此之后,朱厌便是黑甲,黑甲便是朱厌。
    清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黑甲军,慕容北亲带三千人的卫队出关迎接,他们那用黑铁鳞串成的甲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慕容北领着众将士俯身行礼,杨恪亲自将他扶起:“老将军不必多礼。”
    “慕容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清明牵着马,笑容明媚,慕容北一喜:“钟娘娘!”
    “她不是品清。”杨恪道,看到慕容将军一脸惊诧,又忙说,“这个说来话长,有机会朕会解释给将军听。”
    朱厌城内人声鼎沸,颇为繁华,来去的都是各地的行商和妇孺。黑甲军屯兵于此,许多都在这里娶妻生子,孩子长大了,也做黑甲军,如此代代相承。
    将军府在城西,权作皇帝离宫,皇驾到时,杜九重领着众谋士接驾,清明与之几番寒暄,都感叹天意难测。
    “陛下。”清脆的女声,悦耳如铃铛,“臣妾给陛下请安。”
    清明的心往下猛然一沉,木木地回头,看到一位艳丽如春光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青丝高绾,肤如美玉,目似琉璃,身穿黄色缠枝莲花上袄和紫色马面裙,裙摆的泥金色织纹几乎炫花了她的眼睛。
    杨恪轻轻握住清明的手:“这位是雷州沈总兵的女儿,我……新纳的妃妾,名叫沈如吟。”又对那少女道,“这是犬戎的清明公主,朕的妻子,还不快拜见。”
    听到‘妻子’二字时,沈如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艾,盈盈一拜:“见过姐姐。”
    “你……什么时候嫁给陛下的?”清明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沈如吟愣了一下:“十二月初八。”
    十二月初八!
    她忽然忆起在乘风城,杨恪听说这个日子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原来……原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喉咙里冲出来,她以手捂口,手心里一片猩红。世界旋转不休,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清明又开始做梦,钟品清苍白的面容和立夏愤怒的脸交错。
    “清明,你不可以爱上他。”
    “清明,你若是去了,我们就不再是好姐妹了!”
    她觉得自己被梦魇住了,挣扎着惊醒,看到帐子外微弱的烛光。
    “清明,你终于醒了。”杨恪紧紧握着她的手,“你昏睡了整整三天,杜先生说你抑郁成疾,身子很虚,需要多调养。”
    清明怔怔地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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