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诗会


“娘娘,这里的东西,大多都是往年各国的贡品。”
    清明冷笑一声:“如此也好,江王又多了一项大罪。”
    不知从哪里来的风,鼓起四周低垂的红纱帘幕,陈涧西忽然大喝:“娘娘,小心!”
    清明回头,身后的红纱被一柄锋利的匕首划开,一道纤瘦的身影扑过来,她侧身闪过,陈涧西已挡在身前,一脚踢在那人的腰上,那人低呼一声,跌倒在地。
    长剑抵在那人的脖子处,竟是一位穿着舞女衣裳的美丽女子,陈涧西喝问:“你是何人,为何行刺瑶光娘娘?”
    美女瑟瑟发抖:“奴婢是王爷的舞姬……奴婢不知道什么娘娘……王爷说,如果见到外人来,就……就要以死相抗,否则……否则我们都会被凌迟处死……”
    清明撩开红纱,看见好几名穿同样衣裳的舞姬缩在角落里,吓得面如土色。
    “你们可曾见过昭安公主?”
    舞姬们面面相觑:“奴婢们这等卑下之人,哪里能见公主。”
    清明让陈涧西取来备好的公主画像,舞姬们一眼认出:“这位姑娘很受宠,王爷将她关在美人阁中,不许我们入内。”
    “快带我去。”
    美人阁在宫殿深处,一把金刚大锁横在门上,陈涧西用宝剑砍了几剑,锁上竟连缺口也没有。他拉过舞姬:“说,钥匙在何处?”
    “钥匙……王爷随身带着……”
    “可恶!”他低咒一声,“娘娘,待臣去寻开锁的铁匠来。”
    “不必。”清明拿起锁,仔细看了看,“这是‘河图子母锁’,并不难解。”说罢,拔下头上的金簪,在锁孔里鼓捣一阵,大锁发出咔地一声轻响,跌落在地。
    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股异香夹杂着强烈的臭味迎面扑来,清明连忙用袖子掩住口鼻。阳光缓慢地洒进殿中,露出一双悬空的玉足,上面布满了尸斑。
    陈涧西连忙将尸身解下,仔细查看了一阵:“娘娘,公主已升遐多日了。”
    清明只觉心中悲凉,扯下殿中的白纱,为她盖上,即使已死去多时,她依然美得令人心惊,难怪连杨远山这等见惯了美人的人,为了她也不惜犯下*的大罪。
    “抬出去,好生安葬了罢。”她幽幽叹息,目光在屋中扫过,看到梳妆台上倒扣着一面菱花铜镜。菱花花纹的中心,竟然铸造着三个字。
    穆凝裳。
    她心内一惊,穆凝裳是杨恪的曾祖母穆太后的闺名。这位执掌朝政近二十年的铁血太后来自西域,虽是汉人,身份却卑微,初入宫时只是广廉帝的从六品选侍。广廉一朝,后宫美女如云,穆太后并不是最漂亮的,但她步步为营,从选侍到贵嫔再到德妃,最后一跃成为太后,其中不知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争斗。天赐帝喜爱四处征战,朝堂都交给穆太后,她以铁血手腕安定内政,可谓功不可没。
    在广廉到天赐的时代,京城盛行为未出阁的女人铸造铜镜,背面铸上女子的闺名,女人们将这面镜子送给谁,谁就是她的心上人。
    如此说来,莫非杨远山曾是穆太后的男宠么?
    “娘娘。”陈涧西在身后道,“臣在公主身上找到了一封绝笔信。”
    那是一张撕破的白绫,猩红的字迹扭曲如蛇,像是炼狱中孤苦悲戚的灵魂。
    轩茗,娘无颜见你。你一直想知道,为何哥哥对娘如此执著,娘今日便告诉你,我并非他的亲妹妹,而是穆太后当年与欧阳摩歌的女儿,我出生之后,母亲将我送给远山之父抚养。哥哥长大成人,母亲召他来京城任职,哥哥爱上了她,就像她当年爱上我的父亲,江王府这处隐蔽的园林,便是他们私会之所。或许是孽缘,我慢慢长大,竟与母亲越来越像,母亲崩黜,留下一面铜镜给哥哥,哥哥便像是疯魔了一般,移情于我,要我代替母亲与他天长地久。孩子,不要怨恨他,他也只是一个痴人。
    捧着白绫的手在轻轻颤抖,欧阳摩歌是当年出使西域的使臣,穆太后便是他从西域带回,献给广廉帝。杨远山来京时,穆太后快四十岁了,能够令他一见倾心,终生念念不忘,这个已经沉入历史洪流中的女人,当年该是多么风华绝代。
    身后传来低沉的脚步声,清明抽了口冷气,回头看见一袭月白色的龙袍。
    “恪……”
    “谁许你出宫的?”杨恪低声问,连胸口的团龙都仿佛在发怒,“是不是朕太宠你了,你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
    “恪,你听我说……”
    “朕不想听!”杨恪怒喝,“来人,将瑶光妃带回去,禁足凝华宫,面壁思过。宫中事务,一应交由沈婕妤处理!”
    两名太监扶起她便往外走,她回过头,嗓音哽咽地喊道:“杨恪!”
    杨恪闭上双目,他不能心软,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他必须小示惩戒,否则如何服众?
    “传朕的旨意,三日之后,将南宫轩茗与他的家眷一同斩首。”
    凝华宫门紧闭,清明坐在院子里,牡丹盛极而衰,已到了凋零的时刻,晚风过处,一夜花飞如雪。
    “娘娘,您吃点东西吧。”景寒云担忧地说,“皇上一定会回心转意的,您要是饿坏了身体怎么行?”
    “云儿,你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景寒云叹息,抹了抹腮边的泪,转身退下。她怔怔地望着夜空,花瓣撒了她一身也不自知。
    不久之前,他才折出纸牡丹讨她欢心,许诺一生一世,才不过两个月,就什么都变了么?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沉默良久,站起身步入花丛中,摘下一朵白牡丹。旁边有一口石缸,缸身上长满了碧绿的青苔,满满一缸的水,明月沉沦其中。
    手一翻,牡丹跌落水中,飘在清波里,她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改悲伤的神色,眸中又闪烁起熠熠的光辉。
    从宫里拿出厚厚一叠宣纸,铺在玉石台阶下,羊毫蘸了墨,在纸上飞舞。
    还有三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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