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贬谪


“每时每刻,都痛入骨髓。”清明轻轻颤抖着,“但我不想再被你称为丑丫头,我想要变美,发了疯似的想。整整一年的痛苦,我拆下绷带,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像在看另一个人,那个人是你的妻子。师父捧着我的脸,说我会渐渐长大,我会长得比你的妻子还要美。那个时候,我就会成为配得上你的女人。我们就住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每月初十我都会从密道进入宫内,去取曼荼罗粉。我常常会躲在阴暗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你,看着你与钟品清恩爱,看着你宠爱杨怜儿,看着你陷在脂粉堆里,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成为你的女人,从来没有……”
    “清明……”杨恪想要握住她的手,却发现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师父是四年前过世的,那时,你听信谗言,将钟家灭门。她知道杨怜儿断不会饶了钟品清,也知道江王的不臣之心,便命我进宫救她,向她打听出所有与你一同生活的故事,然后杀了她,取代她,助你重登皇位。吩咐之后,她就死了,死的时候,她瘦如骷髅,轻如蝉翼,那是曼荼罗粉的后遗症。我……始终下不了手杀品清,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强大,现在才知道,原来我还是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她的指头划过他的脸,冰冷入骨:“恪,我不是你所爱的皇后钟品清、也不是美丽的清明,我只是当年那个丑丫头。我出身卑微、长相丑陋,像我这样的人,也许只配在不知名的地方,静静地死去、静静地腐烂。我这十九年的人生,全都是虚假的。”
    说罢,她将他放在地上,转身走进花园,杨恪心痛如绞,想要告诉她自己是爱她的,他不在乎过去的一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
    忽然,他的瞳孔蓦然放大,花园中走来一个青衣少年,丰神俊朗、俊逸非凡。清明扑入他的怀中,痛哭失声。
    妒火烧起,几乎令他丧失理智。
    那个男人是谁?为何他与清明像是早就认识?
    “我们离开这个牢笼吧。”那少年说,“找一处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静静地度过余生。”
    清明梨花带雨,微微点头:“立夏,我只是做了一场梦,现在梦已经醒了。”
    立夏!那个男人叫立夏!清明,你竟然敢背叛朕!
    两人携手消失在花园的尽头,那里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杨恪挣扎着,一步步爬到灯台旁,拼尽最后的力气推倒灯台,火焰顺着纱帐烧起,宫门外的林华见屋内着火,吓得脸色苍白,连忙跑进来,将杨恪扶起。
    “皇上,皇上,您没事吧?”
    “解药……曼荼罗粉的解药……”
    “来人!快来人,宣太医!”
    沈如吟带着静贵嫔和怡美人匆匆来到乾清宫门外,一个小太监挡在门前:“参见各位娘娘。”
    “听说陛下中毒了?”沈如吟盛气凌人地喝道,“究竟是谁下的毒?快让本宫进去看望陛下!”
    “娘娘,皇上下了旨,谁也不见。请各位娘娘回宫去吧。”
    “放肆!”沈如吟大喝,“滚开!否则本宫要你的脑袋!”
    话音未落,林华忽然走出来,大声道:“传皇上旨意,送三位娘娘回宫,未得允许,不得出宫门半步。”
    三人大惊,沈如吟大喊:“本宫要见皇上!皇上,臣妾犯了什么错?”
    “还愣着干什么?”林华对一旁的太监们喊道,“还不快送娘娘们回宫!”
    三人被太监们架起来,塞进小轿,送回宫去了。林华冷哼一声,回到殿内,太医已用药完毕,对杨恪说:“皇上请放心,这曼荼罗粉只用一次于身体无害,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退下吧。”
    “是。”
    林华犹豫了一阵,小心翼翼地问:“皇上,瑶光娘娘……”
    “林华,立刻封锁城门,派出锦衣卫,捉拿柳清明和一个叫立夏的男人!朕要活的!”
    林华吓得双股战战,迭声答应着,退出宫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伺候皇上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主子这样震怒。
    不,那不能叫怒,皇上的神情,简直就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可怕恶鬼!
    他已不再是不成器的诗人皇帝,而是霸绝天下,可与周公瑾所媲美的战将!
    杨恪坐在御座之上,武英殿中没有点灯,宫女太监们谁都看不清皇帝的神情,个个战战兢兢。自从三天前曼荼罗粉中毒之后,皇上就没有再上朝,甚至没有进膳,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连文渊阁大学士杜九重大人求见,都一律不见。
    “陛下,陛下!”林华小跑着进了殿,“查到了,查到了,瑶……柳清明与一个青衣男人进了朱颜山。”
    杨恪霍然站起,声音冰冷:“替朕换上龙甲,朕要亲自去捉他们回来!”
    夜色之中,一处篝火噼噼啪啪爆着火花,女扮男装的立夏不停地往里面添柴:“清明,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不该帮助杨恪,还是不该爱上他?”
    “不,我是问你,后悔跟我一起走吗?”
    “立夏,你十岁被师父捡回来,我便将你当作亲妹妹一般看待。小时我就想,待报答师父的养育之恩后,就和你一起找个地方隐居,各自找个好男人嫁了,开枝散叶,将来再结为儿女亲家,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生。”
    “现在也不迟啊。”立夏塞给她半个馒头,“饿了吧,吃点干粮垫垫肚子。”
    清明含着泪,咬了一口,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干呕起来。立夏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着了凉而已。”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立夏有些担心,正想给她把脉,脸色却忽的一沉:“他们追来了!”
    说完,熄灭篝火,拉着清明,往大山更深处跑去。
    身穿甲胄的杨恪立于朱颜山下,头顶旗风猎猎,数万雄兵将朱颜山团团包围。
    “陛下。”陈涧西骑马而来,拱手道,“属下们已发现柳姑娘的踪迹,只是朱颜山太大,一时难以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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