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闭宫


“李淑仪是谁?”
    “就是年初选秀时封的李选侍,皇上非常宠她,才不过数月,就连连晋封,如今已是正三品淑仪了。”
    “明儿何时被送走?”
    “天亮就送去安国寺。”
    清明沉默,眼前又闪过那张像极了杨恪的小脸,白色的牡丹园中,他才七岁,已经有了些玉树临风的影子,若长大了,应该和他父亲一样俊美优雅罢。
    “告诉奶娘,照顾好初雪。云儿,准备一下,随本宫去凤藻宫。”
    晨曦刚刚降临,李淑仪就带着一帮子太监宫女来到凤藻宫,奶娘紧紧抱着杨璟明,凤藻宫的宫人们都跪在一旁,个个脸色煞白。
    “还愣着干什么啊?”陈卓抱着拂尘,尖声道,“送大皇子出宫。”
    “不,淑仪娘娘,请您饶了大皇子吧。”奶娘爬到李淑仪脚边,抱着她哭道,“大皇子才七岁啊,他不会对您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威胁……”
    “放肆!”李淑仪一脚踢在她的胸口,“这女人竟敢胡言乱语,来人,给本宫掌嘴!”
    两个太监立刻过来,左右开弓,打得她满嘴鲜血。杨璟明扑过去,死死抱住奶娘:“住手!不许打她!你们这帮狗奴才!”
    李淑仪眼睛一斜:“德妃和皇长子谋反,都是这帮*人挑唆的。来人,行杖刑,打死为止!”
    宫人们听了,都失声大哭起来。凤藻宫内一时凄风惨雨,数十根长凳子并排在院内,宫人们被绑在长凳上,陈卓一声令下,鲜红的木杖翻飞,不消片刻,便一片血淋淋。
    “你这个坏女人!”杨璟明扑向李淑仪,立刻便有一个太监过来,将他拉住,他狠狠地瞪着面前的女人,恨不得剥她的皮、吃她的肉。
    李淑仪仰着头,嘴角自始至终带着一丝冷漠的笑。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都是一惊,虽然宫中确有皇后,但已经七年不曾出过凝华宫,人们都已忘了这位皇后的存在,如今听到这一声唱词,有些面面相觑。
    清明带着皇后仪仗走进宫来,一眼便见到满园的血色,眉头浮起一丝愤怒。
    “你们好大的胆子!”景寒云怒喝,“见了皇后,竟然敢不行礼!”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伏地行礼,只有李淑仪还站着。清明瞥了她一眼,这女人非常年轻美貌,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神似。
    “你是什么东西?”清明对那拉着杨璟明的太监说,“区区一个奴婢,竟敢拉扯皇长子尊贵的身子!”
    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磕头。
    “将这狗奴才送到浣衣局去。”
    “淑仪娘娘救我!”太监大喊,淑仪脸色有些难看:“皇后娘娘……”
    清明不理她,威严地道:“沈德妃已自尽谢罪,此事今后不许再提。云儿,告诉林华,给凤藻宫的人好好治伤,不许再为难。”
    “是。”
    她走向杨璟明,握住他的小手:“明儿,跟母后走吧。”
    杨璟明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来到凝华宫时,天已大亮,杨璟明看到殿门前的血,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清明握着他的双肩,柔声道:“是我害死了你的母妃,你恨我吗?”
    杨璟明不说话。
    清明将他拥入怀中:“不管你恨不恨,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
    清明,你可知,自从八岁那年第一次相见,你,就是我心中唯一的夜光白。
    午夜清寒,月满楼。
    清明坐在寝殿之中,静静地等待一个人的来临。
    有人来了,但不是她所等的那个人。
    “奴婢参见娘娘。”
    是太监林华。
    清明自嘲地笑:“我以为他今晚一定会来,没想到是我自视太高,他有了李淑仪,早已忘了我……”
    林华扑通一声跪倒,哽咽道:“娘娘,之前您发愿不管宫中事,奴婢不敢告诉您,皇上他……”
    彻骨的冷像是藤蔓植物,顺着清明每一根经脉蔓延游走,像是挥之不去的魔咒。
    她霍然站起,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顾,提起裙摆,光着脚朝乾清宫跑去。
    杨恪、杨恪,我的杨恪,等着我。
    乾清宫内安静得令人心惊,她跑进寝殿,风鼓起帘幕,一层一层,遮掩着一道安静躺卧的身影。她掀开纱幕,隔了七年,她又见到了他,虽然他面色惨白、嘴唇乌黑,憔悴如斯,却还是俊美得让她如痴如醉。
    “清明,是你么?”
    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却微微颤抖,她能够听出其中的爱恋与激动、眷念与不舍。
    “是我,恪。”
    “你终于来见朕了。”他抬起胳膊,清明连忙将那只布满老茧的手牢牢拽住,他眼角扬起一丝笑:“初雪还好吗?”
    “她越长越美,越长越像你。”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他贪念地注视她,仿佛要将这七年未见的时光都补回来,“你还是那么美,七年的岁月,似乎并未在你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但是朕老了。”
    “不,你不老,你才二十八岁,正当壮年,大曦还需要你。”
    “朕才二十八岁么?没有你相伴的这七年,朕觉得比之前的二十一年还要长。朕知道,你恨朕,恨朕杀了你的亲人,害了初雪。”
    “不,恪,你没有错,你是君王,注定了有许多不得已。”
    “是啊,正因为朕是君王……”杨恪将头温柔地靠在她的怀中,“所以,这七年朕做了很多事,修运河、修长城、改革吏治、甚至杀功臣,朕将皇帝该做的都做了。来世,我可以不做皇帝,只做一名文士,学文羿,与你一同携手天涯,做做诗、弹弹琵琶,就这么相守,一生一世。”
    清明泣不成声。
    “哭什么,不要哭。”杨恪吻去她腮边的泪,让她与自己共卧,轻轻嗅着她发间的芬芳,“真想拥抱你啊,清明,像七年前一样,给你最大的满足与幸福,可惜我已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清明,我累了。”
    清明抓住他的衣襟,紧贴他的胸膛,听着他渐渐弱下去的心跳,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随之流逝。
    “累了……就睡吧,等你醒了,又能看一季一季的牡丹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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