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禛记

德妃还是离开了我们，我和胤佑在丧礼上都显得非常悲伤，我居然还晕了过去。
    “醒了？＂胤禛的声音就在耳际。
    “太医说你太激动，又过于劳累。额娘已经走了，但我不想你有什么事，悦儿，别吓我好吗？＂他拾起我的手吻着。
    “我睡很久了？＂
    “已经子时了，你会不会觉得饿？要吃些东西吗？＂
    “你都说已经到子时，还是不吃了。我只觉得很累，想再躺躺。＂我闭上了眼。
    “那好，我们一起躺着吧。＂
    第二天醒来，整个人是精神了些许，我没有让其它人知道，自己一个在宫里走着。经过延禧宫的时候，却让我看到了十四阿哥。
    “你昨天晕过去，今天感觉怎么样？＂
    “已经好多了，十四爷看上去也似乎休息不够。＂
    “我是习惯了，再说了，我的身子骨可比你好多了。＂
    我微微一笑，说：“十四爷回来能见到娘娘，娘娘就算走也走得高兴。＂
    “额娘真正高兴的除了我回来，最重要的是看到我不再误会四哥。＂
    德妃和小儿子说什么了？
    十四阿哥喵着我，说：“额娘病的时候，总喜欢说很多我和四哥小时候的事。她还说起你娘，把四哥从承乾宫的树上救下来。＂
    “听娘娘说，十四爷小时候总喜欢和你四哥比。＂
    “是啊，我是气不过，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就可以对七哥和十三哥这么好，但不管人前人后，对我就像对其余兄弟一样而已。＂
    德妃是极为担心十四的，他怕这小儿子与哥哥正面冲突，最后受伤害最深的还是这个冲动的弟弟。
    “以前四哥喜欢在没人的时候才对我嘘寒问暖。我不明白，他在外人面前对我好一点，会丢他的面子吗？小时候，额娘说起四哥，总是时多时少。她怕跟我说得太少，担心我不体谅哥哥，又怕说得太多，担心我在外面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直到我这一次回来了，她才愿意告诉我所有。他要是在外人面前对我太好了，他皇额娘家的人就觉得我额娘故意派出小儿子去拉拢哥哥。现在回想起来，他以前送给我的小东西，原来都是我和额娘说了以后，他在外面给我张罗的，找到了拿回宫里，还拜托额娘不能说是他送的。＂
    “他其实就是隐忍，不过你现在才明白也为时不晚啊。＂
    “希望我这个时候离开是对的。＂
    “十四爷要走？＂
    “我已经决定了去守陵，这对所有人都好。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请你去见见九哥，把这封信交给他。＂
    “十四爷，你为什么让奴婢去呢？你和八爷、十爷感情都不错，为什么不让他们去？＂
    “因为我知道，九哥想见你。我之所以记得你，都是因为他。＂
    十四阿哥向我说了很多关于九阿哥的事，胤禟是这么留意我。
    我当年在乾清宫当差连三个月也不够，胤禟竟然连我喜欢秦观的词也知道，怪不得当初卿宁时不时就问我喜欢什么书，什么花……我当时还很感动，这个小丫头竟会对我如此上心。我每隔几天就会看到她给我带上我曾经说过想要的东西。
    很多年前，和德妃、胤祐到过景紫禁城很偏僻的景祺阁见面，那一天是我在大庆寻找到同伴的一天。胤祯告诉我，他会帮我约胤禟在那里见面。
    到了见面那一天，我力求不让胤禛看到任何破绽，十四阿哥已经和我串通好了，他在那一天向胤禛请旨去守陵，然后就让胤禛和他喝酒践行，那我就有足够的时间去见胤禟。
    拿着十四阿哥的信，我到了景祺阁。
    里面的人听到脚步声，还没见到我的人就开口道：“十四弟，你干什么约我到这种地方，还不让我叫八哥和十弟。”
    他抬眼看到是我，霎时停住说话。
    他说：“是你。”
    “是我，十四爷和皇上在喝酒。”
    “是他告诉你一切的？”
    “我来，不代表我接受你的心意，我只想弄明白为什么。”我边说便把灯笼放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就是我的答案。”
    “那我总可以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吧？”
    “是你在四哥的盛生辰宴上，你换了那一套衣服，再唱了那首歌。”
    “就这样？”
    “难道还需要别的吗？对我来说，喜欢一个人，不需要有什么金钱，因为我有钱。也不需要什么地位，因为我的地位也不低。我只需要她具备吸引我的条件。”
    要是换了现代，他选择这种默默付出的方式来喜欢一个人，每个女孩应该都会感动的。
    “我知道你当初没有被烧死，也知道皇阿玛把你给了四哥。虽然我不了解你，可我知道，如果你不想跟着他，就算是皇阿玛的命令你也会违抗。”
    “你就这么肯定？”
    “你连皇阿玛的爱也不要，只顺从自己的心去选择，你不是这样的人吗？”
    他看得还是挺仔细的，像十四阿哥说的，康熙对我的关心已经让后宫妃嫔们都很不满意了。我笑说：“九爷，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我这个人。”
    “哦，你不妨说说。”
    “你刚刚说得很对，你要的女人不需要金钱和地位，而要能够吸引你。我身上吸引你的，应该是我能够在皇宫这个地方做我自己。因为你，还有你的兄弟，甚至是皇上，在这个地方，似乎很难做到本来的自己。”
    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清明，最后他笑出声：“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你身上有我们没有的，所以我觉得非常稀有。”
    “越是稀有的，你越想得到。”我已经能清楚地知道真正的原因了。
    “不管怎么样，九爷，谢谢你曾经送我的东西。也谢谢你从未在我面前提过，让我避开了不必要的尴尬。”
    “我不是个会读书的人，可我知道你喜欢秦少游。”
    “我知道，当时你托卿宁带给我的书，我都看过，也知道当中有很多还是很难收集的。”
    “不仅这样，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喜欢秦少游，我向皇阿玛请求，让秦道然到我府上当差，他的祖上有一个人叫秦惟祯……”
    “我知道，秦惟祯是秦观的后人，他在南宋末年已经迁到无锡，后来有了秦松龄、秦道然这些后人。”我在大学写本科毕业论文的时候，都看过《红楼梦》的相关资料，也知道无锡秦家和江宁曹家的交情不俗。
    我看着他，说：“就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值得吗？”
    “也不能说我没有私心，八哥也说了，秦道然为人心思细密，也是个可用之人。既然可以一举两得，我何乐而不为？”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管他和胤禛怎么斗，但看他这份心，我还是感动的。
    “不需要说什么，要不是十四弟说出来，我也没想过要这样面对你。”
    “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额娘了。”
    “我知道。”
    他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我居然有点想哭，拧过头说：“九爷，这件事，我觉得你好像很看得透，可为什么在别的事情上，你和八爷他们就如此执着呢？”
    “我坚持，我们男人的事，不想你扯进来。”
    “可是继续这样下去，你们高兴吗？”
    “只要他不高兴，我们也就高兴了。”
    真是冤孽。
    “我可以跪下来求求你吗？不要和他继续斗。”我已经跪下来了。
    “你……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在你面前给你别的压力。你现在就为了他在我面前跪下，你就没想过，我也会伤心难过？难道我就不值得你体谅？”
    “可是你们为了和他斗，就要把香儿的幸福也扯进来？”
    “那是她自己代替二哥的女儿，本来就与我们无关。秦道然居然瞒着我们做了这些事，要不是八哥拉着我，我一定杀了他。”
    “与你们无关？她只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一句‘与你们无关’，她就活该被曹顺要挟，被迫屈服于他的淫威？”
    “你说什么？”
    “你不懂？还是装不懂？她被曹顺沾了身子，不是你们的主意吗？曹顺要不是从你们那里得知香儿的身份，他怎么会……”
    “我们的确查出来她不是二哥的女儿，可我们没有让曹顺这么做。这个狗娘养的畜牲！竟然背着我做这种事，怎么我胤禟养的人都喜欢瞒着我。”他一用力，一拳打在墙上。
    看来这件事与他们无关，我说：“可是现在，香儿是没了自由，她这样曹顺要挟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你放心，这事交给我。”
    我抬眼看他，看到他的手淤青了。
    我不能用我的帕子，要是被人看见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问：“你有带帕子吗？”
    “不碍事的，你别担心。”
    我掏出十四阿哥的信，说：“这是十四爷要我交给你的。”
    他打开一看，眼睛睁得很大，说：“他宁愿走，也不愿留下帮我们。”
    他把信递给了我。信里提到胤禩他们曾经拉拢过胤祯，希望胤祯在西北回来之后助他们一臂之力，但胤祯已经很明白地在信里说了自己的心意。
    “为什么他就值得你们去帮？难道八哥这么努力，就什么也不该得到？”
    “九爷，如果给你选择，你会愿意八爷坐上皇位，每天批阅奏章到深夜，吃不好睡不好？”
    “我相信八哥可以，而且，他这么得人心，他当了皇帝自然有人愿意帮他。”
    “有人？是那些见风使舵的人？八爷曾经被皇上认为有不轨之心，那些支持他的人，不是在那个时候已经树倒猢狲散了吗？要不是你们认为自己没胜算了，你们干嘛还要找十四爷？”
    他被我字字呛得没话说，喘着气说：“我不和你说，你就是长着一张利嘴，让个个男人都对你无可奈何。”
    “只要你有道理，你也可以像我一样。”
    他说：“我，我……”
    他深呼吸了一下，再说：“好了，我们别再纠缠这个话题。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可以都听你的，可这件事，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你明白吗？”
    我懂，他说的还有胤禩。
    “胤禟，我明白，我不会再说了。我只希望你好好保重。”
    准备走了，他在背后说：“要是我为了这些事而死了，你会为我流眼泪吗？”
    其实我现在已经想哭了。我说：“我，一定会。”
    他苦笑一声：“这就够了，你走吧。”
    胤禟回答府里，把秦道然叫到书房。
    “你孙女被曹顺那兔崽子沾了，你知道吗？”
    秦道然整个人是茫然到极点，压抑着激动说：“奴才不知道。”
    “你放心，爷才不会让那些人假借爷的名义，去做那些人见人怨的事。”
    “谢谢主子。”秦道然跪下磕了个头。
    “你下去吧。”
    “嗻。”
    胤禟捏着桌上的纸，心里想着：“这个该死的曹顺，居然让爷在喜欢的人面前造成这么大的误会，爷一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