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血魂碑

第五章 牛郎


    “要回答这两个问题,还得从这棵梭椤树说起。据书中记载,这棵梭椤是我们土家人的守护神树。”我吸了口烟,开始给寄爷他们转述书中的内容。
    其实,文书老汉讲的那个兄妹成亲的故事中当然有渲染夸张的成份,但某些部分又与帛书中记载的内容不谋而合。很久以前,历史上确实发生个洪水滔天的事情,洪水也确实淹死了不少人,当然现在已经无法考证这事儿发生在哪朝哪代。这场洪水给当时人们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难,大部分人不但丢了家园,还丢了性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那时节,生存是人们的第一要务,而要活下来,当然不可能一直生活在水中,而不生活在水中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比水面高的地方,所以没被淹死的人找啊找啊,就找到了这棵梭椤树并且安居下来。
    放在很久以前,这样巨大的树在硒都地区并不稀奇,那时候的硒都几乎全部是原始森林,不像现在这样很多山包包都被砍伐得像疤痢脑壳(不过,现在的硒都森林覆盖率仍然达到67.2%,是祖国三大后花园之一,被称作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嘿嘿,小小得意下)。硒都本身的地势又非常奇特,海拔很高。从地图上看,西边是丰裕富饶的成都盆地,东边是鱼米之乡江汉平原,武陵山脉横亘在二者之间。硒都又几乎是武陵山脉的至高点,如果在高中望去,硒都几乎就像一口倒扣的锅。这样的地形地貌当然是躲避洪水的最佳去处。
    不过,有一点我没想明白,书中也没说,既然硒都的海拔高,应该说再厉害的洪水也不至于淹没这个地方吧,那些存活下来的人为什么还要爬到树上去呢?难道说当时的洪水已经涨到硒都地区了?这该是怎样的一场洪水啊!翻开各类史籍,除了零星提到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洪灾,具体到什么程度尚没有翔实记载。
    这个情况只能说明,这场洪灾发生在有史记载以前。当然,华夏文明有史记载的也有只有五千年左右,这在人类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无异是沧海一粟,没有任何史籍记载这场洪灾并不稀奇。
    但这场洪灾却在土家人的起源传说中描述得活灵活现,虽然免不了有后人加工的成份,使这个传说更倾向于神话故事,但任何一个神话传说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现实依据,特别是在关系到一个民族的起源的时候。
    关于这场洪灾,帛书并没有太多的记载,也不我容我去瞎猜。
    不过,帛书中倒是提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关于兄妹成亲繁衍土家人的事情。我在书中第一次看到了这对兄妹的名字,妹妹叫雍尼,哥哥叫补所。很明显,这两个名字肯定是土家语词汇,在当今世界,土家人早已通用汉语,取的名字也使用汉字,很少出现地地道道的土家语名字了。书中对这对兄妹的描述也很简短,甚至可以说很隐晦,并不没有明说他们是一对亲兄妹。按我的猜想,如果当时那场洪灾夺去相多人的性命,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人,按我们现在的思维去推论,这些爬到梭椤树上并存活下来的人要么就是亲戚,或者说是一个家族或者一个部族更准确,因为当时的人们都是一个部族集中在一起生活,加上硒都山大人稀,部族之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三天对六面。既然如此,这个部族中的人员肯定全部或部分存在血缘关系,那时候根本没科学理论,更没有不许近亲婚配的法律,部族之间的成员近亲成婚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作出这种猜测还有一定现实依据。就在改土归流之前,土家族地区都还有近亲成婚的陋习,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表兄表妹婚配,有姑家之女,必嫁舅家之子的传统观念,“姑家女,伸手娶”、“舅家要,隔河叫”这两句谚语充分说明了这个婚配现象。据说这是母权传统观念的遗风,称之为“还骨种”。这种婚配现象要是换在现在,姑家女与舅家子尚没脱“五服”,是典型的近亲结婚,是政策所不允许的。除了近亲结婚,土家族在很久以前还流行同姓婚配,按照当时的人文环境,既然是同姓嘛,肯定或多或少存在一定的血缘关系,也属于近亲结婚。
    覃城是唐崖土司制度施行的最后几代土司王之一,随后不久就是改土归流,当时的清王朝已在本地区明令禁止同姓婚配和近亲婚配,而覃城时代土汉文化相互影响相互渗透已经很深入,覃城可能也意识到近亲结婚带来的后遗症,思想观念上有所变化,所以在制作这本帛书的时,可能是羞于前人的陋习,在交待这对兄妹的关系时含糊其辞,仅仅是简略说了两句。文书老汉说的那个神话中,说这两兄妹成婚是神仙的旨意,石磨合在一起也是上天安排,而且兄妹并未同房,临产生下的也不是人而是血砣砣,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当然,作为土家人,我也不敢随便去猜测这对兄妹的关系,要不然从哪个旮旯蹦出来几个老祖宗,说我胡说八道,然后一通臭骂一通乱棒,那我真是猫儿抓糍粑,脱不了爪爪了!
    这对兄妹不是帛书描述的重点,我在此也只是简单连蒙带猜几句而已。
    总之,这幅图像就说明一个事实:很久很久以前土家人因躲避洪灾而爬到树上去生活,而且在树上繁衍生息,逐渐有了后来的土家人。
    帛书中在提到这棵大树时,还有一段类似附注的内容。那就是有关土家人喜居吊脚楼的原因也来自这棵大树。当时除了人,肯定还有在洪水中生存下来的毒虫猛兽,应该说当时的生存环境相当艰难,所以这棵早期土家人赖以生存的梭椤树上才搭了那么多的窝棚。而这窝棚据书中记载,就是当今土家人吊脚楼的最原始形态。
    满鸟鸟见我扯了长时间也没扯到正点子上,八个不耐烦,气哼哼地说:“就算这棵梭椤是土家人起源的地方,那它又怎么变成你口中所说的守护神树哒?它与我们又有么子关系?难道仅仅因为我们是土家人,如果这样,土家人多了去了,为么子单单要我们几个去找到这棵梭椤树呢?还有,那两枚陶印又是么子来历?要解开的是哪两个部族的恩怨情仇?”
    “对啊!”覃瓶儿附合道。寄爷虽没说话,不过看眼神也知道他心里也迫切想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苦笑了下,组织了下语言,接着说:“书中并没有提到这棵梭椤树为什么是土家人的守护神树,据我自己的理解,这棵梭椤树可能是早期土家人崇拜的对像。很久以前的土家人不是信奉万物有灵吗?对这样一棵让他们能安身立命的大树,心目中说不定早已把它神化,认为它具有无上的灵性,这应该是好理解的。而之后的土家人又讲究祖先崇拜,老班子口耳想传下来的东西自然全部照般,久而久之,早期的土家人就认为这棵梭椤树不仅是本族的生命之树,而且还是自己的守护神树了。按照现代的思维也很好理解,不是说家是幸福的港湾家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换作一个民族,总有自己依赖的心灵家园和精神寄托。我想,这也许就是土司王覃城说这棵梭椤是土家人的守护神树的原因吧!”
    三人听了都没出声,对我的猜测不置可否。我不再等他们开口询问,继续说道:“至于说为什么要我们去找到这棵梭椤树……”我看了满鸟鸟一眼,“严格来说,帛书上并没有提到我们的名字,只是要求符合某些特征的人去寻找这棵梭椤和那两枚陶印,再完成最后的任务……”
    “停!”满鸟鸟挥手打断我,“我晓得了,你,满鹰鹰是符合特征的,对吧?瓶儿也符合特征,对吧?所以你们两个应该就是去完成这项任务的人,对吧?”
    我笑了下,这头伙计的脑子还没笨到家。
    满鸟鸟看见我的神色,继续卖弄聪明,“你符合特征是不是因为你额头上有个‘土’字?瓶儿符合特征是不是因为她背上那幅已经消失的绿毛图?……噫?你额头上的‘土’字……哈哈,狗日的,你真牛!”
    我大吃一惊。吃惊的原因不是因为满鸟鸟猜到了书中的意思,而是我无意看见对面穿衣镜中我额头上的“土”字不知何故已经变成一个几乎让我羞愧得想跳楼的“牛”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扑到穿衣镜前仔细一看,最后不得不悲痛万分地承认,我额头上确实是个“牛”字。我摸着它,满心恼火,我记得“土”字下面那一直是我一到唐崖,下车时莫名其妙摔了一跤留下的伤疤,但那一撇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呢?这一撇当然也是一条伤疤,前段时间也许是满脸大花猫根本不曾留意,现在看起来却十分明显了。
    你别说,这个“牛”字的笔划结构还真它妈那个巴子的十分严谨。
    “哈哈,格老子的,我看你以后干胸改名叫‘牛郎’算哒……这不,名片都已经印到额头了!”满鸟鸟毫不客气地“日弄”我说。
    我心里那个郁闷啊,沉甸甸的起码有百十来斤重。覃瓶儿也是满脸惊奇,眼神中却又掩饰不住满腔笑意。我羞得无地自容,我本来就长得差强人意了,一个“土”字活生生顶了十几年,本想就这样顶着活一辈子算了,却没想到又被覃瓶儿生因为这个字生拉硬扯扯上关系,更想不到短短十来天时间,这个“土”字居然又变异为“牛”字了!
    救救我吧,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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