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血魂碑

第二十八章 悬棺崖的传说


    据艄公说,前边就是汾水河和清江的交汇之处。清江的水流到这里,就显得十分平缓,峡谷也变得开阔多了,但两边的悬崖峭壁却更加凶悍诡绝,呈八字形,下宽上窄,江水就在这奇峻的峡谷中流了不知几千年还是几万年。
    在绝壁的中上部,有很多个呈长条形的石洞,因为我们处于峡谷的底部,且距离较远,根本看不清那些长条形的石洞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所为,但是这些或长或短的石洞显然不深,从我们所在的位置看上去,可以隐约看见一副副凌乱的棺材角从洞中露出来。由于天长日久不间断风吹日晒,那些能看见的棺材部分已经呈现灰白色,有点像木炭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因为有些石洞较长,所以里面摆放的棺材相对较多,远远望去,有点像在绝壁上穿行但是却脱轨了的火车!
    除了散落在长条形洞中的棺材,悬崖两边凸出来的岩石上还有一些横搁其上的棺材,在江风的肆虐下摇摇欲坠,但它们偏生就不掉下来,看得到惊心动魄却又叹为观止。而在没有凸出的岩古的地方,也有相当多插在岩缝中的石柱,有的石柱上面空空如也,只剩稀拉拉几根歪七倒八的石柱子孤零零注视着千年的沧海桑田;有的石柱上还有横搁的棺材,同样呈现阴晦的灰白色,我们从底上望上去,根本看不清里面是否还有白惨惨的尸骨。
    而在另外一些边缘风化得十分浑圆的石洞里,棺材摆放得更加别拘一格,不是常规的横向摆放,而是竖立在洞中,至于哪头是脚哪头是头根本分不清楚,有的棺材明显已被破坏,里面空无一物,阳光从上面斜洒下来照在棺材上,给人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那石洞像八九岁老太婆空洞的嘴,而那竖立的棺材则像这张嘴中唯一的门牙。
    这些千奇百怪情形各异的悬棺,看得我们心脏不由自主加快,特别是当脖子酸了偶尔俯身看见水中摇摇晃晃的倒影时,很容易让人产生一种进入巨大的古墓群的感觉。
    艄公也不来打扰我们静静观瞻,任由橡皮艇在水面缓缓飘行。
    这段时间,我们对悬棺应该不陌生了,第一次与悬棺打交道是在安乐洞中,可惜我们根本没有看见一丝一毫的影子,第二次当然就是在腾龙洞中亲自坐过悬棺,可以算作一次最亲密的接触,但是当时由于害怕,我们又处于疲于奔命的状态,并没有过多去体会悬棺带来的震撼,而此时此刻,我们亲眼目睹了数量众多的悬棺在阳光的照耀下默默述说着自己的历史,心里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暇想:这些悬棺中的尸骨不会在看着我们吧?
    这种感觉是很令人矛盾的,既想好好看一下那给世人留下了千古之秘的悬棺,又害怕过多与安息在悬崖上的灵魂对视而引起心灵的脆弱。
    我掏出几支烟散给艄公和满鸟鸟,自己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勉强压抑住心中翻腾的暇想,故作轻松地问艄公:“老哥,你说,这么悬棺古人是啷格弄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的呢?”我虽然在腾龙洞中的壁画上得知悬棺形成的原因,但是常来常往悬棺崖的人肚子中肯定有不少的传说,说不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解释呢?
    艄公的说法与专家的考证没有区别,翻来覆去都是那几种猜想,这让我更加确信壁画上的内容有很大的可能性。
    “那……有没有人亲自上去看过呢?”我换了个问题。
    “嗨,啷格没有?我十七八岁就亲自上去过……对了,我那一年差点骇得从那个洞……对,就是那个洞,”艄公指着一个摆放棺材最多的长条形石洞说,“……摔下来,你们晓得我当时在里面看到了么子东西?”
    “什么东西?”我们很好奇。
    “溜子!”
    “切,这有么了不起,不就是蛇么?我们前不久还看见过蟒哩,比你的块头还粗!”满鸟鸟一脸的不屑,瘪着嘴说。
    “蛇是没得么了不起?但是老弟我问你,那蛇是啷格爬到那个洞里去的?”艄公不以为忤笑着说。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某只鸟偷了蛇蛋又丢在洞里了!”满鸟鸟说出最有可能的假设。
    艄公一呆,“这倒有可能。但是你们说怪不?当我的头刚好在洞门口一露出,那条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的蛇就直夺夺杵到我眼前,我虽然不虚那个东西,但这猛然的一下还是差点把我吓得失足摔下悬崖,幸好我手还抓得稳而且急忙缩头,才不至于把小命玩脱。但是等我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再麻着胆子抬头去看时,发现那条粗大的溜子已经不见了。”
    “屁话,肯定缩回棺材中去了。”满鸟鸟还是不以为然。
    “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和我同去的几个伙计也笑我是眼睛看花了,但是等我们爬进洞里,在那个不大的洞里找了一圈,根本就没看见哪里有蛇洞,当然,洞里也不可能有蛇洞,因为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干黄沙,黄沙底下是坚硬的岩石,就算溜子再厉害也不可能钻得岩石对吧?”
    “那会不会在岩石上哪个地方有岩孔孔呢?”满鸟鸟又问。
    “岩孔孔倒是有,但是那些岩孔孔相当浅,一眼就能望到底,啷格可能装得下一条大溜子?我们当时还拿着砍刀一个一个去瞄过哩,哪有溜子的影子?”
    “那肯定是钻进棺材中去了。”满鸟鸟一拍大腿。
    “没有。”艄公肯定地说,“我们后来又把那烂得差不多的棺材板砍开,发现里面只有几截枯骨,连一个小虫子都没有,更莫说一条溜子了。”
    “那你的意思……那条溜子是莫名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了?”满鸟鸟还是不太相信。
    “对啊……这还不是最古怪的,骇人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说到这里,我发现艄公悄悄地瞥了一眼他钻过的石洞,脸色有些变化。
    “嗯?”我吐了口烟,狐疑地看着艄公。
    “我们当时几乎把那个石洞折腾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那条溜子。那棺材和枯干我们也没敢动,一个二个小心加小心从上面上来了,但是刚一站到舢板船上,我们就发现那个石洞冒出大团大团的黄烟……”
    “黄烟?”我心中震了一下,“是不是你们哪个在里面抽烟失火把棺烧了?”
    “鬼扯哟,老班子早就说过,进洞是不能随便抽烟烧火的,再说即使棺材烧起来了,也不会是冒黄烟嘛,况且等那大团大团的黄烟散尽之后,我们看见那副没盖的棺材还好好地在那里嘛!哪有火烧的迹象?”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哼,后来我们就回家了。但是事情还远没结束,我们同去的有两个伙计后来天天晚上像发癫一样狂喊狂叫,还要朝这悬棺崖跑,弄得一班子老汉老婆婆慌了手脚,请了一个道士先生来打整了好几次,又是烧香又是烧纸又是喝符水的,那两个伙计过好长时间才总算不‘翻筋’了!到现在这两个伙计都不敢来这悬棺崖!”(翻筋:闹腾)
    我听了一愣,这情形怎么跟满鸟鸟在安乐洞撞邪有点类似呢?满鸟鸟自然知道我在想什么,看了我一眼,不再像先前那样满脸不屑,表情变得有些沉重还透着一丝古怪。
    艄公见满鸟鸟一脸木然不再跟他唱对台戏,咧嘴一笑,“啷格,老弟也着个这过‘悍事儿’?”(悍事儿:不好的事情)
    我哈哈一笑,多少有点自我安慰的成份,说:“他岂止着过,现在还‘虚’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呢……”我正待把满鸟鸟和白胡子老头的故事给艄公讲一遍,瞥见满鸟鸟杀我人啃我骨的眼光,只得哈哈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虚:怕)
    艄公连忙安慰满鸟鸟,“不怕不怕,怕个铲铲么,这青天白日的,啷格会有那些东西出来呢?况且我虽然看见过恁个古怪的事儿,但我在这清江大峡谷往来多少会,一点事儿都没有,不怕不怕!!”
    满鸟鸟不好意思地笑笑算作回答。
    我突然想起安乐洞中那幅三维立体画,连忙问艄公:“这两边悬崖上晚上会不会出现鬼火?”
    “鬼火?那可太常见了!一到晚上,特别是闷热的晚上,这两边崖上的鬼火一串串的,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在放烟花呢,我们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初次见到的话,还是很让人感觉恐惧的。不晓得今天晚上会不会出现?”艄公抬头看看悬崖,好像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
    晚上会不会出现鬼火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我们已经见过世上绝无仅有的鬼火,心里早已不太感冒。
    果然,一直很安静看着悬棺的覃瓶儿开口说道:“大哥,你是长年在这里的往来的,你晓得这附近有没有啥子古树,很大的古怪?或者说,以前有没有过?”
    “这个……”艄公略微想了一下,“我记得我小时候曾经听我‘嘎公’说过,好像这清江大峡谷中清江两岸在很久很久以前确实有很多又高又大的古树,可惜后来都砍光了……你们问这个搞么事?”
    覃瓶儿没直接回答艄公的话,而是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你知不知道这悬棺崖附近有没有比较大的树篼?”
    “这个我以前放牛时确实看到过,那大树篼上还另外长了一些小树,我们放牛时还在里面躲过猫猫哩!”
    我当然知道覃瓶儿所问的问题是在验证腾龙洞壁画上所描绘内容的真假,听了艄公的回答,我越发相信悬棺的成因确实如腾龙洞壁画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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