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血魂碑

第三十六章 朱雀


    我心想,你不睬就不睬吧,我自己把思路清理一下总行吧?反正走路也不耽搁想问题。
    我现在头脑里很乱,因为一直想开口问寄爷,加上又一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所以思绪混乱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我一边走一边把这两日来的思路仔细梳理了下,把心中的疑问理出个一二三来。
    首先就是寄爷为什么不等我们就急着来找梭椤神树,据艄公的描述,寄爷和满鸟鸟到达梭布垭之后,就独自进入了清江大峡谷,那么,他为什么那么急?他又是怎么找到这棵梭椤神树的?起初我以为寄爷遭遇了什么不测,但据艄公的只言片语来看,我估计寄爷是跟踪那伙外国人先我们一步走的,那么,寄爷难道知道那伙外国人也在找梭椤神树?他们有没有接触过?而那伙外国人又到那里去了?难道我们先入为主的思想错了,那伙外国人仅仅是对悬棺崖的悬棺好奇?寄爷和那伙外国人这二者之间到底构成一个大疑团。
    第二个疑图就是清和大师怎么会那么蹊跷地死在难留庙?而且怎么跟我爷爷长得那么相像?他又是通过什么方式在棺材壁上划下“难留城”三个汉字?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清和大师之所以会留下这三个字,无疑在向我们传达一个信号,实际就是为我们寻找梭椤神树提供一条线索,这样看来,清和大师至少对梭椤神树是知道的,而且也极有可能知道帛书中的任务。但是,他与覃瓶儿相依为命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覃瓶儿所有的这一切呢?神秘的清和大师神秘的举动无疑是我现在最感困惑的一个谜团。
    第三个秘团就是“难留城”,我起初以为这个“难”是“困难”的“难”,当时还在猜想这个名字的来历可能与盐水女神和廪君巴务相的恩冤情仇有关,盐水女神苦留不住与她有枕席之欢的廪君,所以才有“难留城”这个名字,但后来寄爷的说法才证明我错了,那个“难”不是“困难”的“难”而是“灾难”的“难”,那么这个名字究竟要表达一个什么样的信息呢?还有,寄爷说“城即山,山即树”,那么所谓的“难留城”就是这棵梭椤神树。如果把“难留城”与梭椤神树的传说起来,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棵梭椤神树正是我们土家族的祖先避难之所,因为当年生活在梭椤神树上的人形成一个小型的社会,因此才以“城”来称之?那么,既然叫“城”,这个“城”究竟位于哪里?世上怎么没有关于它的传闻呢?
    第四个谜团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原因?那个白衣人是谁?我怎么会有那样的记忆?我记起安乐洞中那女阴魂说我跟廪君巴务相长得十分相像,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当时还以为她认错人了,现在一想起来,我不免大胆想到,难道我真是当年的廪君巴务相的转世,或者是廪君巴务相的记忆通过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传到我身上了?如果确实如此,那么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了,那白衣人可能是跟盐水女神有关的人。这事儿可真够诡异的!但是这里面也很复杂,如果那白衣人确实是盐水女神相关的某人,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而带走覃瓶儿呢?
    第五个谜团,当然说是我额头上的那个“朱”字了,这是让我感无奈的问题,寄爷居然直夺夺叫我“朱雀”,我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我这额头上先后形成的几条伤疤究竟有什么玄机。
    第六个谜团就是满鸟鸟的行动出乎意料,这小子平时胆小如鼠,而且最怕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可他昨天晚上为什么表现得那么大义凛然,留下我和覃瓶儿独自一人离开在黑咕隆咚的晚上去荒效野岭寻找寄爷,而且一夜未归,最后得知他居然先我们爬到梭椤树顶了,这与他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这实在是让我很想不通的一件事。
    最后一个谜团又回到寄爷身上,我们好不容易跟他会合,结果他就一本正经但是却十分简短地说了一些听起来云遮雾罩的话,而且不等我发问,就拉着覃瓶儿往树上爬,而且居然如此轻车熟路,这老家伙到底知道了什么,他所知道的事情究竟与覃瓶儿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所有的这些谜团归根到底涉及到几路神秘的人——寄爷、那国外国人、清和大师、白衣人、满鸟鸟、甚至还有无辜的覃瓶儿。现在看来,要解开这几路神秘的人背后的真相,恐怕最终只有落在寄爷这个新生代土家梯玛身上了,因为只有他才有那么大的本事可能通神——是不是真的能通神我到现在都持怀疑态度,但那把两次暴红光的司刀我可是亲自领教过了,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寄爷确实非一般人可比。
    思路一理清楚,我似乎松了口气,心情变得不再那么浮燥了,既然有谜,肯定有谜底,谜底揭开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我无法向寄爷求证,一切都只有等到抵达梭椤神树之顶再说,帛书中不是把任务说得非常明确嘛——抵达梭椤树顶,把血魂碑和两枚陶印合二为一,然后再安放在梭椤树顶。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我始终没有想过的问题,那块血魂碑和两枚陶印那么小,我们把安放在哪里呢?这又是一个开始困扰我的谜团。
    不过,看见寄爷在前面疾步前行,而且他也说过“一切都该结束了”,那么所有的谜团彻底解开肯定为时不久了。
    想到这里,我抛开一切烦恼,也不再去打量这棵梭椤神树的情形了,看着脚下闷着头走路。该来的总归要来,该走的总归要走,该解开的一定会解开,这是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的哲学命题。
    此时那梭椤树的枝桠之间依然云雾缭绕,视线依然看不见很远,我们忽左忽右在一层层的枝桠之间一路向上,这个过程中我们经过了很多有腐朽棺材的石洞,都是位于梭椤神树枝桠的尽头。当然,梭椤神树两侧的绝壁上不仅仅有悬棺洞,还有大量横着悬棺的凸出岩石……总之,梭椤神树和悬棺之间完全像一个巨大的谜宫,但这个谜宫虽然大,也仅是那路太过曲折迂回,我们走起来感觉十分麻烦。幸好有寄爷带路,或许更有他那把司刀起作用,所以我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居然一路平安,这让我安心不少。
    我在前行的过程中,也注意到梭椤神树有许多地方依稀有人活动的痕迹,比如毁得基本看不清形状的窝棚,甚至在某棵巨大的枝桠上还有一块圆形的平地。很可惜的是,这个地方估计是太长时间没有人来了,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仿佛被世界抛弃了几千年。
    这样顺着枝桠一言不发疾走,很快我就发现后来的枝桠越来越窄。这个现象告诉我,我们快要达到树顶了。令人不解的是,越接近树顶,那雾汽越浓,温度也越来越低,不是我早已走出一身热汗,我的牙齿恐怕早已撕打在一起了。
    想到快接近树顶,我精神很振奋,懒得去思索那给人温暖的太阳究竟去那里了,这个地方为什么像传说中的地狱……这些问题了,直想早点到达树顶。到后来,我几乎是手脚并用,顺着越来越陡的树桠爬起来。
    寄爷和覃瓶儿也不轻松,我在后面都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气声,尽管如此,寄爷却好像越来越急,速度丝毫没有下降,不仅如此,他自始自终没有放开覃瓶儿的手,直拖得覃瓶儿背心都湿透了,不晓得究竟是浓重的雾气还是她的热汗才造成这个结果。
    当走过最后一条枝桠,我们周围完全成了云海,头顶完全是一种极度浑沌的世界,两三米的地方就看不清了。我心里不禁想,看这样子,我们不会真的走到天上吧?我们是不是快走到了云霄殿?我记起传说中当年的雍尼和补所两兄妹正是通过传说中的梭椤神树到达天宫遇到神仙的。——这让我感觉十分可笑却又隐隐约约包含着一种期待。
    这种奇特的心理很快被一阵似哭似笑的声音搅散了。那声音,我当然非常熟悉,除了满鸟鸟还能有谁?
    听见满鸟鸟的声音,我第一时间想到,莫非满鸟鸟这背时贪财的伙计居然捡到宝了,但又乐极生悲,捡来的那宝又不小掉下树去了,所以才整出这么难听的像哭不像哭像笑不像笑声音?
    不管怎么说,满鸟鸟这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给了我无穷的动力,我心里明白满鸟鸟所在的地方就是树顶,只可惜由于雾汽太浓的缘故,我始终没看清他的身影,只知道他的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
    我挥舞着手想赶开眼前的雾汽,力图找到一条路上去,却依稀看寄爷和覃瓶儿已经顺着树干在向上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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