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笔记

62.
    我霍然转身，照壁下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老头，干瘦的身子裹在一件黑色皮袍里懒洋洋的看着我。他身上的服饰虽是普通，但头上裹着的包巾却让我一眼就断定他应该是苗人。
    他离我大约有七八米，但我居然感觉他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死亡的味道。这天原本就冷，风咋一吹起，院子里象是堕入了冰窟一般寒意刺骨。只听得铛的一声，我手中的长刀落地，那老头阴yindao，“怎么，连兵刃都掉了。”
    这话却是说错了，列位看官非是我见了此人吓得连刀都握不住，只是我深知此人应该就是在一晚之间灭了镖局满门之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死亡气息应是他皮袍下微微鼓起的小袋子里蛊虫发出来的，我不知道他武功多高，但在瞬间我做出了个决定：用手枪招呼他。
    长刀跌落，这兵刃原本就是用来防身，只是在他这样的高手面前我这个丝毫不会一点武功之人使着兵刃也是无用。右手慢慢探入怀把枪握在手中，此时心里安定下来，论武功虽说你比我高，但我有手枪护身那怕你纵有飞天的本领也一样得死在我手上。论蛊毒我更是不怕，适才他说我能走到这里来，已经听得出有些惊奇了。
    我缓缓说道，“这些人是不是你杀的。”那老头冷笑道，“你从大门走到这一共是七十八步，我原以为你在大门口时就应该倒下。谁想到你又往前走了二十步，等你把人都拖出去后我又以为你只不过是服了什么避毒的药物顶多撑上一时，但你又走了回来，还进了这院子。小子，看来辽东双怪死在你手上果真是不冤枉。”
    我冷冷看着他，干瘦的身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干瘪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这是长年养蛊人的一个特征，他们终日与阴毒的蛊虫打交道，有时甚至以血肉来饲养蛊虫，是以他们的寿命往往比常人短得多。老头见我不说话，又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法子走到这的，看样子之前那两次蛊毒也是你解的。今天既然和你照了了面那就正好一块算算帐，死之前老夫告诉你我的名字，省得到了阎王爷那还是个冤死鬼。”
    他轻描淡写的说完这句话，已经是把我看做一个死人一般。我心里冷笑一声，论使毒那辽东双怪自是不如你，但论到武功这老头肯定远远不如那辽东双怪。笔记上写得明白，养蛊苗人因为终日要耗费极大的精力来饲养蛊虫，是以在武功修为上面只能算得上普通。再加上他们仗着有蛊毒防身，所以对武功看得并不重，这也是为什么中国武术几千年流传下来并没有几个苗人能位列武术传奇人物的根本原因。
    我虽是不会武功，但想必这老头的武功也不会比我强到那去，概凡养蛊人蛊毒的本领越强武功就越低。这老头能在一夜尽毒杀镖局上下近百余口，那使蛊的本领已经不是我能想象的了，但正因为如此他的武功绝对不会高到那去，更何况我有玉佩护身自是不怕他的蛊毒。他这般说已是起了轻视我心，我自轻轻一笑道，“我姓杨，叫杨过。”
    老头缓步走了上来，边走边道，“我早就知道你的姓名了。老夫叫阿依卡，至于其他的你也不必知道。明年今日我自会去给你坟上添上一铲新土。”我默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突然之间他身型一闪，两手之间已经各自多了一把短刃糅身扑了上来。
    他这招却是我意料不到的，我原以为他一上来就会用蛊毒对付我。但谁想到他居然弃了自己最擅长的而改用兵刃，急切之下怀里的手枪连保险都没打开，颇为狼狈的一把抄起长刀挥刀招架。
    阿依卡的短刃长不过尺许，一近身来立即抢攻，只是看他的招式和身型步发也普通之极，再加上我比他高了一头，力气更是比他大，于是挥动长刀把自己先护住，一时间他也奈何不了我。
    斗得几招，阿依卡见我挥来划去只是那么几招，但偏偏每次都能抢先化解他的攻势，好几次甚至还差点被我劈中，不由得叫道，“小子，你就会这么几招麽。”
    他却不知道这几招还是我业余跑去学韩国剑道学来的，天下武功的一个重要趋势就是去繁化简。当年萧峰在聚贤山庄仅凭借着一套太祖长拳就挫败了无数的英雄豪杰，更何况我学的这几招剑道更是历经了数百年的积淀而成。再有一个原因就是我一味的凭着力气横砍竖劈，那阿依卡力气明显不如与我，再加上他所使的兵刃是短刀，正所谓一寸短一分险，我只要不让他近身那就没什么危险了。
    我原本想高声呼叫外面的衙役和官军进来帮忙的，但后来转念一想这院子里阿卡依必是已经布置了什么蛊毒，不然之前那几名仵作也不会一走进来就晕倒在地。待听到他大声叫嚷时，也不答话，长刀竖起，呼的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直直的当头劈下。
    这招是再熟悉不过的“力劈华山”，阿卡依挥刀去挡，只听得刀剑相撞之声，阿卡依身子一摇。我见了心中大喜，他果然是长年浸淫蛊虫之道，身体体制已经远远不如常人了，我这一下只怕他得用尽全力才能接得下来。当下刷刷又是三刀砍去，刀刀都不讲究变化，讲得就是一个狠快。
    阿卡依被我这三刀逼得连连往后退，原本惨白的脸上更是蒙上了一层灰色。我越斗越兴奋，渐渐有些疯狂起来，招招不离阿卡依的要害。只听见一阵兵刃相撞之声，阿卡依出招越来越慢，我这蛮牛般的打法让他招架起来颇为吃力，忽然我颇为吃惊的发现他的脸上居然浮现出害怕之色。
    再斗得一会，阿卡依的头上居然已经冒出丝丝白气，眼看再过几招就要招架不住。突然他拼命往前一冲，抢入怀中不要命的直扑我而来。我吃惊之下只能往左边闪开他的这一扑，阿卡依却是不停脚步瞬间窜出去几步，回过身子喘着粗气手指着我说道，“你……你……你不是人……。是鬼，是鬼……。”说完竟是极为害怕的哆嗦着望着我，我正想说话时，忽然只见他手中的两柄短刃掉落在地上，手忙脚乱的从怀里摸出几粒黑色药丸慌乱的送入口中。我一声喝道，“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要说鬼，你看看你自己便知道了。”阿卡依吃下药丸后象是放心不少，但脸上的恐惧之色越浓，上下打量着我，颤声说道，“你不是人，你肯定不是人。没有谁能中了我四种蛊毒还能活着跟我说话的，你是鬼，你是萨波罗。”说完忽然发足往花园奔去，身型极快，我刚想追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他踪影。这时我才骇然，这老头的轻功居然这么高。
    这番打斗下来我也累得出了一身的汗，伸手想擦下额头上的汗水，忽然只觉得脸上象是有粉末附在脸上，用手拈了点下来一看，指尖上有些白色的粉末，却又不是大量运动后出的汗蒸发后剩下的盐粒，看了半天也没搞明白是什么东西。
    过了片刻我推开史威的房门，只见一张朱红色的大床上躺着两人，时直冬日，那窗边悬挂的沙帐并没有放下所以站在门口看去便已认出是史威夫妇二人。我慢步走了过去，两人脸上和外面死的那几人面色一样，都是一片死灰。史威的双目睁开，直勾勾的盯着床顶。显然当时他已经察觉到了些异常，只是等醒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心里一酸，这史威为人倒也不坏。从醉仙楼斗酒到相识成为朋友虽然不过短短数日，但我觉得史家兄弟为人十分直爽，是可以一交的朋友。伸手过去，将他双目合上。忽然想到他身上肯定还残留着蛊毒，心里一惊，闪电般的把手缩了回来，过了片刻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怕什么蛊毒，微微叹了口气，走出房间。
    这时我感觉脖子上的玉佩不如刚进来时那般的冰凉了，细细一想便明白这是因为那阿依卡布在各人身上的蛊毒随着时间已经渐渐散去。适才那些仵作应该是吸入了混杂蛊毒的空气而晕倒在地的，只是因为经过一晚的散发蛊毒的毒性已经大减，所以只是晕倒在地而不象史威他们直接被在睡梦中夺命。由此可见阿卡依所使的蛊毒是何等的厉害，我若不是有这玉佩护身怕是连这个门都进不来。
    这东院的人已经全遭毒手，但并未见着张天的尸首。只是我心里也并未对他能活下来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刚想往西院去的时，忽然只听背后两声轻响，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咦，爹爹，这还有个活人。”
    听见这声音，我颤着身子回过头来，墙角下站着一男一女，男的眼窝深陷，比我初见他时又瘦了许多。女子披了一件雪白的长袍，站在那宛若一朵雪莲花，嘴角微翘，看着我惊呼道，“是你……。”
    我望着他们微微有些哽咽，说道，“纪大侠，纪小姐，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