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笔记

63 恰似柔情


63
    这一男一女正是我初回这宋代见到的纪云纪兰父女。掐指一算初见他们时尚是早秋,而现在已经是寒冬了。
    纪云显然并未马上认出我,微微一楞,说道,“这位公子……。”纪兰拉着父亲的手笑道,“爹爹,他就是我们几个月前救的那傻小子啊。”说完打量我几眼,眼珠转动,格格一笑道,“难怪爹爹认不出你来了。第一次碰见你的时候你穿得怪模怪样,现在你这模样跟别的富家公子哥没什么区别拉!”
    我此时心情激动,虽说他们父女两人和我在一起才一天一夜的功夫。可我回到这八百年前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他们,更重要的是纪云当时留给我的四十两银子让我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不然我也不会结识柳元,更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我笑道,“纪姑娘说笑了。我这那是什么富家公子哥……。”话还未说完,纪云突然打断我的话,语气森然的说道,“杨兄弟,你在这干什么。”我愕然无语,脑子里一片混乱,张嘴结结巴巴的想把事情原由说出来却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纪云上前一步脸色阴沉的盯着我,纪兰道,“爹爹,我去看看史叔叔他们在那。”纪云点了点头道,“你自小心了,院子里还有蛊毒。”纪兰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回头问我,“喂,我爹爹刚才问你在这干嘛啊。”
    忽只见纪云脸色一变,厉声对我说道,“你是不是阿卡依的人!你把史威他们怎么样了!”纪兰看着我微微有些发呆,过了一会说道,“爹爹,他怎么会是阿卡依的人。”纪兰怒道,“他要不是阿卡依派来的,怎么身上会有阿萨罗!”
    我这时根本插不上话,待听到阿萨罗三字时浑身一哆嗦。这阿萨罗是苗语,翻译成汉语就是死亡的意思。苗人通常把十多种死蛊统称为阿萨罗,意即死亡之蛊,说的就是这种蛊只要中了就必死无疑,只是阿萨罗只是一统称并未指明了是那种蛊毒,那纪云匆忙之间查辩出我身上隐约散发出有死蛊的阴气,是以认定我是阿卡依派来的人。我这时候恍然想起之前曾经在脸上摸到些白色粉末,难道这就是纪云所说的阿萨罗蛊毒。
    我急道,“纪大侠你听我说,我不是那什么阿卡依派来的。方才你们来之前我刚刚和阿卡依打了一架,这……这镖局满门上下几十口都是他杀的!”
    纪云和纪兰一声惊呼,纪兰惊道,“你说史叔叔他们都被杀了?”我默然点头。忽然只听当啷一声,纪云手中的长剑掉落在地,面若死灰径直推开史威房门走了进去。过了片刻,纪云从里走了出来,望着纪兰点点头,泪水直在眼眶中打转。纪兰呆道,“史叔叔真被害死了。”
    只见纪云脸上的伤心之色一闪即过,伸手把房门拉上,低声说道,“你史叔叔去了,看样子你大力叔叔怕也是遭了毒手。这房里的蛊毒还未散尽,你就别进去了。”纪兰眼眶一红,眼泪几欲落下来,转回对我说道,“史叔叔他们是不是被阿卡依杀死的。”我点头道,“你们进来时没有看见他吗?”这时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只是中间我留个心眼,未说自己是有玉佩护声,只是含糊其词的说了几句。
    纪云伤心之下也未及细想我的话,否则一下子便可戳破我的谎话。回头看了眼史威房间凄然说道,“史兄弟。这才是哥哥害了你,只希望下辈子咱们还有福气能够再聚在一起。”纪兰这时呜呜的小声哭了起来,我看着心里却是一楞,这野蛮之极的丫头居然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想到这,顿时想到初见她时被她一马鞭给抽到肩膀之事。此时纵然万般恨她也恨不起来了,走了上去低声说道,“纪姑娘,别伤心拉。”纪兰从袖子里拿出条手绢擦了擦眼泪,恨恨道,“那个阿卡依我非得把他的皮给剥下来。爹爹,你为什么每次都那么纵容他。”
    最后这句话却让我心里一惊,难道阿卡依居然和他们认识。纪云叹了口气,正待说话时,忽然只听得大门外有人高呼我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张挺他们见我进来有些时间,这怕我出事所以才让人高声叫我。
    纪兰道,“外面那些人是你的朋友?”我说道,“对。他们几人都和这史镖头有些交情,听说这里出了事便来看看,我仗着胆子大就自己进来看看,谁成想居然能碰见你们。对了,你们怎么不走正门,干嘛从外面高墙翻进来。”
    纪云打量了我几眼,正欲说话,忽然微微摇头,似是我有什么地方让他琢磨不透。过了片刻纪云道,“我们在外面看见有衙役官军把这给围了起来,因不想和他们照面所以就从外面跳了进来。这地不益多呆,你还是快快出去吧。告诉外面那些人,等上一日再来这把众人的尸首给安葬了,至于杀害他们的人我自然会找到他的。”
    说完纪云客气的冲我拱手行礼道别,我躬身回礼,父女两人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四周,纪兰忽然问道,“爹爹,东西找到了没有。”纪云摇了摇头,道,“东西不在这。咱们还是先走吧。”说完两人快步往后花园而去。我看着两人的背影怅然叹了口气,转身出了东院又去西院查看了一番。那里住的几十名军士连带镖局上上下下之人已经全部死了,但让我高兴的是并未看见张天的尸首在内。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出了镖局大门几个衙役抢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里面的情况怎样了。我手一摇说道,“你们还是明日再来收尸吧。”说完便自行走开,柳元几人上来问我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时,我微微摇头道,“都死了,一个也没活下来。”几人一惊,张芷若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我望着她,心想这可不能告诉你们,不然连带着我都要露馅了。于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看模样象是中了什么毒。”
    柳元皱眉道,“什么毒这么厉害。对了,为什么你进去没事,那几个仵作却晕倒在地。”我说道,“我进去时含了一粒解毒的药丸,所以这才没事。”这话却是假话,但他们三人却信以为真,我忽然想到一事,走过去对那班头说道,“在下有一事要请阁下帮帮忙。”班头连忙说道,“不敢,有事杨公子还请吩咐。”
    只因我和那张芷若订婚的事早就传遍了长沙城,再加上我和张挺交好。是以衙门里的但凡有些脸面的都识得我。所以这班头对我也颇为客气.我把纪云和纪兰的相貌特征粗粗的跟他说了一遍,让他派几个人在长沙城内的客栈里寻访下。若是发现了他们住在那就劳烦告诉我一声。说完,我又摸了几两银子出来塞进班头的手里说道,“这些钱算是给兄弟们的辛苦钱,他们是我的朋友,若找到了还请赶紧与我说。”
    班头连声答应。这时不知从那吹过来一阵浓雾,那镖局被罩在里面若有若无,活脱脱的便跟一座坟墓没什么区别,我只看得心里一阵发冷,微微叹了口气,快步和他们离去。
    回到柳府,我因想到史家兄弟惨死在阿卡依手上而闷闷不乐。跟张挺兄妹道了声乏,自去房里睡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得啊的一声门响,似是有人推开而进。我霍然坐起,却发现是张芷若。
    她走到床沿边坐下,我呆呆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听她柔声说道,“我刚才让哥哥去和衙门里的人说了,明天都用上好的棺材给他们殓尸。你也别太伤心了。”说完,脸上微微一红,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左右就你和我两个人,有些话我原本早就想和你说了。”抬头望着我,眉眼如水,说不尽的娇羞。我心里一阵涟漪泛起,不禁把她的纤手握在手中,轻声说道,“芷若。我有什么好,你怎么就看上我了。”
    张芷若微微摇头,嘴角翘起,想了想说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答你。”说完,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背对着我说道,“哥哥那日和我说了你的一些事,我听了便喜欢上你了。后来我又偷偷的来过柳府好几次,每一次都是躲在一边看着你。你看起来虽象个读书人,可身子上却没有一丝我哥哥他们这些文人的酸腐之气。我自小便在那高墙里长大,这些个子的读书人我见得多了,我一点都不喜欢,见到你时我才发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别人总说我性子野蛮,可你说,我性子野麽。”
    说完,回身看着我,微微一笑。其时阳光从外面斜斜照在她身上,更显得她模样娇俏。只看得我心里砰砰心跳,此时心里忽然有个声音在说,你别忘记了姜婷还在等着你,你和她根本就不可能。又有一声音说道,算了吧,你回不回得去还是回事,既来了就安心的在这生活,你已和她订了婚就该对她负起责任。
    脑子里这时是一片混乱,张芷若见我出神又问了我一声,当下我微笑说道,“那个混小子说你性子野,下次见着了我一定帮你出这口恶气。”说完,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望着她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我叹了口气暗道,罢了罢了,我就算告诉她我是八百年后的人她自然也不信。这张天也不在知是生是死,我能不能回去其实并无多大把握,先不说能不能找到土司古墓,到时候就算找着了又真能回去吗。
    我脸上这时是忽喜忽悲,握着她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张芷若抿着嘴唇偷笑着看我,说道,“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我有这般好看麽。”说完格格一笑,跑了出去。我呆呆望着门外,心里却是五味翻滚。
    待到第二日我又去了趟福威镖局,只见门外摆放了几十具棺木,应是张挺买了让人送来这的。班头见了我说昨日自我出来后也没人敢进去。等到今天早上,已经过了我昨日所说的一日之期了,让几个胆大的衙役往里走了几步见没事这才敢进去收拾众人尸体。镖局旁边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大意皆是说这镖局里上上下下近一百口一夜暴毙定是惹了什么冤魂前来锁命,又或者是这院子里有恶鬼潜伏。更有好事者口沫横飞的指点着镖局的房屋布局是如何的犯了风水之说,另一侧的墙角处更是有十多名愚男愚妇附会多端,说这必是煞神爷爷做怪,每逢月圆之夜就有无头无脚之鬼神作祟,见者无不即死,所以须得加以祭祀。旁边摆了若干用以祭祀之物,众人捣蒜般的不住磕头。
    我与那班头说话间不时有尸体被搬了出来,几名仵作边战战兢兢的自去验尸,只是这些尸首身上一无刀伤二无中毒之迹,让他们丝毫看不出些什么头绪。过得片刻一名年轻仵作竟吓得晕了过去,几名衙役上来飞快的把他抬走。其他尸体也不敢再多停放,抬出来后即放进棺木中。
    我立在一边看着镖局众人的尸首不断被运了出来心里颇为伤感,待史威史大力两人的尸首抬出来时,我一声长叹,不忍再看。又问了问那班头打听到纪家父女的消息没有,班头答道昨日就已经派了几个差人去长沙城里的客栈寻访,只是这客栈众多,一时也没找到纪家父女在那投宿,若是寻访到了自然会马上派人去通知我。我拱手说道,“那劳烦各位了。”说完拿出几两银子递与他,自来这半年多,我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这使钱让人办事之法。果然班头眉开眼笑的接了过来,拍着胸脯说只要纪家父女在这城内那怕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说完话我挤出人群便想回去,走了没几步,忽然一个孩童走了过来对我说道,“这位公子,那边有人要和你说话。”说完指了指镖局不远处的一座茶坊道,“他说在那里等公子。”我望了望那茶坊心里颇为好奇,拿了几个铜钱给那小孩,他自接了欢天喜地的去了。
    当下我走了过去,进去之后一名小二迎了上来把我带到楼上的雅间,门帘掀开,张天赫然在里面坐着。等小二走了后,张天把门给关上。我望着他是又惊又喜,正想说话时,忽然张天倒头便拜,哭着说道,“杨公子,这史家兄弟死得冤枉啊!”我连忙把他扶起来,坐好之后我安慰他道,“好了。你先把事情跟我说一说,那凶手我昨天已经和他照面了下次要是见着他定不放过他。”张天抹泪惊道,“你已经见着了杀害他们的人了?”我点头道,“对,那人叫阿卡依,他是湘西苗人,擅长使蛊毒,否则凭史威两人的武功也不能让人一夜之间给灭了门。”张天浑身一哆嗦,喃喃说道,“这真是邪门了,怎么和苗人牵扯上关系了,我原本还以为是那个高手做下的这案子。”说完眼眶又是一红,满脸的懊悔之色道,“早知道这样那日我就不应该听史大哥的话,要是留在镖局里面说不定我身上这些用来解毒的药物能够派上用场。”说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囊倒出一些黑色药丸道,“这些是我们这些摸金校尉下墓之后用来避尸毒的药丸,那天我要是在说不定这些就能够派上用途了。”
    我却是微微摇头,暗道你那日要在镖局的话怕也是难逃一死,问他道,“我原以为你和史威他们一起遭了毒手,怎么那天晚上就你单单不在镖局里?”张天叹气道,“那天你走了之后,史大哥忽然把我叫了去。把一个小包裹递给我,说是这包里的东西关系重大。虽说这镖局里有军士看护,但取这东西的人迟迟不来,他心里放心不下。就让我带着东西去外面躲上几天。我问他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他也不说,只是说,‘这镖局附近怕是早就已经被想抢这东西的人给盯上了,换做镖局里其他人带着东西出去必然有危险。你一来是外人,二来想必那些歹人万万料想不到我会把这东西托付给你带出去。你带着这东西去长沙城了里找一地方暂且躲起来,等过了几日我那衡山派师兄弟来援或者取这东西之人来了就行。’”
    说到这张天顿了一顿,喝了一口水又继续说道,“我见史大哥面色凝重,自是这东西关系重大。那几日史大哥待我就象亲兄弟一般,他有事我如何不帮。我把那个小包裹收好之后当晚趁着夜晚悄悄的从后院的墙角处挖了一个洞钻了出去。我自己的家也不敢回,连夜去了东城一处荒废许久的土地庙住了下来,白天便偷偷的在这看镖局是否出了事,晚上便回土地庙。接连二天我见并无什么事情,心里还想史大哥有些多凝了,谁知道那天早上一来便见镖局外面围了一大堆人,一打听才知道史大哥他们都遭了毒手。我心里又悲又怕,悲的是这才几天就已经和他们阴阳相隔了,怕的是我深知以史大哥加上大力兄弟的武功虽说不算不得一流好手,但却也不弱,再说这镖局里还有几十名官军驻扎在这,谁还敢轻易的上门抢东西。那凶手居然能在一夜之间把镖局满门给杀掉,那必然是江湖上绝顶的高手了。只是刚才听你这么一说我才知道他们都是被蛊毒给害死的,现在看来史大哥托付给我的东西那真的是关系重大了。”
    听到这我慕然想到那谈纪兰问纪云说‘东西找到没有。’心里一惊,难道这两人就是要来抢夺这东西的人。旋既又想到纪兰称呼史威为史叔叔,纪云看见史威丧命时的悲戚之色,敲了敲脑袋暗自骂自己真是笨,他们俩若是来抢东西的,那阿卡依又是来干什么的。
    前后这些事联系在一起心里顿时明白过来,看情形纪云应是来取史威手中东西的,而那阿卡依是来抢着东西的。只是还有一事我颇为不解,听纪兰当时说起,似乎他们两人和那阿卡依认识。
    现在看来只有找到他们父女两当面问问才知道事情的原委。我沉思片刻,决定这些事情先不跟张天说起,对他说道,“史镖头托付给你的东西现在在那?”张天道,“东西我放在一个地方了,待会我带杨兄一起去拿。”我摇头道,“不用。眼下你不要住那土地庙里了,搬到我那跟我一块住,这两日你随我去找一个人,找到他整见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不定就弄明白了。”
    当下会过钞后他随我径直回柳府,路上我问他把东西给放在那里,张天说自己情急之下去了城外掘了一座荒坟把东西放在里面。我听了会心一笑,这张天还真是干什么都不离自己的本行,不过这样也好,纵使敌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到他把东西会放在那种地方。
    我和柳元说这张天是我的朋友,只因北方连连战乱,为了躲避兵祸只身逃到这长沙来了。柳元见是我的朋友也没怎么怀疑,在我住的房间旁边清扫出一间小屋安排张天住下。我怕阿卡依他们依然潜伏在这城内,连日里跟他出去寻访纪家父女都是让他加以掩饰下容貌。又自去跟张挺说了那阿卡依是杀害史家兄弟的元凶,让他派人在城内搜寻阿卡依。
    一连几日下来衙门那边来人报说并没有在城内找到我所说的那个阿卡依,问到一些常年在长沙城做生意的苗人也都说未见过阿卡依这个人。而张班头那边也派人来告之我说全城几乎都找了一遍,但未发现纪家父女的踪影。
    这日子便一日日这么耽搁下来,闲暇之余我找到几个会汉语的苗人打听萨波罗在苗语里是什么意思。几个年轻稍轻的听了纷纷说并不知道这个词在苗语里是什么意思,到最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告诉我,这萨波罗相传是苗族神话里死亡之神,人头虫身,浑身附满虫豸之物不惧世间万毒。我这才明白过来那阿卡依为何说我是萨波罗,想必是他在与我缠斗的过程中不知以何法将四种巨毒的蛊毒施在我身上,谁知我非但没有立即倒下死去,反倒是越战越勇,到最后终于吓破了胆仓皇而逃。只是这样一来那阿卡依想必已经回了苗疆,要想找他就只能先找到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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