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尸笔记

64 峰回路转


64.
    转眼便已快到年底,如按照公元历法来算应该是公元1124年的二月左右,只是在这却是宣和四年农历十二月末,离大年三十也就四五日了。
    张天因其对古董器玩识得颇多,所以平日里没事便去柳元家所属的当铺帮忙,我心想还是等到此事了结了再和他说说那湘西土司古墓的事。待到腊月二十八这日,我自去街上置办了些礼物送去张府,张芷若恼我这段时间没怎么和她见面躲在房里生气,我只好又陪着笑脸去她房里好言相劝,只累得口干舌躁方才哄得她开心。当晚在张府吃过了饭拜过了“准岳父”这才脱得了身。
    从张府出来我先让轿夫先把轿子抬回去,自己漫步而行。这两日街上异常热闹,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老百姓,我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东瞧西逛倒也颇有一番意思。长沙城内最为热闹之处是东城一处遍布茶楼酒坊之地,里面街道横三纵六密密麻麻,有专门看杂耍戏法之地,也有脚夫走卒汇集的茶馆酒坊,至于jiyuan这些烟尘之地更是数不胜数。
    这些地方平日里都已经是颇为热闹,到了这年底更是热闹非凡。我这几转之下也绕到了这里,几步走到了一处门面气派非凡的大院门前,我抬头一看招牌不禁哑然失笑,怎的走到这来了。
    只见上面写了三个烫金大字,湘情院。平日子里柳元张挺他们也和我说起过这地方,这里是长沙城内最为有名的一处销金窟也就是jiyuan。只是他们几人自持身份也从未来过这地,我也只是略有耳闻说这里除却巨富商贾非得入内。当下微微一笑,转身便想走开。
    忽然身后一破锣般的声音响起,“要是没钱就趁早走开,省得在这占地方。”我以为说的是别人也没在意,往前走了几步那声音又叫道,“穿得倒是挺好,估计也就过年了才把这身衣服拿出来穿穿吧。”旁边刺喇喇的又有几人哈哈大笑,听到这我忍不住回头瞧去,湘情院的大门边倚着一名男子,看见我回头后冲我叫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要没钱赶紧趁早走远点。”用手一指头顶的招牌又道,“张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顿时怒火中生,大步走了过去,斜眼看了看湘情院的招牌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这里难道还是皇宫衙门还不成。”那男子咧嘴笑道,“哟,这位公子还把皇宫内院给搬出来了。我们这虽然跟那些地方比不了,可却也不是一般人能进的。”说完嘴角一努,“你看看那边墙根下停了多少轿子,我告诉你,那些都是咱们长沙城内有头有脸人家的。”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翻了翻白眼又道,“怕是你在我们这连大厅都坐不上。”
    我冷笑一声,自从回到这八百多年前我还真没象当初在北京那样在金钱上犯过愁。平日子里我没事就帮柳元打点他们的家产,每月分得的红利不下数百两银子。而自和张芷若订婚后柳元张挺颜须这几个朋友更是把城外的几处庄园直接送与了我,是以金钱来得更是极其的容易。我今日出来除却买给张府的礼物所花费的钱外身上尚有五十多两银票。这湘情院我虽没来过,但花费流水却知道个大概,这五十两银子足足可以在这歇上三四天不成问题。
    这男子和旁边几个壮汉看模样应该是湘情院的护院打手之类的人物,被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登时恼怒起来,哼了一声,迈步便往里走。这时一个小肆早已迎了上来,眼睛冲那几个人一瞪,道,“你们这几个吃白饭的在这瞎说什么,到时候把这位爷给气走了看红姐不打断你们的狗腿。”说完哈腰冲我一笑,道,“这位公子你别听他们这几张狗嘴在这胡扯,您这里面请。”我从荷包里摸了块碎银子抛给那小二,摆开架势昂着头走了进去。那小厮眉开眼笑的道了声谢,大声的冲里面叫道,“各位姑娘们,有客到咧!”
    这些青楼之地便是如此,那几个壮汉这时也不敢再多嘴,躲在门角处不敢看我。这时老鸨早已迎了出来满脸陪笑着说道,“哟,这位公子爷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赶紧里面请。”我暗笑道我就压根没来过这里,看来这几百年前的人也是如此来套近乎。忽然呆呆想道自己进这到底来干嘛,这时老鸨早已叫了几个女子左右伴在我身边,也不待我开口便飞快的让人在花厅里摆了一桌酒席,连拉带拽之下把我给摁在坐椅之上。也不知是我来得早还是来得晚,诺大的花厅里空落落的就我这一桌,老鸨双手一拍,也不知从那奏起一片丝竹音乐之声,婉转悠扬,倒也十分动听。
    这花厅装饰得极其奢华,四角每处搁了一个盛满碳火的大铜炉,是以虽然大门敞开但屋子里却一点都不冷,那二个姑娘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左右,眉眼如水长得也算标志,早就各自倒了一杯酒吃吃笑着偎着我要与我吃酒,我眉头微皱,伸手把她们推开。
    古时特别是北宋对这些风月之时看得很开,名士如苏轼这些上层人物更是对此乐此不疲。我把她们推开倒不是我故做矜持,以前在北京时陪客户这些道道我就熟悉不过。只是刚才忽然想到我现在在这长沙城内好歹也算个名人,难保一会没人认出我来,若要是被张芷若知道我上这地方来非得气晕了不可。
    当下匆匆扔了一张五两的银票在桌子上,酒也不喝一口,站起来便想走。突然那老鸨直拉着我的衣袖说道,“公子爷,这有个人想见你。”我奇道,“谁想见我?”老鸨挥手让那两个姑娘下去,笑道,“你随我来就知道了,看来这回小姐算是看走眼了。”说完掩嘴一笑,我满腹好奇的随着她走花厅侧门走了出去。
    原来这后面是一个极大的院子,东西两侧一排厢房里热闹非凡,厢房里不时传出男女笑声,身着青衣的小厮托着放满酒菜的盘子进进出出。我随着老鸨东转西绕之下走到一处小院,这里离那适才那后院已是离了挺远,丝毫听不见那里的些许声音。
    我满脸愕然的望着周围,心里忽然颇为懊恼的想道,自己怎么这么轻信别人,连问也不问就跟着到了这里来。万一这是那个阿卡依设下的圈套怎么办。想到这浑身的汗毛立时竖了起来,入手入怀,握紧手枪。只见那老鸨指着前面的房间笑道,“杨公子,那人就在房里等着你。”说完吃吃一笑转身快步离去,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去得远了。
    事已经至此,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推开门一看,屋子里纪云纪兰两人围着个火炉坐在那。见我进来纪兰嘴巴一翘,说道,“爹爹,我输了。”转尔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道,“小女子在这里给杨公子陪不是拉。”我这会是看得莫名其妙,丝毫不知道她所说的是何事。况且她嘴上说给我陪不是,身子却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纪云微微一笑,道,“来,杨兄弟这里坐下。”我依言在火炉旁坐下,有些不满的问纪云,“纪大侠,你们到底是唱的那出?”心里忽然想到,你纪云来这jiyuan倒也不是不可,怎么连女儿也带到这里来了。
    纪云哈哈笑道,“别叫我什么纪大侠了,我痴长你几岁就叫我大哥吧。这事说来你还别见怪,先前我们看见你走到这大门附近,我便和小女先前打赌说你和那些xunhuan作乐之人不同,就算进了这湘情院也顶多坐上一会。小女不信,便和我打赌,结果那自然是杨兄弟让我赢了小女一回。”纪兰笑嘻嘻的瞧着我不语,原本照她的性子打赌输了应该有些恼怒,但看她现在的表情是不怒反喜。
    我听了纪云的话是哭笑不得,照他这般说,那之前那几个大汉挑衅我想必也是这两人指使的,至于后来那陪我喝酒的两个姑娘自然不必说也是专门找来应这两人的赌。我这时心里是一肚子的火气,但碍于纪云的脸面又不好发作,站起身来冷冷说道,“我还有事情就先不陪二位了。”衣袖一拂,便想开门走人。
    纪云拉着我又坐了下来,歉意的说道,“杨过兄弟,这事是我不对,在这给你说对不起了。”说完拉着我的手似是很亲热,忽然我只觉得手心一紧,一股大力传来。我心里一惊,还没等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纪云已经松开我的手,满脸只是惊愕之色。
    只见纪云满是吃惊之色的看着我说道,“杨兄弟,咱们就不饶圈子了,刚才我以内力试探你的武功修为,但发觉你似是一点武功都不会。那辽东双怪……是怎么死在你手上的?”纪兰张大一双悄眼似是碰上极为怪异之事,指着我道,“爹爹,你说他……他连一点武功都不会?那他怎么……怎么居然能够把阿卡依……。”
    我这时才明白过来刚才纪云握着我的手是试探我会不会武功,心里暗暗笑道,反正武功再高的人在我面前也是一枪撂倒,至于那阿卡依下次见了我估计连面都不敢露,我会不会武功又有什么关系。当下咳嗽一声道,“天下武功种类何止千万,我这门功夫乃是组上单传下来的,只因为我从来不在江湖上走动是以你们并不知晓。”纪云点头道,“想来也是。只是,杨兄弟你象是全无半点内力修为,这可大大的奇怪。”我说道,“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这门内功那也是跟你们不同。”
    我不欲在这个问题上面和他们纠缠太久,于是一口气把心里的诸多疑问都说了出来,只是中间张天和我说的话我却没有告诉他们。现在是敌是友暂时还未能分清,若他们真是来取那东西的,待他们说清情况后我自然会让张天把东西埋在那告诉他们。
    纪兰听了格格笑道,“爹爹,这个呆瓜以为你来这逛jiyuan的呢。”纪云哈哈大笑,以手指着窗外说道,“杨兄弟,实不相瞒,这里乃是我名下的产业。”我这时又是吃了一惊,这两人到底是谁。
    又听纪云接道,“既已说开了,那还得把这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与你听。”我点头道,“这样最好,只是有些你觉得不方便说给我听的话不说也无妨。”纪云道,“这个我自然知晓,只是盼一会我问杨兄弟一句话还请你如实的说。”我一呆,心知他要问什么。略微有些迟疑的道,“我要是知道那自然会告诉你,要我不知道,你问我也没用。”
    纪云沉思片刻便把整件事情的原由详细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越听心里越是惊奇。原来这纪云居然是湘西苗人的头领,那阿卡依是他座下的的大巫师,执掌族中祭祀等相关神职。之前纪云托了史家兄弟带了一样东西回来,只因辽国派人一路跟踪了下来要夺这东西,所以纪云就让史威二人先行回了长沙。等到把追兵都摆脱后纪云父女二人匆匆赶到这长沙城想取那东西,谁知道阿卡依忽然出现一夜之间把福威镖局满门给灭掉,之前托付给史威的东西也不知踪影。而在得知阿卡依是凶手后,纪云连夜赶回苗寨欲责问他为何要使蛊杀掉史威他们,谁成想人在半道时就已经接到急报,说是阿卡依已于一日前忽然暴病而亡,族人怕他得的是急病所以未等请示就把他的遗体火速的给葬了,等纪云赶到时就只看到一坐孤零零的新坟。
    至此纪云也只好作罢,纪兰因恨其杀了史威,曾对父亲说死要见尸欲带人把坟给掘了。纪云原也疑心阿卡依是诈死,只是考虑再三还是把纪兰给拦了下来,这阿卡依在族中威望甚高,旁人自是拿他当做半神一样来看,所以纪云平日子也待阿卡依甚为客气。再加上他毒杀福威镖局满门之事别人并不知晓,若是让纪兰带人掘了他的坟那到时候会惹来滔天的麻烦。所以纪云只能找来几个心腹仔细询问阿卡依到底是怎么死的,几人皆说这大巫师病来得极快,只一天的功夫就已经断气了,而下葬之时他们也亲眼看着的,这是决计错不了的。纪云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阿卡依因其毒杀别人满门最终还是遭了报应。只是阿卡依这一死,他为何要毒杀镖局满门就不得而知了。任凭纪云猜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时忽然想到那日在镖局里见过我,而且身上居然中了好几种蛊毒还能安然无事。纪云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处理完一些事情后赶到长沙城打算找到我,想要问问我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系。至于这湘情院是纪云当上苗人头领后设在长沙城的一个据点,平日子里用来打探一些官府里的消息所用,纪云只要来长沙都是住在这里。
    这也难怪我让那张班头满城的找他们父女二人找不到,我苦笑一声望着纪云,忽然心生好奇,他这名字可一点都不象苗人的名字。纪云似是猜到我的心思,微微笑道,“不用好奇,我原是汉人。我的武功师承也不用瞒你,少林寺虚空大师是我的师傅,我一身武功都是出自少林。”
    刚才听他说到自己是苗人头领时我已经是吃了一惊,等到他说到自己居然是汉人时我又是吃了一惊。这苗人头领怎么可能是个汉人,而且他的武功师承居然还是出自少林。
    纪兰看见我一脸的疑惑颇为得意的笑道,“呆子,这有什么好吃惊的。我爹是汉人,可我妈妈是苗人啊。再说我爹是少林门下的得意弟子,当这个破头领有什么好希奇的。”纪云板着脸道,“兰儿你怎么跟杨兄弟说话的,下次不准这样叫了。”纪兰哼了一声,偷偷冲我做了个鬼脸。我苦笑一声心道,难怪你性子这么刁蛮,想必是从你母亲那遗传的。
    整件事到这也差不多全部弄清楚了,只是那东西是什么纪云也没说,而张天也并不知道史威给自己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听纪云缓缓道,“在下有一句话想问问杨兄弟。”我道,“好了,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接着把我如何从辽东双怪手下救下史威两人到碰见阿卡依这些事情也都说与他听,只是中间对于辽东双怪是怎么死的以及我是如何逼开阿卡依的蛊毒并未细说,只是含糊其词的说自己有家传密药能够避蛊毒。
    纪云听到东西在张天手上时面露喜色,待我说完后便连声追问我张天现在人在那里。这时我留了个心眼并未说张天此时就住在柳府,只是说张天给我留了个纸条说是到时候自然会来寻我,至于是何时来找我那纸条上并未写清。纪云听了面露失望之色,只是连连摇头,我趁机问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就真的这般重要?”
    纪兰瞪了我一眼说道,“你这不是废话麽,要不是重要之物怎么会赔上史叔叔的性命。”说完眼圈一红恨恨的又道,“真是个呆子,也不知道问问人家上那去了。”纪云叹了口气,说道,“这事怪不得杨兄弟。”站起身来,把门打开。这时一股冷风吹进来,纪云慢慢说道,“难道这真是天意。”声音合着这股寒风听起来分外苍凉,我呆呆望着他的后背,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该不该告诉他们张天其实就在这长沙城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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