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青梅

他露齿一笑，因为想起小时候要靠游泳圈，才能在水里扑腾的司徒灏。
  “他在这海滨城市这么多年都没学会。”她歪着脑袋，取笑远方的司徒灏，“又怎么会在巴黎学会游泳呢？”
  因她的话，司徒澈开怀大笑。从以前起，她就喜欢拿大哥这个弱点来说笑。
  紫涵也跟着乐了，她记起灏见到水就好像听到考试一样——那厌恶但又要逼自己接纳的无奈表情。
  笑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喘口气，又问：“巴黎的人造沙滩也像饺子锅吗？”他努努嘴，示意她和这里拥挤的人海比较。
  明了他的意思后，她更加开怀，挤挤眼：“不相伯仲呢。”
  她放下水瓶，挨着他席地而坐：“不过当地政府也很用心，在人造沙滩上，沙子、棕榈树一应俱全，人们可以躺在吊床上、沙滩椅上，眺望塞纳河的风光。”她柔柔一笑，“灏还蛮喜欢那种不沾水的海滩活动。”
  “严格意义上来说，”司徒澈故作正色，一扫之前的笑脸，“那只是一条大河，不算是海。”
  紫涵被他的模样逗得弯眉，“对啊，这里才是真正的大海。”站起来，张开双臂，迎着不断在滩上拍打的海浪，眯起眼睛，双手卷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我爱大海！”
  他仰起头，带着笑意看她的举动。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的视线下移，朝他吐舌轻笑。
  司徒澈微微一怔，因她这孩子气的笑靥。眼前的紫涵逆光而立，面容有些模糊，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十五岁的紫涵。
  那一年，他们的年纪都很小。她爱笑来也爱闹，是个正统的假小子野女孩。当时，只要她一做错了事，就会这样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有不少人，因此而原谅她的恶作剧。
  包括，他和大哥。
  此刻，他蓦然发现，他不止是有些怀念当时的她。——而是一直很怀念，只是从未正视这种感觉。
  
  回家的公交车上，紫涵不时瞅瞅始终不发一语看向窗外的司徒澈，面露困惑。她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一同抚掌大乐的他，怎么就突然沉默了。
  难道，他累了？还是……别的什么。
  被他刻意忽视而带来的悲伤，瞬间满溢于她的心田。
  
  最近是沙滩节，塞纳河畔每天都有很多晒太阳的男女老少。司徒灏拿着相机，拍下一张张惬意的笑脸。看着屏幕中美好的画面，成就感油然而生，他的唇边露出满足的笑容。
  忙了一天，夕阳缓缓落入塞纳河。他举起相机，又拍了一张昏黄的夕照。这落日之美，他和紫涵都很喜爱。每次出门，见到落日，她就迈不动脚，硬是要看到那轮红日沉入水中。
  不知她在他们的故乡，是否也有时常欣赏日落呢？在看的时候，又会否想起和他一起指着落日赞叹的时光？
  不过……他摇摇头，过去好几个月了，看来她是做出了抉择。他低首，苦笑，往家的方向走。有了抉择也好，再拖下去，对她没什么好处。只是便宜了他自己，让他能够拥有她五年来的陪伴。这算是从澈手上偷来的好日子吗？现在，该是归还的时候。
  他继续向前，斜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伤感且落寞。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的目标是，年底完成！……或者元旦~ 
                  似水流年
  司徒澈没料到那日紫涵的笑容给自己所带来的后遗症这么严重。
  其实，表面上一切如常。每天早晨和紫涵一起用餐，然后和她话别离开，晚上一起吃饭，聊聊今天发生过的事情。他自觉，自己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这种生活，不就像是小夫妻的日子吗？司徒，最近你的生活规律多了。是嫂子的功劳吧！夏亦深的话还有他那挤眉弄眼的欠扁模样适时地跳入他的脑中。
  这让他数日来压在心底的担忧，以及那日在车上他猛然醒觉的情愫，又浮上了水面。
  虽然他总是大力地严肃地打压夏亦深等人的八卦热情，但几个月来的事实总在跟他开玩笑。他和紫涵之间的相处模式也越来越趋向老夫老妻。
  怎么会这样？客户的电脑显示屏还处于蓝屏状态，他坐在桌前懊恼地挠了挠后脑勺。
  “很麻烦吗？”站在一旁的电脑主人皱皱眉，担忧地看着他。
  “是啊……”司徒澈自然地接腔。他也没想到他们会发展成这样。其实，紫涵还是一如往常，他的行为举止也和以前一样。只是，自己的心境有些不同。
  对，就是他的心态问题。“心态不摆正可不行啊……”他咕哝一句。
  “心态？”什么来的？他的客户听不明白他的话。“新病毒吗？”
  “啊？”这话把司徒澈惊回了现实，“啊，不是……”司徒澈有些尴尬，手指在键盘上按了几下，画面一变，客户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真的啊！太好了！”客户看见常见的开机画面，放下心来。
  司徒澈站起身，把座位还给他，又在心底盘算了一会儿，确定这间公司的电脑程序已经维护完毕，又张望了挂钟一眼，原来快到五点了。那今天就到此为止，下班回家吧。
  他边打电话告知Boss，边踏上归家的公交车。在还算空荡的车厢里，他晃悠着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前面，一对初中生模样的男女正在嬉笑打闹，旁若无人。他冷眼旁观他们的亲热劲儿，心想，应该是情侣吧，至少名义上是。现在的小孩都很放得开，没在顾虑旁人的眼光。
  
  “澈，借我靠一下。”
  旅游大巴上，一片喧腾。刚才还是噪音制造者之一的游紫涵，因塞车而引起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有些头晕目眩。
  坐在她旁边的司徒澈，听见难得安静下来坐好的她一开口便是这句，不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累了？”真难得。这个从上车起就没停过的野丫头，终于喊累了。
  “是啊。这辆车开得实在太慢，我受不了了！”她盯着他宽宽的肩膀，双手合十，“呐，让我靠下睡会，好不？不然我就要吐了。”
  司徒澈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睡了真的就不会吐吗？”嘴巴虽然不饶人，但身体还是稍稍坐直。
  “当然不会！”紫涵拍拍他的左肩，脑袋一歪，右脸便靠上去。“你见过哪个人边睡边吐啊？”她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
  竟然还耍贫嘴？！他有点不爽。正要扭头说她两句，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小巧的鼻翼一扑一扇。
  见过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没见过这种得了便宜卖乖但让人无法回击的。司徒澈有点挫败。按理说，放纵紫涵是大哥的义务嘛，他是负责把野马拉回来的那一个。真是！大哥不在，她就改在他头上撒野了。
  “哟！”前座的男生转过头来，正好看见这幅画面，忍不住叫了起来，“司徒和男人婆……”
  “嘘！”司徒澈狠狠地瞪他一眼，并扬扬右拳，示意他安静。
  那男生慑于他的拳头，硬生生吞下未完的话，摸摸鼻子又坐回原位。
  驱赶骚扰者后，司徒澈又瞄瞄睡得正香的某人，心里有些不平衡。
  何止是心里不平衡，下车时他的肩膀、腰都麻了。司徒澈想起初中春游时的这段往事，笑意忍不住浮上嘴角。那时的紫涵就是个假小子，虽然被称为班花，但她大咧咧的举止也阻挡了不少小男生。尽管她和大多男生都打成一片，但只有他们俩的绯闻在学校里炒得火热。
  流言四起时，他澄清过，还想过给那班多嘴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倒是紫涵一直都很坦然，似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他便想，既然女孩子都不计较，那他还需较个什么劲呢！
  车上报站的声音让司徒澈回归现实，他站起身。经过前面那对情侣时，忍不住瞥了他们一眼，才缓缓走下车。
  小区的游乐设施处，一个蹲着的小女孩，和她那只白色的京巴玩得正欢。“狗狗，手！”小狗听话地伸出手，搭在她的手心。“真乖！”她大声夸它，并摸摸它的头。
  远望这一幕的司徒澈，会心一笑。那个摸头的动作，他们兄弟俩也经常用在某人身上。虽然他们没养过狗，但某个一闯祸就只知道回来扁嘴吐舌兼道歉让他们去收拾烂摊子的家伙，就像小狗一样。每逢此时，大哥便会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顶，再帮她解决问题。偶尔，他自己也会面无表情地拍拍她的头——在敷衍她或者是让她走开时。
  但，自从她自告奋勇来他们家帮忙做饭时，她就得寸进尺起来。当他不耐烦时，她没少踮起脚尖拍拍他的头顶，带着一种慈母的光辉。
  说实话，当时他还蛮讨厌她那副故作大人的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叛逆期到了，高中那段时期他和紫涵有些疏远。直到他慢慢习惯她的淑女做派，他们的关系才开始恢复到最初那样。
  一个拖着箱子的男人从身旁走过，司徒澈脑子里的画面又切换成五年前。
  “澈，我打算……和灏去法国。”她站在他面前，垂着脑袋。
  他一怔，那副表情就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的新闻。
  “你觉得……”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她忍不住抬起头，殷切地问，“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她无助的双眼直直地看着他，他有些尴尬，不禁轻咳一声。“为什么不应该？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去吧。”他别开脸，“反正，大哥会照顾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