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青梅

  她看着他漠然的侧脸，许久，才放弃地点头。“我明白了……”
  说完那句话之后，她便毅然地离开了。甚至只是过了一周，便和大哥离开这个城市。
  其实，现在想来，当时他还有很多话要问她的。他很好奇，为什么她突然有这个出国的决定？为什么最恋家每次出门旅行都第一个喊着要回家的紫涵，会二话不说跑到异国他乡？她当年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要代爸妈照顾他们兄弟俩吗？那难道，只有大哥需要照顾吗？
  当初没有问出口的疑惑，今日，又一个一个浮上心头，压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不，不，只是爬楼梯爬得有点累而已。
  司徒澈站在家门口，拿着钥匙发呆。如果，真要解决这些疑问的话，里面那人便可以给他答案。只是，他真的要问她吗？
  他摇摇头，都是陈年往事了，还提来作甚！
  他握紧钥匙，塞进锁孔，轻轻地转了一圈。里面便响起熟悉的拖鞋踢拉的声音，他微微一震，忍不住再度跟自己喊话：心态，心态要摆正啊，司徒澈！
  门从里面被拉开，游紫涵真挚的笑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微微一怔，仿佛一时间适应不了这如夏日般娇艳的笑颜。毕竟，她把它藏起来很多年。
  他想，虽然夏日就快过去。但眼前这个夏天才刚刚开始照耀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灭哈哈~~就快完了啊啊~~
（敲！）还有四回呢！ 
                  短暂别离
  游紫涵坐在电脑前，敲下最后一个字，再点击保存，不禁松了一口气。这份耗费她将近一个夏天的译稿总算出炉了。她眺望窗外，日光依旧猛烈，虽然已进入九月，但这里还是夏天的模样。
  她伸了个懒腰，端起水杯大口饮尽，休息半晌后，又敲起键盘，发邮件通知何家欢，并复查稿件。当所有事情都完成时，挂钟上的短针已经悠悠向“11”迈进。紫涵忙按掉显示屏，起身走进厨房。并不曾注意到何家欢随后而至的邮件。
  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一阵子，她才走回房间。因为一直隐约听见自己手机的震动声，她自然地拿起来看。面板上显示着有3个未接电话让她吃了一惊，一打开，全是何家欢。
  她皱起眉头，难道稿件出了什么问题吗？按下回拨键，“嘟”了两声，就接通了。还没等她开口，那边何家欢急切地朝自己飚起男高音。
  “紫涵，你知不知道，灏出事了！”
  
  放下电话好一会儿，她才能静下心来梳理事件的来龙去脉。何家欢看到新闻上说巴黎发生一起特大的汽车连环相撞案，有近十个华人受重伤，其中就有一个叫做司徒灏。他担心那会不会就是灏，才着急地打电话问她今天有没和他联络。
  听到这里，她的手心便开始发凉。因为，她没有。
  不只是今天，这两三天她为了赶工，都没有和灏联系。稍微定下心神，她拿起刚才记下的国际长途号码。这是何家欢告诉她的巴黎有关医院的电话。
  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的！紫涵双手合十祈祷后，才颤颤地按着手机键。
  可能是信号一般，电话里传来的女人声音仿佛不太真实。听着她一连串的法语，紫涵微微一怔，才强定下心神，用法语传达她想问那起车祸中伤者司徒灏情况的意思。
  对方让她稍等，然后就是一阵翻阅纸张的声音。随后，她听见对方照着伤者的驾驶证念出来的信息，确实就是她认识的那个司徒灏没错。
  紫涵的小腿顿时一软，幸好对方宽慰她，司徒灏的身体虽然受了重伤，但由于没有伤及头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她心存感激地道谢，然后便听见：
  “你是他的亲人吗？如果你想来探病，随时都可以。毕竟，重伤病人很需要家人的关怀。”
  紫涵点头应允后，便挂了电话。稍停一会儿，又打给何家欢让他宽心。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进厨房，拿起杯子大口灌水。环视流理台上的食物，她感觉这仿佛是场梦。怎么会这样呢？她在这边赶稿烹调过着幸福的小日子时，灏竟然在那边饱受皮肉之苦！她握紧水杯。那位护士还有何家欢让她快回去照顾灏的话犹在耳边，一时间她觉得很无助，她很想找个人依靠一下。还有，还在上班一无所知的澈，她心想是否要立刻告诉他？
  不，不，现在的关键是她要不要立刻飞去巴黎，像以往他照顾生病的自己那样照顾他。
  
  “来，先把药水喝了。”
  司徒灏扶起床上的游紫涵，把水杯递到她嘴边，示意烧得昏昏沉沉的她喝下去。等她慢慢地喝完，他又细心地拿着毛巾擦擦她的嘴角，再让她躺好。
  “谢……谢。”一脸病容的紫涵，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很少生病的自己，没想到一病就这么严重，又发烧又咳嗽的，让她招架不住。“幸好……有你……”
  “难受就别说那么多话了。”他帮她换了一个冰袋，轻轻地在她额头上按压。
  她默默看着他温柔的举动，心底的感动泛滥成灾。甚至一度萌生“放弃对澈的眷恋，就这样和灏在一起吧”的想法。可当她痊愈时，她又自我否决了这个念头。
  只要自己的心里一天有澈，她就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地和灏交往。
  虽然，就算他们没在一起，她也变相地耽误了他这么多年。每次有不错的女生向他示好，他都拿自己做挡箭牌。她有抗议过，但他总说，那些女生都不够好，我对她们真的没感觉。
  她很清楚，不是因为她们不够好。而是他没有尝试去深入了解别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她，陪在他身边好似给他一个希望，他应该不至于会这样。但就是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撑了五年，最终还是要像肥皂泡一样走向破碎。
  她痛苦地捂脸，不愿意这般打击他，试图开始逃避这个问题。——回国后，她就不曾告诉他自己最后的抉择究竟是如何。虽然她逐渐看清心底的真相，但她却不舍得去伤害灏——那个对自己最好的人。
  但难道，她不愿意回去伤害他，就可以若无其事地留在这里不管他的死活吗？一直以来，在司徒灏面前，她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尤其是在巴黎的那五年，他没少帮她，不管是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
  他对她的百般好如放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里回放。
  紫涵缓缓直起身子，心里有了决定。——现在，该是她回报他的时候。
  
  司徒澈回到家里，没看见坐在饭桌边等他的紫涵，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过了一会儿，才见她从房间里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
  “啊，你回来了。”她微微一笑，“那我去把菜加热一下。”说完便走进厨房。
  他本来没想太多，但当他经过大哥房间时，看见一堆散乱在地的物品和行李箱。心头一紧，他快步走进厨房，看着紫涵忙碌的背影紧张地问：“你……在收拾行李？”
  正在用微波炉的紫涵，右手微微一顿，才点点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她转过身来，脸色凝重，“灏在那边出车祸了。”看他脸色一变，紧接着道，“别担心，我问过了，没有生命危险。”她把护士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他听。
  听她这么一说，司徒澈明白了。“所以，你要回去照顾大哥？”
  “嗯。我已经订好了票，明晚的飞机。”
  这么快？他第一反应竟是这个？他暗骂自己的自私——竟然不想让紫涵回去照顾伤重的大哥。“那……明晚我送你去机场吧。”他移开视线，不想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目光放在刚“叮”一声的微波炉上。“我也会去问问Boss能不能请假。”
  “你也要去巴黎？”她的声音似惊还喜，从微波炉里拿出的菜也忘了放下。
  “那是我大哥，我应该去的。”他拿走她手中的菜，放到餐桌上，背对着她淡淡地说。
  “我想，灏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她直直地望着他的背脊，心里加了一句：我也是。
  司徒澈望着一桌子的菜，想了一会儿，又转身从酒柜上拿下一瓶红酒。“这红酒也放很久了，今晚就开了它吧。”就当作是给你的饯别，他想。
  紫涵微微皱眉，没说什么，只是盛好两碗饭放到各自的面前。他们安静地吃饭，偶尔说上两句话，和平常似乎没什么两样。但她却发现，澈杯子里的红酒空了又满，满了又空。
  转眼间，一瓶红酒就见了底，而她只喝了一杯。
  “你没事吧？”她关切地询问眼神已经涣散的司徒澈。但他挥挥手，表示不碍事，晃悠着起身，拿着碗筷走进厨房，脚步虚浮。
  她一直注视着他，很是担忧，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喝这么多，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酒量一般。但司徒澈仿佛没事人一般，走回客厅，打开电视，坐在沙发上看起来。紫涵再观察一会儿，才吃完最后几口饭，收拾碗筷。
  当她洗完碗出来，就只见到一个躺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人。她走近他，弯腰轻摇他的手臂：“澈，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但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只好回房拿了一条毛毯出来，轻轻为他盖上。
  紫涵静静地凝视他平静的睡容，蹲下身，按着自己的心脏，俯首，轻轻吻上他的双唇。
  
  第二天晚上，司徒澈拖着行李箱和游紫涵走进机场大厅。
  办好登机手续，紫涵便走回司徒澈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