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青梅

病床上的司徒灏，不管被吊起来的打着石膏的左腿，一见到她回来便露出愉悦的笑容。
  “我帮你削个苹果。”她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拿出一个苹果便在他床边的椅子坐下，认真地削起来。
  司徒灏倚着床背，左手臂也因骨折而吊着，伤势虽不算太严重，但行动非常不便。所幸紫涵来了，不然他就麻烦了。
  不过……他静静地看她低眉温婉，一捋发丝垂在眼前的模样，心里一紧。如果不是他出了车祸，她也许就不会回来了。虽然她没说什么，但她之前应该很为难吧。
  “来，拿着。”转眼间，苹果就被分成了四片。紫涵举起苹果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并附送盈盈的笑脸。
  “谢谢。”他用右手接过去，被她的如花笑靥闪得心跳快了几拍。但又想到过几天澈会来，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紫涵那么高兴原来是有理由的。她一直避而不告诉自己的选择其实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咬了一口苹果，咀嚼间，牵扯到脸上的擦伤，有些疼痛。但再痛也是要割舍心底那份眷念的时候了。他努力把苹果吞下去，有些艰难地开口：“紫涵，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刚擦好手的紫涵，安静地看着他贴着纱布的脸。
  “我打算出院以后，就辞去这里的工作。”他看进那一双黑眸里，“和你一起回国。”
  紫涵诧异地瞪圆了眼睛，一时之间，心头涌起的情绪很复杂。
  “有些事情，早在五年前，我就应该面对了。”
  尽管她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却无言以对。
  “其实紫涵你也不必瞒我……在这场竞争中，我输了。”他苦笑一声，“尽管做了次红娘，我也真心祝福你……们。”
  她微微一怔，受惊地看着他，却只见他的视线越过自己，表情也由伤感转为欢喜，然后她便听见几乎同时响起的两道男声。
  “澈！”“大哥！”
  她诧异地回头，说了要两天后才到的司徒澈此刻就在病房门口。
  
  平常也会和大哥视频聊天或者通电话，所以倒不觉得太生疏。只是，很久没有这样面对面地交流，再加上紫涵丢下句“我去买点东西”便仓皇离开，一时之间司徒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又不是女人，可以叽叽喳喳又搂又抱地表示再见的欣喜。于是，关心过他的伤情后，他就坐在椅子上四处张望。
  “怎么突然间跑来，不是说还要过几天吗？”司徒灏先开口打破沉默。
  司徒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兄长身上，耸耸肩：“我提前完成任务了，Boss心情好就准我的假。下飞机后，我有打电话给紫涵，不过她没接。我想她可能忙着照顾你，没空看手机吧。所以我就把地址给司机看，让他直接送我来这儿了。”
  “那你可真厉害，人生地不熟的也能找到这儿？”灏有些惊讶。
  “多亏紫涵留给我一张用法语写的地址。”他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拿着它指给对方看，再加句‘excuse me’就可以了。”
  闻言，司徒灏笑起来，只是弧度不敢太大，显得笑容有些僵硬。
  “不过你来得正好。”他脸色一正，“我有话要跟你说。”
  大哥一本正经的模样，让司徒澈也正襟危坐起来。
  “这几天，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收拾行李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呆几天，到时候再一起回国。”司徒灏微微一笑。
  “一起？”他摸不清大哥瞬息万变的表情，也拿捏不准他的用字。
  “是啊。”司徒灏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呼出，“我和紫涵都离开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荣归故里衣锦还乡了。”
  司徒澈一时语塞，许多念头交错地在脑海里涌现。“你们……回去后有什么打算？”其实他心底想问的那句是：你们打算结婚吗？
  “那当然是先找份工作！虽说现在是金融危机，但我想，凭我和紫涵的实力，要养活自己还是可以的。等安定下来了嘛……”眼角瞅到弟弟的俊脸有一刹那的僵硬，司徒灏轻轻扯动嘴角，“再帮紫涵找户好人家，把她嫁了。”
  找户好人家？大哥来法国这么久，说话倒越来越像个古人……不对！他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哥，你不想娶紫涵吗？”
  听见他的疑惑，司徒灏在心底叹气。“这种事，不是我想就可以的。”
  司徒澈一怔。
  “我知道，你一直误会紫涵和我的关系。”见他不做声，司徒灏继续说，“以前，我没有明白地解释，是因为我自私。我希望，这个误会能早日成真。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情，当时不可能发生，那么现在也不可能。”他看着他，一脸平静，“爱情，不是靠单方面的执着就能得到的。”
  这平静的面容底下隐藏的该是多么深的伤痛。司徒澈看着大哥隐忍的面容，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的话。
  “你对她那么好……”但他最后还是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她应该选择你的。”
  司徒灏摇摇头，苦笑：“你和她相处了几个月，难道你还不知道她爱的人是谁吗？”
  看着大哥的神情，他心底那个疑惑已然明晰。
  之前，他拼命地赶任务，为的就是尽早来找他们。还有……向紫涵问个清楚。但现在，所有事情都清楚了，他却不知该怎么做。他以前或许不知道，但现在是再明白不过了。不管是大哥的深情，还是紫涵的为难。他想，以前一无所知的自己是幸运的。因果相报，如今轮到自己头疼了。大哥打算放手，紫涵一直在等待，而他自己呢，该给出一个怎样的答案？
  “大哥，紫涵不应该选择一个多年来都不正视自己感情的男人。”他幽幽地说。
  闻言，司徒灏再度晃了晃脑袋，轻叹，说了句“澈，你会潜水吗？”
  他猛然抬头，不解大哥这突如其来的问题。
  “你也知道，我一直是只旱鸭子。”司徒灏用空着的右手摸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我去梵蒂冈拍照，遇上一个潜水教练。他告诉我一个有关潜水的理论。”他顿一顿，清清喉咙，“当你和你的伙伴一起潜水时，总有可能会遇上意外。这时如果你还执意拉着同伴的手，那么可能两个人都会遇难。此时，为了保住彼此的性命，那么必须学会放手。”
  司徒澈隐隐觉得大哥在暗示着什么，遂等他说下去。
  “很多时候，现实逼我们不得不放弃一些事物。但有时，我们总会因为优柔寡断而不舍得放手，最后却伤害了两个人。”司徒灏望着窗外，眼底闪过一丝伤痛，右手慢慢握紧，“我对紫涵的感情也是如此。她知道我对她的好，她不忍心伤害我。但是，我不想因为她的不舍得，而让我对她的爱将她缠得越沉越深，最后反而失去了她。”他转头看着弟弟，伸出右拳，缓缓松开，“那我还不如选择放手。”
  司徒澈愣住了，看见大哥深邃的黑眸里带着一丝责备。
  “我曾经努力过，只是到最后紫涵还是没有选择我。所以我愿意放手。”他一字一句地说，“但从来没有珍惜她的你，没有资格说放手，只能选择好好把握。”
  司徒灏微微扬唇，“这也是大哥对你的命令。”
作者有话要说：就在这两天放完吧……
久等了！ 
                  游子当归
  一周后，身子骨素来硬朗的司徒灏，见自己可以起来走动了，便强烈要求出院。出院后不到三天，他又向弟弟和紫涵建议：不如回国吧。
  听到这话，司徒澈只是上下打量他一眼，没说什么，便起身打长途电话给Boss去了。
  被无视的司徒灏挥舞着还绑着纱布的手臂，在弟弟背后叫嚣着“你那鄙视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给我回来说清楚！”。
  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的紫涵轻轻一笑，出声安抚：“澈只是想你再休息几天，等完全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我也是为他好！不想他因为请假太久而丢了工作。”司徒灏理直气壮地解释，“不然，你以为我是在逞强吗？”
  紫涵但笑不语。
  “难道不是吗？”打完电话回来的司徒澈丢下这一句，差点没把他哥气得跳起来。
  “司徒澈！你欠揍！”
  若不是紫涵拉着他，估计司徒灏就要冲过去了。相较于他的气势汹汹，司徒澈却是一脸不在意，悠然自得地坐下来，拿起一份报纸翻看。紫涵一边柔声安抚司徒灏，一边摇头。他们两兄弟真是隔几天就要闹腾一次，不然不舒服。
  不过……看着他们截然不同的神情，紫涵缓缓扬起嘴角。这样也挺热闹的，他们仨就像一家人一般毫无芥蒂、无所顾忌。
  说来，澈刚到那天和灏在医院里说了什么呢？已经知道自己心意的灏会不会告诉澈？如果澈知晓，他又会作何反应？她很想知道他的答案，但一如往常的相处让她不敢弄僵。更何况，就快要离开这里的他们，有不少繁琐的事宜要完成，这男女之情就暂且搁下吧。
  “对了，我跟房东约了4点，差点忘了。”紫涵无意间瞄到墙上的闹钟，想起要去和房东太太解除租约，慌忙拿过自己的挎包，起身就要走。
  “你一个人去吗？”司徒灏问。
  她点点头，又转身走进洗手间，整理仪容。当她走出来时，赫然发现穿好鞋子的司徒澈正站在门边等她。
  “让澈陪你去吧，这样我也放心。”司徒灏仍是坐在原位，解答紫涵眉间的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