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机

他没有解释，拉起吴邪就往外跑。吴邪看不见任何东西，而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这让吴邪心里的不安再次萌生。为什么要害怕？他这样问自己。明明什么都见识过了，为什么会在这里有所顾虑？
    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黑暗中，他感受着来自张起灵手心的温度，身上的寒意也随之退去。他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好伸出手臂，感受四周的变化。
    空气从他的指尖穿过，变成丝丝微弱的风。就在这时，他好像突然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前面的张起灵感受到了吴邪的动作，脚步立刻加快。
    “不要乱动！”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不要乱动的……吴邪在心里抱怨。他很在意刚才碰到的东西，便用手指在张起灵的手背上描述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仙蜕。”他的声音还是很冷静。
    怎么可能？这地方……怎么可能到处都是仙蜕？
    吴邪很了解仙蜕的形成。这里虽然风水古怪，但如果人体内没有发生异变的话，想要形成仙蜕也是不可能的。
    他刚想继续问，结果张起灵拉着他来了一个急转弯。他听到了门被撞开的声音，接着张起灵就松开了他的手，翻箱倒柜找着什么。
    他看到角落里泛起幽光。凑近一看，原来是一小盒夜明珠。
    夜明珠有大有小，都被纱绢仔细地包了起来。张起灵把它们放置在两人身边，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们身边的一小块区域。微光下吴邪看得很真切，角落里有一个半人高的架子，上面的盒子一个挨着一个，估计里面都是夜明珠。吴邪正想着，就见张起灵又随便挑了几个盒子，打开一看，真是满满的夜明珠。
    吴邪没进过皇帝的珍宝阁，但他却敢断定，就连皇城之中也没有那么多。
    这个家族的人到底是何等身份？
    张起灵塞给他一些以供照明。吴邪接过冰冷的珍奇，那种如强盗般掠夺财物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好奇地照亮来时的路，眼前的景象让他有点眩晕——
    路的两边，各有一整排的仙蜕，一直通向黑暗之中。
    再仔细一看，可见范围内有一个仙蜕就站在路中央，估计是刚才吴邪碰到的那一个。
    这东西竟然能跑那么快。吴邪这样想着，不禁打了个冷战，明白了为什么他要跑那么快了。张起灵让他不要再看身后，跟着自己往前走。
    这个地方再宽也不过是一座山的宽度，但要论狭长，那可是连绵的山群。现在，张起灵就是带着吴邪朝山群的另一边走去。
    这要走到猴年马月啊……吴邪还抱怨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就看见地上多了几摊还没干透的鲜血。不远处，几个哑兵倒在地上，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们的身上有几道深得吓人的伤口，还有很多好像被啄食过的痕迹。吴邪想，那些仙蜕不会这样伤人啊，就听到张起灵说：“他们已经快到出口了，不过还是没能出去。”
    出口？那么快就到了吗？吴邪向他比划着。张起灵摇摇头，并不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
    吴邪俯身帮他们合上了眼睛。伤口糜烂的手感让吴邪瞬间回想起很多人的结局。
    本就无声，又沉寂在黑暗之中；
    渴求回声，惜一丝风声尽是无。
    张起灵和他一起放轻了步子。两侧的峡缝越来越窄，房子也越来越少。吴邪借如雾般的光，不仅是为了照亮脚下的路，还是为了看清眼前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想和刚才一样，让他带着自己奔跑。那如深秋露水般的寒气，让他更多地依赖他手心的温度。
    “快了。”张起灵感觉身后的吴邪有些不安分，以为他是等不及了。吴邪跟紧他，情不自禁地轻拽张起灵的衣袖。
    他回头看了看吴邪，以为他有什么想说。结果吴邪就呆站在原地，好像很无辜似地看着自己。
    他的指尖无意碰到了吴邪的手，过分的冰冷让他突然有些担心。他握住他的手，立刻回头继续走着。吴邪指间的温度慢慢回升，就像当时，黑暗中他牵起他的手，总会让人感到心安。
    他不知道现在目光该落在何处，至少，他不敢总是看着眼前的人了。
    就在他慢慢放松警惕的时候，一个奇异的景象慢慢出现在不远处。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绿光。而那幽绿的荧光慢慢聚集起来，宛如汇成一条银河。
    那泛着绿光的银河快速流动着，夜明珠的光芒此时变得黯淡无比。吴邪看着张起灵的侧脸，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估计这个景象他也是见多了吧。
    可吴邪显然没那么淡定。他见张起灵半天没反应，忍不住壮着胆子向前走去。可张起灵却突然拦住他，说：“是蚰蜒。”
    蚰蜒，他好像听说过，是会发光的虫子吗？这里带给他的疑问越来越多。要是把面前灿烂如星海的光带转化为他所说的虫群，如果是萤火虫的话那倒还足够美好，可如果真是他以前听说的那样有八条腿的爬虫，那反差可真是够恶心的。
    “它们有攻击性，”张起灵掏出腰间的匕首，“你身上有伤，先别过去。”
    只见张起灵划破自己的手心，把鲜血撒向蚰蜒。虫群好像受到了什么威胁一样，立刻向周围散开。
    这……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吴邪也是曾经听说过人血驱虫，但那只有一种情况——
    麒麟血。
    张，果然在这里遇见的姓“张”的人都不一般。
    他就是张家的人。
    这个张家对于皇族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馈赠。他们能够帮皇帝上天下海，能做到常人不可想象的事。如今，他们与皇族有了长久的合作，也有了分歧，张家开始渐渐隐藏大部分实力，只在曾经许诺的一件事上助君主一臂之力。
    这件事，也是吴邪他们的使命。
    张起灵收起带血的匕首，走了过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吴邪刚一走过来，周围散去的虫子马上爬上他的盔甲，向他的伤口里钻。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吴邪感到一阵眩晕。他想大喊出来，可是他做不到。他朝前跑着，使劲甩下身上的蚰蜒。张起灵紧跟在后面，把手心残留的血抹在了他的盔甲上，可他的血本就快凝固了，那些虫子还是会从缝隙中钻进去，汲取它们想要的血液。
    吴邪使劲甩着，汗水从额间滑落。他褪下盔甲，张起灵想要把蚰蜒从他的身体里直接取出来，却发现蚰蜒又钻了出来，再次像四周散去。
    吴邪愣住了，这种精神上的刺激让他暂时忘记了肉体上的疼痛。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仅是这里，自己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异样。
    “你有没有吃过一种黑色的药材？”半晌，张起灵把眺望远方的眼神收回来，落到吴邪更为严重的伤口上。吴邪捂着胳膊上已经溃烂的一块皮肤，摇了摇头。
    两人在原地稍作歇息。吴邪本想问他更多的事情，可张起灵倚在石头旁闭目养神，吴邪只好一个人忍着痛，向四周张望着。
    远处，一个巨大的黑影引起了吴邪的注意。刚才他们来到这里时好像没注意到远处有东西。那是一颗树的影子，枝蔓并不开阔，但树干却高得很。
    吴邪有了之前的教训，不敢轻举妄动。他悄悄挪到张起灵旁边把他叫醒，却发现他早已不在刚才他待的地方。
    一阵寒意袭来。吴邪赶快躲到大石的后面，把身上所有的夜明珠掏出来，但在这样空旷的范围内也只能模模糊糊看清轮廓。他的耳边突然多了一丝热气，潜意识让吴邪反身挟住身后人的喉咙。他的手刚一碰到那人，就反应过来那是张起灵，忙收住力气。张起灵倒也不在意，示意他别弄出动静，指了指远方的树影。
    吴邪点了点头，刚看过去，就发现那树好像泛起了幽光，是幽绿色的光。
    天，那哪里是树，是数不清的蚰蜒！
    树影一点点变矮，让蚰蜒露出了真面目。之前所见的“银河”的源头估计就是那棵“树”。巨大的光团让他们一下子看清了周围的景象，陡峭的山崖上有好多山洞，洞里如同散发着深邃的黑色，那种深邃让人不寒而栗。
    张起灵让伤口再次裂开，直接把血液滴在吴邪的伤口上。他从身后捂住吴邪的嘴，让他一点都不要动。
    蚰蜒不出意外地绕开了他们。张起灵和吴邪慢慢站起来，想要贴着山崖走，离开这里。吴邪起身，却不小心蹭掉了一小块儿山石。
    张起灵手上的力气猛地加大，一把拽着他跳上大石。就是因为这块儿小石子，使得所有的蚰蜒都注意到了他们。怪不得张起灵不让他弄出一点动静，这些蚰蜒和刚才的不大一样，它们不只是循着血的味道，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