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心

第20章


那么,他有没有代她接过电话?
  这会儿天都已经黑透,也不知几点了,同学们一定找过她,陆尧一定找过她。
  一想到陆尧,颜颜的心猛地一扯,痛不可抑。
  手指原本已经搭在了开机键上,又触了电般地移开。
  真不知怎么去面对开机后的一切……
  还不想去面对开机后的一切……
  回到宿舍,匆匆赶在澡堂关门之前去洗了澡,出门时还听见宿舍里的座机响起来。
  不想开门进去接。
  洗完澡回来,电话还在响——哦,应该是又在响了。
  果然是下午一起去北京饭店的同学,一听见她的声音就大呼小叫起来:“颜颜,你再不接电话我们就要报警了!”
  尴尬地解释自己当时是突然身体不适,又不想扫大家的兴,离开后才发现手机也没电了。
  不一会儿陆尧的电话也打了进来,焦急程度比同学们更甚。
  原本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搪塞他,话到嘴边,颜颜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唯一能说得出口的只是这一句:“陆尧,我们还是分手吧。”
  跟陆尧之间的关系,她再也没有办法继续下去,该给他的没法给,不该给别人的却还是给了。
  而且还不完全是不情不愿。
  这样的自己,根本不配有男朋友。
  陆尧在那边一阵死寂,然后是不敢相信的追问:“颜颜,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刚才没说什么吧?”
  “对不起,陆尧,我配不上你,我做不到。”她身心俱疲,只想快点结束一切,躺下去重新昏睡不醒。
  “不可能!不行!颜颜,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分手!”到底是小男生,这样子就不冷静,嘶吼得破了音。
  “为什么?你给我个理……不,什么理由我也不接受,我不同意!”
  颜颜松开话筒:“陆尧,我不值得,你该找一个更适合你的好女孩。”
  挂了电话之后,直接拔掉电话线。
  终于可以睡觉了,终于可以结束这么混乱疯狂的一天。
  第 20 章
  颜颜有空的时候会去图书馆的原文阅览室,她在国家地理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文章,介绍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失眠症,病因是含在人体基因当中的,目前全世界已发现有40个家庭有这样的基因。这种失眠症是不治的绝症,从不能打盹开始,到不能获得完整的睡眠,到最后完全不能睡着,一年后病人就会死亡。
  当时她大受震动,跟同学说起这种病,大家都一致认为,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死法了,所谓漫长而煎熬,莫过于此。
  那篇文章接着扩展论述,说失眠症之所以难治,是因为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睡不着,而我们之所以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人会无法睡觉,又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们首先就不知道人为什么需要睡觉。
  颜颜还看过一篇科幻小说,其中描写的一个星球,上面的人一天只需要一个小时的睡眠,而他们的体能、智慧、科技等等,各方面都比地球发达很多,所以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体力劳动如此轻微的地球人会需要每天睡8小时那么多。
  他们的科学家猜测,这也许是因为人类大脑的精神活动太旺盛,而这里所说的精神活动,主要的也不是指纯智力方面的劳动,而是情感活动、内心压力等等,也就是说,人类有一副太脆弱的精神,却又用它来负担了太复杂而沉重的情感。
  这个说法恰正应和了国家地理杂志的那篇文章,后者提到了睡眠的作用之一是去掉一些联系,也就是使人在经过睡眠之后,忘掉不重要的东西,只记住重要的东西。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人在一觉醒来之后,会容易重新振作,觉得这又是新的一天,昨天发生的种种不愉快,此时看来都无需计较了。
  但如果是很严重的痛苦,倒反而在初醒时让人更加心痛难耐,所谓的“伤心总是难免的,在每一个梦醒时分”,那些原本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东西被抹煞,只留下纯粹的心痛,被无限放大。
  第二天清晨,颜颜带着对于忘却痛苦的期望醒来,迎接到的却是痛苦被越发强化的绝望。
  不得不打开手机,从水房洗漱回来就听见铃声在响。
  来电显示为林觉远。
  她呆呆地站在桌子前,对着手机发愣。她绝不打算接,却也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好。
  接下来的三天之内,林觉远给她打的电话不下两位数。
  她一个也没接。
  他还找她干什么呢?难道是想让她继续做他的情妇?
  早就知道他会是这样的人,不会对妻子或女友专一忠诚,幸好当初理性地将他的那句“结婚”准确定位为儿戏。
  差点就答应了,差点就万劫不复。
  其实并非所有做情妇的女人都是甘于自轻自贱的,其中的许多人,一定都曾经得到过男人关于婚姻的许诺。
  比如她的妈妈,她相信爸爸也曾经说过要娶她。妈妈和女儿唯一的不同在于,妈妈傻到相信了这个许诺,就那么痴痴地等,岁月慢慢蹉跎过去,直至葬送了一生。
  而之所以会那么傻,是因为妈妈爱上了爸爸。
  都市里许多女孩子都有的灰姑娘的梦想啊……
  可是一个做情妇的女人,哪里有资格去爱?要多傻才会去爱那个出钱包养自己的男人,把一生交付给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梦?
  还好,还好她比妈妈聪明得多,知道这是一个女人一辈子最犯不起的一个傻。
  男人从一开始,从对自己掏出钱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你我不可能爱你,我只是想换得一场□上的满足。
  都这样了还要去爱他,妄想着他可能会改变,可能会为自己而变成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例外,这是飞蛾扑火,这是自掘坟墓,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是空掷了自己的如花青春去完成一场早有定论因而毫无意义的证明。
  那天那位漂亮的新娘,都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就那样在婚礼现场被他抛弃。
  而他还毫不留情面地马上去招惹另外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还就是自己……
  想起来就无地自容,要怎么忘记?要多长时间才能忘记?
  三天之后,林觉远没有再打电话,只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怎么?爽翻了之后就不认账了?好,算你狠。”
  下午去取款机取钱,发现自己的账户里多了一万块钱。
  颜颜猛抽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挺住不要晕倒。
  强迫着反复对自己说:
  幸好,幸好当初没有答应,所以现在破碎的只是身体,不是心灵。
  不是心灵……
  答应做他的新娘,才会身心俱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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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颜从不关心商事,直到几天之后才从八卦新闻里看到,林海的股票狂跌三天,因为它的少东林觉远毫无责任心,竟然在婚礼现场抛妻落跑。
  大家都不好明着说出口的更重要的一点,则是这位新娘的身份。她的父亲握有重权,林海竟敢如此开罪,今后的发展恐怕不会再那么顺利,就连已经到手的江山能不能稳保下去都是问题。
  林海迅速作出回应,紧急公关危机处理程序启动,再加上林家的一应女婿都是在政府部门有头有脸有关系的人,大家一齐出动,四方周旋,八面玲珑。林觉远的副总裁位置拱手交出,暂时没有任何职务,沦为林海这架庞大机器中一个庸庸碌碌的打工仔。
  但另一方面,也有消息表明林觉远悔婚也许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伤心事,大约是新娘对不起他,否则他怎会在婚礼取消后立即神秘消失,又在当天深夜醉酒驾车,重创入院?
  在在都是一个伤情透顶男人的行事。
  颜颜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据说他都已经带伤出院,立即投入工作,为了洗心革面,挽回公司的损失。
  那几天的那么多个电话……
  他是在病床上打过来的么……
  为什么要喝醉?为什么那么莽撞地酒后驾车?
  她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也拨不出那个电话,最后还是打给了他的助理。
  应该说,是曾经的助理。
  对方在电话里提醒道:“章小姐,我是林海的副总裁助理,林先生现在已经不是副总裁,所以我也不再是他的助理。”
  颜颜愣了一会儿,才轻声吐出一个字:“哦……”
  可是,既然电话都已经打了,那……
  “他怎么样了?”
  “章小姐,不在本公司商业机密范围之内的信息,在公共网站都能很方便地查询到。”
  颜颜半晌没有吭声,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打扰你了,谢谢,再见。”
  助理挂了电话之后,嗤笑一下,摇摇头。
  这几天到处都为这件事翻了天,林觉远始终对悔婚的原因守口如瓶,什么压力都施加了,结果还是谁都查问不出背后的真正情由。
  原来是因为她呀。
  下班时,助理在电梯里遇见还吊着手臂的林觉远,两个人客客气气打了招呼之后便沉默无言。
  从电梯里出来,他往停车场走,林觉远走另一个方向,大楼的正门出口。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追上林觉远,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章小姐有给我打过电话。”
  林觉远看了他一眼,目光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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