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难怪你不敢公诸于世。虽然它可以证明股权转让的合法性，可姐姐临死前的指控想必也让你感到难堪了吧。”
  施洛然心想：“真是这样吗？沈陌就因为方怜临死前指控自己逼死了她所以不敢让别人知道这卷录音带的存在？可这能算什么指控呢？沈陌又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方怜的死也是自己选择的，法官还能因为她的怨愤就给沈陌治罪么？沈陌又怎么可能害怕这种毫无法律效力的指控呢？”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前世的选择，不也是希望以此迫使社会指责沈陌吗？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情有些起伏。
  沈陌的表情依然沉重，也许是想起了方怜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他没有给自己做任何辩解，只是问道：“东西我带来了，你是不是该放了洛然？”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方恺又挥了挥手枪，心里颇喜欢这种可以对沈陌呵斥的感觉。“我怎么知道这卷录音带就是我想要的东西？”
  沈陌皱了皱眉，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微型录音机。“我可以让你先听听。”
  “嗯，我喜欢这个建议。”方恺伸长了脖子和耳朵。
  “不过，在这之前……”沈陌看着施洛然，眼里闪过一丝心痛。“你得先解开她身上的绳索。”
  “沈陌，你不要得寸进尺。”方恺摆正了枪口。
  “得寸进尺的人是你。”沈陌脸色不变。“既然是谈判就要有诚意。我让你听录音带是我的诚意，你也应该拿出你的诚意来。”
  “呵呵，你还真以为我是邀请你来谈判的？”方恺一笑之后便沉下了脸。“沈哥，你是不是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们不是在茶室里讨论等价交换，而是你在求我，求我答应你拿这东西换走你的女人。”
  “以一物换一物，这难道不是生意吗？”沈陌还是不紧不慢，仿佛真的是在谈生意。”我是个生意人，对于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以进行交易的，前提就是要能让我得利。我今天这到这里，是因为我觉得这桩生意如果成了还不算亏。可如果我看不到这桩生意有成功的希望，我为什么还要进交易呢？空手套白狼的事我也想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事我也不想做。”
  “你是想惹恼我吗？”方恺身子微微前倾。“既然是交易，那我就有拒绝的资格，不是吗？”
  “当然。而且我也有。哼，结果是谁的损失更大？谁更不愿意放弃呢？”
  方恺紧抿着嘴唇，盯着沈陌。他感觉他们两人之间的位置正在悄悄发生变化。他讨厌这种变化！
  
  “洛然，你听到了吗？”他突然放软语气。“他居然把你看作一件货物，觉得有赚头才愿意换你，如果没有……嘿嘿，我真是替你感到悲哀啊。”
  施洛然什么都没有说，也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反倒是沈陌又追问道：“你想好了吗？”
  方恺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并不相信沈陌会就此扬长而去，可又有点担心如果不做出任何让步，这男人真会做出一些出乎他意料的举动来。沈陌是个利益熏心的家伙，不是什么侠肝义胆的大侠。他可以为了爱人以身涉险，可如果明知是死路，他还会继续走下去吗？
  方恺在心里摇摇头。能这么做的人肯定都是疯子，而且比他还要疯狂。
  不如答应他吧。反正施洛然被困了这么多天，身体已经非常虚弱，自己手里还有枪，还怕他们能快过子弹吗？
  他站起身来，可随即又坐了回去。他冲沈陌挥挥手枪：“你去帮她解开。这样够有诚意了？。”如果他自己动手，岂不是给了沈陌可趁之机？哼，都怪上官彤这个蠢女人，否则他怎么会这么被动？
  沈陌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是不敢露出半点表情。他慢慢地朝施洛然走去，生怕动作太快又会刺激到方恺。当他就快走到时，方恺果然又朝他举起了手枪：“别搞小动作，否则我的枪不会客气。打不中你也能打中她。”他相信，作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不到万不得已，沈陌不会放弃他的目的。
  沈陌只是在方恺指向他时停顿了一下，然后便又迈着一成不变的步伐走到施洛然的背后，先去解她被捆在椅背上的手。施洛然使劲地扭转脖子，想看看他。可沈陌一直垂着头，让她看不到最想看的表情和眼睛。但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还是让她忍不住湿了眼眶。
  突然，她身体微微一僵——她感觉到沈陌在她袖管里塞了一件东西。细细的，长长的，难道是把小刀？她赶紧垂下头，害怕方恺会从她的表情上看出什么。
  方恺的确看出了些东西：红红的眼眶，混合着愧疚、伤感和恋慕的目光。“他让你很感动，是吗？那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们怎么会有这样感人至深的经历？”
  施洛然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所以她只是微微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沈陌解开了施洛然手上的绳索，在那红肿的伤痕上轻轻摸了一下，便又默不作声地走到前面，蹲下去解她脚踝上的绳索，毫无顾忌地把后背暴露给方恺。
  施洛然慢慢把双手放到腹部，轻轻地互相握着。她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捆绑而血脉不通、肌肉僵硬，做出这样的动作一点也不奇怪。她趁机摸了摸袖管里的东西，果然是一把小刀。沈陌逼着方恺同意给她解开捆绑，又暗中塞给她武器，是要她看准机会就跑吧。可他呢？他身上还有武器吗？他打算一个人留下来对付方恺吗？ “你、你不该来……”施洛然鼻子一酸，哽咽着说道。
  沈陌抬起头来，脸上没有一丝伤感，更看不出一丝慌乱。“我要是不来，你岂不是要恨死我了？”
  施洛然仍在抽泣，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如果沈陌因为害怕而没有来，她会因此而高兴吗？就在这时，她看到沈陌冲她说了一句话，没有出声，只是做着口型，说完便又赶紧低下头去。
  “有机会就跑！”
  施洛然的眼泪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还真是情深意重得让人想嫉妒啊。”方恺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可你们也该看看地方啊。在这里亲热，不怕我姐姐看了伤心吗？”
  施洛然迅速地收起哭声并撇过脸。在这地方提起方怜，她总还是有些不自在。沈陌就相对平静，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姐姐早就去天堂了，恐怕都已经开始新生了，不会再拿上辈子的事来烦自己了。”
  “No,No,NO！”方恺立刻大声地反对道。“姐姐是自杀，进不了天堂，只能去地狱。那种可怕的地方她恐怕不想去。”他歪了歪头。“听说如果人死的时候怨气太大，鬼魂就会被束缚在死前所待的地方，永远都不能离开。你不知道吗？有人在这楼里见过白衣女鬼呢。”他看了看四周的墙角，小声道：“我想，那就是姐姐吧，她现在就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们。看到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她的房间里卿卿我我，你说她真的不会生气吗？”
  类似的话施洛然已经听过好几次，可每一次都会忍不住觉得身上发冷。这一次也一样，她又抱紧了双臂。
  沈陌也不禁皱起眉头，手上的动作也顿了一下。“你这话对你姐姐是一种侮辱。她走之前已经把一切怨恨都放下了。她不想带着那些怨恨离开，也不想她所爱的人在她走后还活在那些怨恨之中。”他抬起头，看着施洛然。“另外，我和她的感情在她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但我们都很感激彼此曾经的付出，也都希望对方能再找到幸福。如果她能看到我和洛然在一起，她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施洛然听出来了，沈陌这番话是对她说的。她心里更加内疚：“他为我都做到这一步了，我怎么还能怀疑他不够爱我呢？”她转回头，冲着沈陌轻轻地点点。
  他们这知心的交流看在方恺眼里却是格外的厌恶。他尖笑起来：“沈哥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难怪女人们都被你哄得晕头转向。你想说是因为姐姐先变了心你才不得不和她分手。哼，姐姐有那么傻吗？她会看不出来冯志卓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吗？谁都知道她向你提分手只是逼你重视她，希望你不要整天只顾着事业完全看不到她的存在。你就看不出来吗？你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这是一个好机会，你的事业已经起步，财富、地位、美女都垂手可得，你可以趁机甩了这个对你已经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女人，不用再费心去忍受她那些讨厌的家人，不用再费心去忍受她那些讨厌的嗜好。所以，至于她到底是怎么想的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主动提出了分手，而且还声称有了新的男人。啧啧，多好的机会啊。”
  沈陌的手又是一顿，不小心碰到了施洛然脚踝上的伤口，让她发出一声闷哼。他忙抬起头，歉意地看着她，然后说道：“感情上的事只有感情双方才清楚，别人看到的只是表相。是不是合适在一起，是不是应该在一起，别人还能比我们更清楚？我不管你是误解还是有心挑拨，如果你是真心爱护你的姐姐，还请你尊重她在感情上的选择。”他停了一下又说道：“也别把你的想法强加在她的身上。她不是你这种人。”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想让洛然相信是姐姐移情别恋抛弃了你，而不是你有心撇了她吗？可我能证明，姐姐到死都还在爱着你。沈哥，这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
  沈陌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瞳孔突然缩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你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估算了一下，这个大情节估计还得三四章才能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