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和它们形成鲜明对比是正中的小楼，以往雍容的贵妇人现在却像是满面皱褶且命不久已的老妇人，只是无力地张着空洞的嘴巴。
  沈陌习惯性地把目光看向门廊上方的大阳台，方怜总是会迫不及待地站在那里欢迎他的到来——除了最后一次。这一次当然也不会有——他的脚步突然一顿。是他眼花了吗？怎么会有人在阳台上向他招手呢？
  原来是方恺。沈陌垂下头，心情更加沉重。
  
  方恺从阳台上折返回来，走到施洛然身边，笑道：“刚才我在阳台上向沈哥招手，可把他吓坏了。他一定以为是看到我姐姐的鬼魂了，哈哈。”
  说着，他又搓起双手。“你现在一定和我一样很激动吧，终于又可以见到沈哥了。啊，你怎么不说话呢？是不是觉得我在这地方招待沈哥不太礼貌？这你就错了。这里可是我姐姐的香闺，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更让沈哥魂引梦牵呢？呵呵，你不会以为这张床上只有我姐姐睡过吧。”
  施洛然咬了咬嘴唇，把头扭向一边，留神沈陌的脚步声。虽然知道接下来的一切可能会更艰难，但只要一想到沈陌会和她在一起，枯萎了很多天的心灵就觉得又有了活力。
  “你第一次也是给了沈陌吧。”方恺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任思哲喝醉酒时告诉冯志卓的，说你是个老古董，总是坚持要到结婚才和他上床，所以他才会被一个老女人骗得失了身。哈哈，你说他要是知道你二话不说就和沈陌上了床，会不会又去跳楼？嗯，难怪冯志卓能和他说到一块儿去，这两人倒是称得上同仇敌忾。你知道吗？冯志卓虽然从我姐姐手里弄到不少钱，但一直没能弄到她的人。他抱怨说，每次想和我姐姐亲热，我姐姐总是推三阻四。其实，我姐姐是觉得那么做对不起沈陌。你说，这是不是太可笑了？”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
  一阵刺耳的大笑之后，他又问道：“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也没跟别的男人睡过吧，因为你们要对你们的男人忠贞不二。可他呢？除了你和我姐姐，他还有过不少女人。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就算以后你又跟了别的男人还是会在心里对他念念不忘。可你呢？你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只要他对你失去了兴趣，他就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留恋，不管是你的心还是你的人。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女人关了灯都是一样的。呵呵，这就是你们女人的悲哀，不是吗？”
  方恺的兴致显然很高，尽管施洛然对他的挑衅没有任何回应，他还是继续自言自语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男人都这样，所以你并不在乎，只要他说爱你的时候是真心爱你就够了。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对吗？可你又错了。”他自顾自地摇摇头。“谁说男人就不能忠贞不二？除了姐姐，我可没有碰过其他女人。”
  什么？施洛然瞪大眼睛看着他，却看到他得意地朝自己眨眨眼睛。
  “你瞧，我就知道，你们女人只要听到这些耸人听闻的八卦就再怎么也忍不住了。”他又笑了起来。施洛然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个“耸人听闻的八卦”是确有其事还是方恺用来实验她的谎话。可是，会有人拿自己的姐姐开这种玩笑吗？可是，如果这是真的，那可是他的亲姐姐啊……
  
  咯吱……咯吱……那是腐朽的楼板被人踩到的声音。施洛然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过去。方恺也停止了他的喋喋不休。是沈陌！他就要来了！
  沈陌的脚步声很慢。从他的脚步声中，施洛然听出了慎重，也听出了坚定，这让她的心也跟着沉静下来。这就是她的沈陌，不会盲目冲动，不会犹豫不决，更不会畏惧不前。既然他来了，那他就一定有办法打败方恺！他可不是只知道怨天由人束手待毙的人！
  施洛然努力让自己坐直，如果不是手被捆着，她还想理一理头发，抹一抹脸，拉一拉衣服。她现在的样子当然不是做做这些就能变漂亮，她只是不想让沈陌看到一个只剩下恐惧的小女人。也许她帮不了什么，那就尽力不要给他增添更多的压力。
  “你听……”方恺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他上楼的速度可真慢，这么小心，是在害怕什么吗？”
  施洛然终于忍不住了，说道：“不该小心吗？你又不是邀请他来这里参加什么欢乐的聚会。”
  “唉，你们怎么总是爱把事情想复杂呢？我虽然是个疯子，但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不是魔法师，能凭空在这房子里变出机关陷阱来吗？再说，有了这玩意儿，还要那些东西干什么？”
  施洛然顿时屏住了呼吸。方恺手里把玩着的居然是一把手枪！
  “你、你怎么会有、有这东西？”她刚刚平静下去的心情又猛地紧张起来，心脏砰砰快得好像失去了规律。
  方恺无奈地耸耸肩膀：“沈哥可比我强壮多了，不这样我怎么敢让他来呢？”
  脚步声已经到了二楼的走廊上。方恺高声叫道：“沈哥，我们在这里！”脚步声立刻就朝这边走来。
  施洛然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眼失神地看着方恺手里的枪，那黑洞洞的枪口越变越大。“别过来！他手里有枪！”她忽地叫起来。已经快到门口的脚步声嘎然而止。可施洛然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心脏便又提到了嗓子眼——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
  
  “你真是淘气。”方恺表情严肃。“我不是因为你告密而生气，是因为你侮辱了我。我是那种人吗？如果我想暗中一枪要了他的命，还用得着等到现在？不，我不会让他这样死，尤其是现在。这样说不定还会让他得到英雄救美、舍生取义的美誉，我可不会这么好心。所以，我不会现在一枪打死他。与其让他死，不如让他活得比死还难过。就算是要死，也是因为他自己觉得活不下去了。”他顿了一下。“就像我姐姐那样。天主教说，自杀的人是进不了天堂的，他也只配下地狱。”
  施洛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感觉到冷汗从额头一直滑落下来。
  “沈哥，你要是再不进来我就只好朝她开枪了。”方恺一边说着却一边缩回手去。
  施洛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的感觉，她也没有时间去细想，因为沈陌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咚咚咚，又快又急，没几下就到了门前。然后砰的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了。
  施洛然的目光一落到那男人的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脑子里也没有了别的人或物。她从未这样思念过一个人，以至于她都快忘了现在是怎样一个处境，只想能扑到他的怀里，抱着他，再让他抱着……
  沈陌的目光却只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就看向方恺，那个终于肯冲着他亲切微笑的人。当看到他手里的枪时，本来就紧绷着的脸又沉了几分。
  方恺显然很满意他的表情，笑道：“沈哥也是在美国待过的，应该能够理解我的谨慎。啊，对了，不知道沈哥是不是也是这么谨慎呢？”他摸着下巴，佯装思考：“我是不是应该让你把衣服脱光了，然后再原地转上几圈，以防身上什么地方用胶布粘着一把枪呢？”
  沈陌当然不可能把衣服脱光，他只是脱下外套，证明衬衣里面没可能藏着一把枪，然后说道：“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过来亲自搜查。”只要这小子敢过来，他就有把握抢下他手里的枪。
  方恺当然也不会这么大意，他挥了挥手中的枪：“你知道的，我不想你死得太容易，可前提是你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就站在那里，按我所说的去做，否则……”他又挥了挥手中的枪。
  沈陌点了点头。
  
  “好了，我要的东西呢？”确定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中，方恺这才问道。
  沈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举在手里。“带来了。”
  “这是什么？”方恺并没有急着去拿。
  “录音带。”沈陌打开盒子，取出一卷微型录音带。“你姐姐……”他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张铺满粉红色的木床，心里微微一紧。“她……在那之前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可当时我不在，听到的只有电话录音。她在电话里承诺会履行关于股权转让的协议，还说会委托家人把她签署好的协议书交给我……”沈陌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原来是这个！这就是沈陌所说的不能拿出来的证据！可如果电话里只说了这些，沈陌为什么不敢拿出来作为证据呢？施洛然刚想到这里，念头突然又一转。方恺为什么要这个？原来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股权，他想要的还有可以证明沈陌没有非法侵吞他人股权的证据。因为他想要彻底地毁掉沈陌！
  沈陌宁愿用卑劣的手段消除危险也不愿让别人知道这卷录音带的存在，可现在他却愿意向他最看不起的方恺低头，用它来交换自己，这意味着什么？失去了这份证据又意味着什么？施洛然不敢再想下去，她使劲扭动手腕，想挣开束缚，可惜还是徒劳无功。
  “只有这些？那你为什么不敢拿出来证明你的清白呢？”方恺也想到了。“里面还有什么？”
  沈陌迟疑了一下：“还有……她为什么要……死……” 
作者有话要说：啊！后面的情节都想好了！应该再来两三章就可以完结了。大家一起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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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九十五章 挑拨 ... 
 
 
  “姐姐的死因？”方恺愣了一下，然后浮起一个怪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