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狂怒之后，他的思绪却愈发清晰。
  面对枪口的威胁，施洛然不敢有任何反抗，乖乖地退回他的身边，只是眼睛一直看着沈陌，似有千言万语。沈陌的眼睛里也一直闪着复杂的光芒——这女人刚刚居然又把那把小刀塞回他袖里。
  施洛然还没有站稳就突然被方恺拉住，枪口顶住了她的头，让她顿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自己走到那里面去，要不然我就……”方恺的话不言而喻。
  沈陌愤怒地竖起眉毛，但也只能依言朝他指的方向走过去。“哈哈！”方恺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声，为自己重又控制住整个局面而兴奋。因为害怕别人受伤就不得不委屈自己，这两个人才是真正的疯子。听着他的笑声，施洛然的小腿忍不住有些发软——他到底又想到什么可怕的计划了？
  沈陌走进的地方是以前的衣帽间，曾经挂满了方怜从国内外购买的各色漂亮的衣物以及贵重的珠宝首饰，现在则只剩下一些腐朽的木板。但那扇厚厚的木门却保存得很完好。等沈陌一走去，方恺就立刻上前把门锁从外锁上，然后把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你、你要干吗？”施洛然颤抖地问道。方恺想把沈陌关在这里干什么？让他饿死、渴死、闷死？不，不可能。沈陌不是傻瓜，不可能没人知道他来这里，要是长时间没有消息，他的人就算不会报警也一定会来找他。方恺也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施洛然心里有一种剧烈的不安，可方恺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他转过身来朝她露出夸张而阴森的笑容，然后便又转身离去，途中并没有忘记把那卷录音带拿到自己手里。
  施洛然看着他的背影发呆，不敢相信他就这么走了。他到底想干什么？这念头在她脑海里闪了一下，立刻就被另外一个念头取代了——赶紧救沈陌！
  “沈陌！沈陌！”她使劲扭动门把手，妄想能把门锁打开。
  “洛然！怎么了？他呢？”沈陌在里面赶紧问道。
  “他走开了！你等等，我想办法把门打开！”
  “他走开了？”沈陌一时也想不通方恺的意图，但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你别管我！你赶紧走！如果走门不方便就从阳台！虽然危险点但机会也更大！”他害怕方恺是故意躲在门外玩守株待兔的把戏。
  施洛然根本没有心思听沈陌在说什么，她正焦急地四处张望，想找到一件能帮她砸开门锁的工具。可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连一样铁制的东西都没有。情急之下她搬过一把椅子——这也是她唯一拿得动的东西。
  “梆”的一声，施洛然的双手被震得直发麻，差点拿不住椅子让它掉到地上。
  “施洛然你在干什么？你还不快走？”沈陌在里面气得都想骂脏话。
  施洛然咬了咬牙，举起椅子又朝门上砸去。尽管知道用这种方法打开门的希望不大，可她还是不甘心放弃。
  “啧啧，就知道你会淘气。”
  施洛然已经麻木的双手居然又在颤抖。方恺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大塑料桶。
  “还以为你会趁机逃跑呢，可结果……唉，你可真让我失望。”方恺叹惜着摇摇头，不知道是因为她没有乖乖待着而失望还是因为她没有趁机逃跑而失望。
  施洛然喘着气，手里的椅子终于无力地滑落到地上。她也很失望，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失望。衣帽间里，沈陌用愤恨的目光看了看困住他的那道门，然后就低下头去，双手用力地在嘴里咬着的那把小刀上摩擦着。不到最后不能放弃！
  
  方恺讥笑之后并没有对施洛然动用什么惩罚手段，而是安静地打开手里的那只塑料桶，把里面的液体往地板上倾倒。刺鼻的味道很快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你、你想干什么？”施洛然的声音不止是在发抖，甚至有了哭音，仿佛是在乞求方恺能告诉她她的猜想是多余的。
  方恺转过头冲她笑道：“我一直想画一幅人在大火中忍受煎熬的画。你以前见过的，就是画室里那幅没有完成的画。唉，试过好几次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毕竟我没有亲眼见过火灾。呵呵，今天应该有机会好好地观察一下了。”
  “你疯了……”施洛然惊诧地张了张嘴。可下一刻，她自己就像是疯了一样冲向方恺，紧紧地抱住他拿着汽油桶的那只手。“住手！你给我住手！”至于他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枪，她已经没时间考虑了。
  汽油桶在两个人的争夺中左右摇晃，最后“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失了汽油桶，倒让方恺的手脚更加灵活，他反手用枪托重重地砸在施洛然的额头上，并顺势将她向后推去。又是“砰”的一声，施洛然的后脑撞在床柱上，身子一软就缩了下去。
  方恺也被这一幕吓倒了，迟疑了一下忙走过来把手放到她的鼻子前。还好，还有呼吸。看到她额头上流下的鲜血，他的心里抽搐了一下。不，这不怪他心狠手辣，都怪她不听话，否则他怎么会舍得伤害她呢？
  “洛然！洛然！”沈陌听到外面突然一片安静，心里觉得不妙，忙吐掉刀子叫道。“方恺！你把她怎么了？”
  方恺站起身来，回头看着被擂得咚咚响的门，冷笑道：“放心，我还不想要她的命。”
  “方恺！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让她离开这里！冤有头、债有主，你想怎么报复找我就是！”汽油的味道已经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让他有一种要呼吸不过来的感觉。
  “嘿嘿，我会带她离开的。要是把她留在这里，姐姐一定会怪我的。”方恺边说边走到翻倒的汽油桶前，汽油还在咕咕地往外流。看看流了一地的汽油，他也懒得再拿起来泼洒，直接拿出了打火机，打着。“既然姐姐到死都还想着你，那就让你永远陪着她吧。这样……她应该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至于洛然，当然是陪着我。你抢走了姐姐，总要赔一个给我。”
  衣帽间里，沈陌又捡回刀子继续磨损捆在手上的绳索。他为自己刚才的乞求感到可笑。疯子的保证也能相信吗？不管是救自己还是救施洛然，都还是要靠自己。
  方恺把打火机扔到地上，火苗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飞快地窜起来。“嗯，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直接在衣帽间门前放火？因为我很仁慈，我希望能多给你一点存活的时间。”等待死亡才是最折磨人的事情。
  他又掏出那盘录音带，扔到火苗最旺盛的地方，然后露出满意的微笑。虽然事情的发展和他最先的预计有些出入，可最想得到的他都得到了，就算沈陌复制了一百盘的录音带，就算他还埋伏了无数的后手，又有什么用呢？最后胜利的人还是他。他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横流。
  “啊！”方恺的笑声嘎然而止，后脑、后背一起传来剧痛。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正看到施洛然举着椅子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你——”只说出一个字，迎来的又是一记猛打。
  
  施洛然把椅子扔到一边，抹了一把流到脸上的血，然后就扑到方恺的身上，口里不停地念叨着：“钥匙！钥匙！放在哪儿了？”
  终于，她从一个口袋里找到了钥匙。手里紧紧地攥着钥匙，心里涌上一阵喜悦，可看了看眼前不断蔓延的火势，心里又是一阵惶恐，忙自言自语道：“没事……沉住气……你一定能行……”她深吸一口气，不料却吸进一口烟雾，立刻咳了起来，这才想起烟雾是更大的杀手，忙捂着嘴向衣帽间奔去。
  沈陌已经把绳索割断，但门外隐约传来的争斗声又让他悬起了心。他听到有人向门边走来，忙叫道：“方恺！方恺！你又对她做了什么？”
  “是我……沈陌是我……”施洛然紧张地抓着钥匙去开锁，眼泪却又忍不住地往下流。“我拿到钥匙了……你等我……”因为太过激动，钥匙居然从锁孔边滑过。
  “你……”沈陌也只是说了一个字也就说不下去了。
  “我们会出去的！”施洛然吸了吸鼻子，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一圈，两圈……“啊！”脑后突然转来了一阵剧痛。原来是苏醒后的方恺又赶过来阻止，只是因为刚才施洛然砸得太狠，他一时站立不稳，就干脆揪住了施洛然的长发，并狠狠地向下拽着，想把她从门前拉开。施洛然的后脑先前就撞在床柱有了伤，现在又被揪住头发，那种疼痛实在难以形容。可她的手依然紧紧地抓住门把手和钥匙，尽管整个上半身都向后倒去。
  啪嗒，钥匙终于转过了第三圈。施洛然松开手，抱着后脑就倒了下去。
  “你这个□养的！”方恺怒火冲天，也不顾门锁是不是已经被打开，翻身压在施洛然身上，紧紧地掐住她的脖子。施洛然奋力地张开口鼻呼吸，却吸进更多的烟气，愈发感到难受。
  沈陌从衣帽间里冲出来，看到这情景不禁眼眶欲裂，一把将方恺推到在一旁，然后拳头便像雨点般落了下来。“你这个杂种！”本来就比他瘦弱又被椅子坚实地砸了两下的方恺很快就瘫得像块烂泥。
  施洛然把身子撑起来，摸着脖子咳了好一会儿，等气息恢复过来忙说道：“别打了……我们……咳咳……快走……”
  沈陌其实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只是听到她的咳嗽声便醒悟过来他们还处在危险当中。他低头狠狠地盯着貌似已经晕过去的方恺，骂道：“你最好祈祷不会活着离开这幢楼。”
  “沈陌……”听到他的狠话，施洛然有心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化成了一阵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