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孤酒冷待花残

    我就想会是哪个呢？是依然的话我该不该跳起来跟他跑过那奈何桥，如果是以前被我陷害过的壮士们，我好不好直接把脖子露出去任掐，省得到时候死在岱青面前让他心里舒畅。经过这几十年的折腾，我已经被迫离开了唯物主义温暖的怀抱，对鬼神之说坚定不移，也由于目前的遭遇，对报应之说颇有心得。
    可是我也没有掀开被子让别人掐死我，只能双手冰冷地蒙在被子里等待时间消耗过去。
    我这才知道，其实我也不想死。
    四天满，行刑。
    被押出去前，我讨了点水洗洗脸，狱卒也不为难快要死的人，爽快地给了。从水盘里看到自己的脸，应该说是依然的脸，瘦得干瘪。我就想，依然啊，真对不起你，我连你的脸都糟蹋了。
    那么至少也要死得好看一点，不然等下见到依然，他又要生气了。
    被人戳着后背踏上出去的台阶，睡了好几天身体状况更加下滑，腿一下子软了下去，踉跄了几步。押犯的人看了不爽了，抡起长棍往我身上砸。我心想，如果我能熬过你这些砸我也早能站稳了，难不成你以为我喜欢三步一跌？，可是这位老兄明显不明白这道理，长棍几下抡下来，我终于膝下一软扑倒在地，结着污垢的散乱长发披了一脸。
    “你在干什么。”
    “大人，小的正在押送这人上刑场。”
    “你确定你是在押送，而不是自己打死他？”
    “……这，这小的当然不敢！”
    “交给我吧，省得他在被砍头前就断气了。”
    “是，是的！”
    我被人抓着手提起来，快步地走，一闪身被扯进了长廊的某个暗阁，借着微弱的烛光，我勉强看到在我进入的时候，某一个同样衣着破烂的人被同时推了出去。
    我喘了口气，几乎跌倒在地，那人反应灵敏迅速扶住我。
    我拨开乱发笑，“谢谢啦，念大人。”
    念不毛我，走到我身后摸索了墙壁，又一道暗门开了，动作迅速地又抓起我的手拉我进去，又大步大步地走了起来。
    我也没说话，勉强跟上去，猜不准他到底是打算把我藏下去私下折腾我以抒其愤还是怎么的。
    过了挺久，他终于在一个房间里停下来，示意我往窗外看。我探头，发现这个房间刚好可以远远看到刑场上的光景：一个跟我一样披头散发的人正跪在那里，他身后有刽子手抡起了刀。
    我转过头去，这种画面少看为妙，我没变态到喜欢看人头跌落，况且本来是我应该落得的下场。
    念上前，关上窗，“你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要你离开西王陛下？”
    我抬头看他，点头。
    念看着我说，“果然，你现在还是拖累了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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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那些年 那些年01
    我没接话，等他说下去。
    念SIGN一声，说，“刚刚刑场上的那个人是，被毒哑了喉咙，易容成你的样子，当你的替罪羔羊的。”
    我看他。
    念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我想张嘴说话，喉咙却发涩。
    念继续说，“你之前对陛下说，有联合军队准备攻打西国，为此我们特地前去查探，发现根本没有这件事，”什么惊天大阴谋果然就是个屁，我想我真的被岱青耍了个彻底。念看了我一眼说，“可是陛下没有打算真的处死你，还想办法让你活命，你知不知道一旦被发现会掀起两国战争？”
    我干哑着喉咙说，“我知道。”
    念说，“西国陛下虽然被各种事务烦扰，但还尽力替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筹划脱身之计，并且深夜还到地牢看望你，你可知道？”
    我想起半夜时分的目光，双眼有点热地点点头，无法说话。
    念说，“如果没有你，陛下会成为一个更加好的君王，我一直是如此的相信着。我也曾一度想过，杀死你，或者威迫你自愿死去……”念侧侧头，“只是，发展到了现在……毕竟有些东西，还是当事人才能明白如何抉择。”
    念说，“虽然陛下曾经犯过错，但因为各种原因，他也不得不为了各种原因接近那个人，毕竟一个容易沉迷美色的君王更能让敌人放松警惕吧。扯远了……而且，请你处在陛下的角度想想，毕竟陛下也是人，人都是会犯错的。如果可以，请你不要怨恨陛下吧。”
    我笑，怨恨吗？虽然不能说没就没，不过爱跟恨不都是感情么？能量转化几次，或许就没事了。光阴短暂，应该尽量珍惜，不要再浪费好好相处的时间。
    念发现我一直看着他，稍稍疑虑，“怎么？”
    我抽抽鼻子，笑，“你是个好人。”
    念也笑，“废话。”
    看来翠花跟念沟通过后，两人负负得正，性格都往阳光的地方长了啊。
    高兴吗？为终于等到小依回头？讽刺吗？为小依的几次变卦？
    不知道。只知道我终于苦尽甘来了。
    夜深，我终于被带出密室，走上前往皇殿的道路。密室里啥都没有，我还保持着那潦倒的模样，我说我想整理下仪容仪表，结果念一句驳过来说，不行，西王陛下等急了。
    我一听，心里乐了，腿脚也快了。
    深夜的皇殿。只点着那么一两盏灯，微弱的光线就这样照亮了小依的脸。我看到小依呆愣着看着殿外已经凋残的桃花，开口说，“小依。”
    他回头，先是喜，后是惊，快步走上前来，慢慢抚摸我的脸，手有点抖。
    小依说，“对不起。”
    我挑眉，“嗯？如果道歉有用还要皇帝老子你来干什么？”
    小依抱着我的头，“让你吃苦了。”
    我笑，“废话，你今天才知道。”
    小依说，“是你吗？”
    我沉默。也不想再一次煞风景吐血。
    小依搂我入怀，我可以感觉到他双手在抖，而且我真的弄脏了他的皇袍了，“没有关系了……无论你是不是他都没有关系了……只要是你，只要是你就可以了……”
    我回抱他，把脏兮兮的头埋到他肩膀，“嗯。”
    小依颤抖着声音说，“我不会再弄错了……不要走，以后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我想起了梦里的依然，他在奈何桥对面跟我招手，眼睛有点热。
    还是笑着说，“好的。”
    对不起，依然。我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如果可以的话，下辈子我再来找你，好么？
    小依捧起我的脸，我这才发现他居然哭了，他边哭边笑说，“你哭了，好脏。”
    啊呀，我一把年纪的，居然也被幸福到来的冲击弄出眼泪了？
    小依缓慢而坚定地吻上了我。微弱烛光映照下，我跟小依的影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拉得长长，挤成一块，倒是缠绵。
    “啊呀呀，真是恭喜了，大团圆结局呢……好讨厌啊——”
    忽然传出的鼓掌声，响亮清脆。我从小依的怀里回头，惊讶地开口，“熙漾？”
    但立即我便察觉到有何不妥：虽说是容貌相似，但这个人的感觉跟熙漾差天共地，况且身边还站着低着头的岱青。
    那极像熙漾的人身穿一黑色长袍从暗处走出，外袍上的大朵红云夺人心魄。我猛然紧绷神经，这分明是组织晓的服装。
    他笑说，“不，我不是熙漾……”
    他抬手间，压力骤降，抱住我的小依蒙哼一声，瘫软在地。我慌张抱起他，看见小依定定地看着我，嘴角淌血，一个光球从他胸前冒出，飞入那人手里。
    他还是笑得轻松，“我啊，我是喜洋哦，师傅。”
    “啊啊啊啊啊——！”
    我压根儿没有去想他说了个屁，那光球分明是灵魂！小依的灵魂！我放下小依的身躯疯狂奔向那人，毫无理智地大喊，“还给我——！！！”
    岱青苍白着脸抬头，迈前一步，然后我像个皮球似的弹开，跌到小依的身体旁，全身动弹不得。
    “没礼貌。”喜洋皱眉，动作像极了熙漾，不，应该说根本就是熙漾，“为师有叫你阻止你师爷了么？该打。”
    岱青缩了缩手，“弟子知罪。”
    喜洋笑，“罢了罢了，量你刚刚才能接受现实，为师宽容大量就不计较了。”
    “你不计较，我可计较，喜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