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间的爱情

这世间，还有所谓的公平吗？
    恨意如暗夜里的蔓藤，悄然生长，攀援而上，逐渐占据了我的整颗心。追根溯源，还是因为苏青。书云那忧郁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得不到苏青，但他也不愿意为我将就。他后悔当年的选择，他还深深惦念着那个一直埋在他心里的女人——苏青。
    正当我愁闷抑郁之时，曾云容找到了我。两个为情所困，痴狂疯癫的女人，一拍即合。
    那是年前的最后三天，农历十二月二十八。我跟踪在苏青身后，守着一家超市门口，等着她出来。
    看着她匆忙出门打车，我开车上前，不动声色，将她骗上了车。我们的计划，一步步地施行。
    苏青天生是那种纯善的人，很容易相信别人。她没有任何怀疑，上了我的车。但到了郊区，这个愚钝痴傻的女人，终于也觉出了不对劲。她瞧着车窗企图叫我停车，我冷笑，已经到了这里，我怎可能就此停住？
    她疯了一半朝我扑上来，前面一辆卡车经过，我惊恐地急调方向盘，车驶离了车道，滑到了路边的庄稼地里。
    将她拉出车来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唤来另一辆车，把她带到了原来预定好的地点——一座废弃工厂。
    她一直没有醒来，而我，一直在等待。我在等书云，看着苏青憔悴的面容，我想，只要书云肯回到我身边，与我远走高飞，我可以放了她。
    我并非天生恶毒之人，谁不想做洁白的天使，但有现实里有太多无奈，逼迫着我们将天使的翅膀割断，将纯白的羽毛染黑。若苏青没有和书云有牵绊，我想，我和她会是朋友的。这样纯粹干净的女人，谁不想亲近呢？
    想到这里，我不觉自嘲地笑了笑，书云也是喜欢她这点吧？和她比起来，我就是个恶魔，一个一直以来就沉溺在泥沼里的人。我从一开始，心就不再纯真了。
    第三天，她终于醒了。看着她无辜脆弱的眼神，我莫名地又气愤起来。不要再来拿那种眼神蛊惑人心，我不会上当的！
    我叫保镖提了桶雪水过来，将其淋在苏青身上，看着她冷得缩着身子湿淋淋无助的样子，我畅快了。她劝我回头，我怎么回头？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回头路可走吗？
    我的怒意，彻底烧掉了理智。我要让她痛苦，我要让她感到羞辱！我让那群保镖，对她下手！
    就在这时，书云终于出现了。
    他踏雪而来，洁白的雪地，仿若一大块美好的背景，只为衬托这玉树一般的男子。我仿佛看到了少年时，那个如画中走下来的男子。
    可当他走进来，我看到了恨意，看到了心疼，排山倒海。这不是我熟悉的书云，不是那个温润的男子。他为了苏青，居然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本心。
    他说让我放手，他说他这些年来心里确然只住着苏青，但却本打算与我白首，他真有这么想过，他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毁掉的。我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了他，以爱的名义，让他人为此背负一生的痛苦。这才是他离开我的真正原因。
    果然啊，是因为我太脏了，我的手沾染了太多肮脏的污秽，他已经再忍受这些了。他不爱我，无论我做了多少努力，时光荏苒蹉跎过多少岁月，我都无法撼动他的心。
    然，他却有过与我相携终老的愿望。这就够了。看着他红了的眼眶，我忽然感到满足安心了。是否，我就此放手，就能安静地守在他身边，就算只做朋友，至少，我还能看着他，看着我的少年，踩过萧索的岁月，一步步走完他的人生。
    仰起头，决心在最后一滴眼泪滑下的一颗，落定。我放了他们。
    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书云那深深的一眼，那一声“对不起，谢谢”，成了我永生难忘的一瞬。
    我就此放手，却并不代表所有人都已放下。
    就在他们走出不远的时候，曾云容出现了。她还是那样偏执，坚持着不能放走苏青。
    我上前恳求她，劝她，都无济于事。江容天也来了，曾云容的眼瞬间亮了起来。我知道，只有江容天能阻止她了。但我去忽略了，江容天是怎样强硬的一个人物，而这个女人，又是怎样一个疯癫的女人！
    当枪声响起的时候，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怔怔站在那里，看着方才还站在我面前，深情望着我的男人，轰然倒地。
    我冲上去，我忘了自己跌了多少跤才爬到了他的身边。他的身体还是热的，就如记忆中的一样。我拼了命地摇晃他，期望他能睁开眼对我说，我没事，然后站起来摸摸我的头。
    我在心里祈求上天，不要这样残忍，脸我远远静静望着他过完一生的机会都不给。这一刻我才明白，我要的，不过是他能够活着，不管他牵着的是什么人的手，心里住着的是怎样的女人，我都不在乎了，不在乎了。
    他终于睁开了眼，清亮的眼神，如往常一般。我不敢动弹，生怕这是梦，一动梦便碎了。
    但他没有说，我没事，他也没有站起来，他只是说了声对不起，说让我和苏青都要幸福，就再次沉沉睡去。
    雪扬纷纷，万里冰封，他的面容，与身下的白雪一般颜色，胸口淌出的血，染红了一地忧伤。
    幸福？我还能幸福吗？我的少年走了，我生命力最后的火光消失了，我去哪里找回我的幸福？
    我捡起了枪，对准心口，没有犹豫。
    我去找我的幸福了。
    惟愿，奈何桥边，余望君颜，饮下一碗孟婆汤，饮下这一世情殇。
    
番外之李书云
    每个人的心里，总会有那么一段殇。夜深人静的时候，扶着自己的心门，听着自己依旧蓬勃的心跳，却感到，自己已然死去。
    曾经的无数个夜里，我总是静静坐在黑暗里，一遍一遍地怀想，我那掺杂着美好与痛苦的青春，泪流满面。
    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人前，男儿有泪不轻弹，身后，却总抑制不住地悲伤到流泪。
    早在多年以前，我的懦弱与盲目，毁掉了我的爱情。我在别人设下的圈套里来回穿行，却在多年之后的一天，才幡然悔悟。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前路。
    第一次见到苏青，我已经完全记不得时间地点情形了。每每想到这里，我总会情不自禁地微笑。不是不深刻，而是，那已是太久远，太久远的事情，仿佛，我们前生就已相识，仿佛，我一出生，便有她伴在身边。
    从我有记忆起，便全都是她，满满当当，没有空隙。
    江南的烟雨，故乡的河水，纵横的堤岸，横亘的石桥，构成了一幅唯美的江南画卷。我和她，在这幅画里徜徉嬉戏，共度流年。
    那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年景。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快乐到老，我几乎将这看作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我太自信了。我们的好时光，终究还是到了尽头。
    后来，我们一起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我不知道的是，在这里，我人生的劫数，正向我缓缓靠拢。
    我们遇见了邓岳，那个总是低头沉默的女孩子。
    初见她时，我并没有怎么在意她。和她相识，也是因为苏青。
    苏青从小一副古道心肠，我想，她愿意亲近邓岳，也是因为内心里将她视为需要关怀的人吧。殊不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乐于接受别人的馈赠，邓岳就是如此。
    那个女孩眼神里的东西，总是会让我莫名恐慌。苏青的眼神，总是一眼便可以望到底，澄澈纯净，而邓岳，她的眼却仿若一口年代久远的幽深古井，叫人怎么都无法看透。
    我总是刻意忽视这种存在，将一门心思放在了学习和苏青身上，却因此没有注意到，那双莫测的眼里，升起的那股怨恨。等到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那天，我和苏青之间出现了摩擦。她总是躁动不安，同为身处高三的我，也不禁有些不耐烦了。我们第一次为了一点小事而争吵不休。
    学习的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偏偏苏青不能理解，还不断地考验我的耐性，让我倍感疲惫。争吵之后，我的心情很不好，偷偷爬墙出去喝酒。我记得我进了一个酒吧之后，就不断地喝酒。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脑袋昏昏沉沉，身体不知怎么的，开始发热。我很难受。
    等到发现自己醉了的时候，我已经连路都走不稳，眼前的景物不断地晃动。最后，我没了意识。
    第二天醒来，我头痛欲裂。恍惚间，门口似乎站着一个人。
    至今，我仍记得那天清晨的阳光，那么美，那么清新，照在苏青眼里，却是凝住不动的悲哀。那个人，居然是苏青。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旁惊惧的邓岳，正抓着被子，挡在自己身前，而我，全身赤裸。
    我仿佛被一道平地惊雷当头劈中，整个人顿在那里动惮不得。整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一点都记不起来，只感到脑子里嗡嗡作响。我的思维，彻底乱了。
    待我回神的时候，门口的苏青，已经不见了踪影。我的心一沉，苏青，她看到我——
    没有多想，我衣服都来不及穿好便跑了出去。
    正是上班时间，人潮汹涌，熙熙攘攘，我无措地在大街上来回奔波寻找，只希望我要找的那个人，能在人海那头，仍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