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风三

」
  看着部下惴惴不安的表情，统领五十万圣卫军的圣帅波克薄斯突然大笑，用嘲讽的声音道：「你们到底在怕什么？就算加上城里的信徒，总共也不过十几、二十万人，我们可是五十万精锐圣卫军，负责守卫国境的重要责任，如果连这种小事情都解决不了，圣神也会离弃我们的。」
  部下们眨巴了两下眼睛，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对上司傲气十足的话语无动于衷。
  波克薄斯从来没见过部将们这副神情，一个个畏首畏缩，像足了斗败的公鸡，正想发作，忽然想起一事，不禁勃然变色，「你们害怕杀死日不落关守卫的力量？」
  「圣帅，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力量，不过军中传言……」将领支吾了一阵，闭上了嘴巴。
  「说！」
  「传言说郡守们无德，召致圣神暴怒，所以降下天谴，杀死了关城那些士兵。」将领立即答道。
  「竟然有这种传言，我怎么不知道！」波克薄斯勃然大怒，但很快就明白了，在这种政体下，宣扬天谴之说多少会引来一些麻烦。不过这同样说明了地方行政官员不得人心，他不禁暗中破口大骂那些贪婪的郡守。
  此时，他并不知道郡守们的贪婪带给他和军队的并不只是麻烦，而是一场灭顶之灾。
  提斯历内城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但扩建了几次都只添加了东西二门，因此除了内城外，四圈外城都只有东西两个入口，悠柠的火攻之计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建筑样式而设的。
  尽管忧心忡忡，但圣帅波克薄斯除了攻入城中追杀暴乱军外，没有别的选择。
  虽然他还可以困住提斯历城让里面的人投降，但他深知这批暴乱军并非全部，如果把大军困死在这里，就等于坐视其他暴民坐大，后果远比屠杀一城的居民更加严重。
  「都给我听好了，进城后你们没有第二个选择，只有一个字 ——杀！无论是谁，无论是什么身分，只要是活着的都给我杀！我们的目标是把整座城屠个干干净净，绝不留一丝后患，听到了吗？」
  「是！」士兵们的战意和杀心虽然被点燃了，但对于不知名力量的畏惧感依然存在。
  波克薄斯一马当先，举起一把黑色大斧飞快地冲入城门。与普通士兵不同，他除了是勇武的魔将之外，还是一名魔师，大斧挥动掀起的光流像慧星一样灿烂。
  第一道外城的居民早已被撤走，到处都是空空荡荡的，除了冷清的房子什么也没有。死寂的景象让杀进来的圣卫军都感到茫然，这根本不像是要反抗的样子。
  「搜！」波克薄斯也不想过分冒险，他深知垂死挣扎的威力，把一层层把外城都占了，内城的人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去了。
  第四圈外城、第三圈外城、第二圈外城……越来越多的圣卫军杀入了像洋葱一样的城市，直到攻到最后的外城时，他们才看到紧闭的城门，以及城头上万头攒动的暴乱军。
  黑色的洪潮一瞬间涌进了提斯历城，那一道道外城就像是堤坝，却无法阻挡洪潮，转眼间只剩下第一外城和内城那小小的一片地，就像洪水中的一片孤岛，不断承受着黑潮的冲击。
  德尚、达维李、薄菲特、葛汗等人都站在城上，望着如潮水般涌入每一层外城，内心感到无比震撼。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同伴交锋，而且打得莫名其妙，既不是叛军，又不是正规军，更像是一群为了正义拔刀的勇士。
  「我们也许会名留青史。」
  「希望不会是写在叛臣录里就好。」薄菲特自嘲般笑笑。
  德尚是最没有胆量的一个，看着黑色洪潮不断涌来，双腿早就软了，只是碍于面子硬撑，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道：「人太多了……」
  「是很多，幸好提斯历城够大。」葛汗抹了抹额上的冷汗。
  许多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城不够大，就会有圣卫军留在城外，负责牵制。
  提斯历城经历四次扩建，每一次都是因为人口增长，因此每一次扩建的幅度都在加大，最新扩建的外城面积是内城的十几倍，再加上前面几次扩建的外城，总面积堪堪能容纳五十万人，不能不说是宿命。
  「做出这种设想的人真是太狡诈了，我可不想与这样的家伙交手。」达维李苦笑一声，转向薄菲特问：「计划是你带来的，你知道他是谁吧？」
  薄菲特摇了摇头，到手的只是一份计划，连传递的人都没有见到，如此来去无踪的能力着实让人惊叹。事情发展到现在，他依然不知道谁是这场战役的策画者，只是感觉到强烈的阴谋气息，而这种阴谋手腕并不是魔人或是圣光人所擅长的东西。
  忽然，一道火光跳了出来，歪歪扭扭的窜上北方的天空，直到大约五、六十丈高度才返身陨落，但这段时间足以让所有人看到了。
  圣卫军都仰起头望向那闪烁的火光，不仅是出于对火焰的天生厌恶，还带着对于战局的好奇。
  局势的发展与他们每一个人的想象都不一样，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腥风血雨的杀戮，也没有杀声震天的激荡。大军只是不断向城内移动，一开始很快，但随着人多了，挪动的速度便慢了，最后干脆停着不动。
  波克薄斯和他的将领们显得更加惊讶，从光团飞升的路径看来，明显是在城外，然而五十万大军从外而内，并没有看到任何身影。他们都隐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毕竟暴乱军和城内的居民都被压缩在狭小的内城和第一外城，大军围困之下根本没有机会脱逃。
  「大人，不会出问题吗？」
  「前军继续攻击，后面派一队人出去看看。」波克薄斯依然没有察觉到阴谋。
  下达命令很容易，但真要执行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五十万人已经全部挤入提斯历城中，尽管空间足够，但也显得非常拥挤，单是传递命令、调动合适的军队就花费了很多时间。
  再加上，城门原本就不是为大军设计的，东西两门都非常狭窄，大军挤在几道外城之间，连转身都难，别说腾出空间调动军队。
  这些时间，足够斩风等人展开行动了。
  最先出手的自然是斩风，一身教袍的他拿起武器，与圣卫军的士兵没有任何区别。混乱不堪的队伍也给了他自由活动的空间，即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也不会有人截下他盘问。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在重重围困之下，还有敌人能出现在他们身边。
  斩风一口气挤到了东门，城门外除凌乱的脚印再也没有其他东西。或许是因为想争功，即便走在最后的一支部队也拚命地往里面挤，丝毫不曾想过城内的拥挤程度。
  轻轻跳上竖着无数木条的城头，斩风回头看了一眼。魔人密密麻麻的身影非常壮观，然而此刻更像是夹在面包中的黑鱼子酱。
  境域，仿佛是控制整个空间的力量，即便与世界力量本源截然不同，这种以生命力为本源的新型力量丝毫不受影响。拥有自生能力的力量一瞬间就伸展到方圆两百丈的空间，这还是在极力压制下的效果。
  城下，最后一拨进城的圣卫军正诅咒着前面的大军全都战败，然后让他们获得功劳，突然，一名士兵感觉到身子一轻，竟然如羽毛般飘了起来。他忍不住惊叫起来，但他随即发现身边的人都像他一样飞了起来，心情便突然放松了。
  「啊！我飞了，我能飞了！」
  「哈哈，你们怎么也都飞了起来！」
  搞不清情况的圣卫兵们飘在空中还在说笑，丝毫没有陷入死亡杀机的觉悟。站在境域边缘的人也没有意识到死亡就在眼前，许多人见到同伴飘了起来，还能有说有笑，都好奇地朝前挤，这一挤便把自己送入了地狱之门。
  与此同时，一个激荡的声音在提斯历城的上空飘散：「你们这些堕落的信徒，为了私欲无视圣殿的教义，无视圣神的存在，必将受到天谴！
  「圣神绝不会无视你们欺凌他的信徒，圣监正使的卑劣早在他的眼中现形，但他依然相信自己的信徒有悔悟的一天。
  「然而现在，圣神不会再相信你们这些卑劣的堕落者，圣神会用他的力量惩罚所有的堕落，直到让世界重新获得清明……」
  没有比圣神的愤怒更让信徒恐惧的力量，无论是士兵还是暴民。回荡在空间的声音高远悠长，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让他们不得不信。一个个身影伏倒在地，无论城内还是城外。
  赤炽等人都感到相当意外，没想到装神弄鬼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怎么办？」遥猎倒提着双枪，看着同伴。
  「箭在弦上，不可不发。」悠柠或许是六人中最没有杀心的一个，但也是最冷静的一个。她很清楚，如果不趁圣殿内乱削弱其实力，会有更多的生命流逝。
  此刻，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斩风曾说过的话——生存之战不需要正义。
  「动手吧！」夜魈身影一晃，冷冷地瞥了波克薄斯所在的方向，「圣卫军主帅已经下令屠城，现在放过他们，城内所有人，包括我们都会被屠。」
  赤炽和遥猎悚然一惊，对视了几眼后，态度变得坚决了许多。
  很快，又一条火龙升天，地狱之门随即打开。
  砰的一声巨响，数以百计的圣卫兵同时坠下，无一例外变成了一堆肉泥，连接起来，在城门口形成一道半月形尸堆。
  刚刚还是笑声不绝，突然间魂飞魄散，受惊的众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片铺满尸体的恐怖区域在他们眼中就是地狱，他们都拚命地往后挤，生怕地狱之环向外扩张，把自己也纳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