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天谴到了——」
人们突然想起日不落关城外的场面,眼前的一切根本就是翻版,再联想到圣神的诅咒,再胆大的人也不敢多停留一刻。
「快走!天谴到了,天谴到了……」
火灾总是由一个火星开始,当斩风播下了名叫「恐慌」的种子后,这颗种子便迅速地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并掀起了潮水般的巨大效应。贴近东门的部队害怕被卷入天谴,不断拚命地向西方挤。
与他们相邻的部队大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被挤撞都有些懵然。而同僚极度恐慌的表情随即惊慑了他们,潜意识感觉到东门出现了大事,而且是杀身之祸,便再也不敢停留。
但即便他们想留,拥挤的人潮也不给他们任何机会。为了找到站立的空间,他们不得不加入拥挤的人潮,拚命向西挤压。
在这群人的东面,西门发生的事情还没有传到,但挤压的力量已经像巨浪一样拍了过来。
许多人在瞬间就被挤倒,然而他们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东面挤来的同僚踩成了肉泥。当第一拨人被踩死后,空气中的紧张和不安提升到极点,血腥气更加刺激了躁动的心绪。人们渐渐由理智的挤压变成了疯狂的挤撞,眼中再也没有同僚,只有生存……
越来越多人朝城内挤压,原本就狭小的空间被挤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充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此起彼落,而且没有顺序。一个倒下之后,他的空间瞬间就会被占据,然后继续往西挤压。
最悠闲的反倒是斩风,全身上下都罩在教袍之内的他只露出一双眼睛,谁也认不出他的身分。
站在最前线的波克薄斯和他的大将们,根本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之间听到东方不断传来哀嚎与尖叫,偶尔还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众人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都伸长了脖子朝东方望去,可谁也看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帅波克薄斯极度震怒,扯着嗓子大声吼叫:「后面在做什么!不许喧哗,不许骚动,否则军法处置!」
可惜他声音再大也无法压抑袭来的骚动,惊叫此起彼伏,像海潮一样朝整座提斯历城传开。
不到片刻,数以千计的士兵被同僚踩死,而受了伤的人更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只脚踏在脸上。狭长的空间使他们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不禁都后悔进入这地狱般的城市。
城上的人们却看得真真切切,都被惊呆了。谁也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场小骚动,竟能掀起如此巨大的反响。
「真是恐怖的画面,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待在人多的地方了。」德尚不断抹着额上的冷汗,丝毫没有察觉手帕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薄菲特默默望着下方,他此刻才领悟到策画这一切的人是何等恐怖,而且这不过是开幕,真正的主角还没有上演。
葛汗自然知道制造这一切的元凶是谁,内心的震撼更在诸人之上。他没想到几个看上去弱小的信徒竟然有这种手腕,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后怕,但随即因看到未来的希望而兴奋不已。亲信能有这种手腕,只要得到他们的协助,他在圣殿组织内一定会得到爬升的机会。
此时,一团烈焰突然从内城升起,像是火流星在天空划出一条红线。
拚命朝西挤的圣卫兵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随即响起一片惨叫。很多人都因为抬头望天而忘记了身后的慌乱,无辜地被同伴送入了脚底。
骚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波克薄斯的耳中,但他依然不明白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可是报信者也不清楚,因为所有人都陷入了疯狂状态,谁都不可能停下来接受调查,此刻任何停止前进的念头都只会带来死亡。
「都在干什么,让他们停下!停下!再不停下就给我砍!」波克薄斯大喊道。
然而他无情的铁血命令并没有改变混乱的场面,因为上去砍人的将领们突然发现他们根本站在不住脚。巨大的拥挤潮直接把他们往东推,许多试图挥刀的人连刀还没有举起来就被人群推撞在地,转眼间被踩成肉泥。
与此同时,一直平静的西门也发生了剧变,像栏杆一样搭在城墙上的木材突然滚了下来,瞬间就把西门堵住。
就在士兵们准备上前搬开东西的时候,一团烈焰飞了过来,掉落在木堆、草堆之上,瞬间便掀起了冲天大火。
元魔人是畏火的,突然看到窜起的烈焰顿时恐慌失措,不由自主地向城内挤去。
看到西面冲天的火光,葛汗冷冷一笑,转头朝查尔斯点了点头。
查尔斯心领神会,立即下达命令,早已准备好的暴乱军们把点燃的木堆草团往城下的圣卫军头上扔下。
这批人全都来自圣光族,不像元魔人那么畏火,看着城下士兵惊慌失措的样子都觉得无比解恨,更加卖力,一堆又一堆的树枝枯草结成的燃烧团被扔了下来,把城内变成了人间炼狱。
一瞬间,第一道外城下变成了火海,许多士兵的衣服被点燃了,然而拥挤的场面没有给他们退缩的空间,他们便硬生生站在原地被烈焰焚烧。烈焰一个传一个向四面八方传开,把更多人卷入了火场,惨叫声不绝于耳。
城上的人们无不猛然变色,亲眼看着士兵一个个被烧的感觉实在太震撼了,想到自己在同样状态下的感觉,许多人都有些精神失控,有的失声痛哭,有的不断呕吐,还有的直接晕了过去。
可怜五十万圣卫军连仗都没打,就落入了死海之中,东面是受惊的挤压潮,西面是被烈火逼身的逃命潮,中央则是被火团烧怕了的退军潮,三股力量全挤压在一个点上。
发现前面无路可逃的人们急红了眼,为了生存,甚至拔出武器劈向挡着前方道路的同僚。另一方自然不肯放弃生存,也拔出兵器。一时间内斗不绝,所有人都为了生存的机会奋力拚杀,只可惜对象都是自己人,结果就是越来越多的人被推倒。
当然,城上的人也并非只是看热闹,从武库里取出的强弓原本是抵抗叛军储备的,如今却用在了自己人身上。当箭支像骤雨一样落在圣卫军头上的时候,结果只有生命的流逝。
一阵轻风拂过,斩风望向远方的太阳,久久不语。
一日之间,五十万大军死了四十余万,只有六万多人幸运地活了下来,其中一半都失去了身体的某一部分,剩下的也全部带伤。
最可怜的大概是波克薄斯,他或许到死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被烈火烧成焦炭的他至死都大睁着双眼,似乎要人告诉他一切的始末。
「真是一场可怕的杀戮!」葛汗发现自己再也不敢正眼看待这五名部下,总觉得在他们面前自己矮小了许多,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
「好像还有几万人活着。」
想到城下惨烈的画面,赤炽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但很快又平复下来。或许这一幕极其惨烈,但想到圣殿的魔军在六华山脉之下把人当畜牲奴役的画面,大锅里飘着的残体,便觉得眼下的一切不算什么。
斩风始终保持着平静,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杀戮者的狂躁,淡淡的眼神如秋天随风飘动的枯叶,根本不像刚刚屠杀四十余万圣卫军的人。
悠柠一直在留意他,虽然他的眼中满是沧桑,整个人却散发出一种高远卓绝的魅力。她轻声问道:「你好像没有感觉不舒服。」
「对于胜利者而言,敌人伤亡越多,越应该高兴。」
悠柠轻蹙眉头,「话虽这么说,但……我们几个翻手之间就解决了四十几万生命,感觉实在有点震撼。」
斩风点点头,年少时为了复仇,翻手之间也流逝了许多生命。他当时没有一丝罪恶感,后来实力越强,杀的人反而越少了,因为他明白了强者自律这一条规则。
如今,他的实力近乎于神,却掀起了更大的腥风血雨,这或许就是最高位者的命运。对于神而言,制造和放弃生命原本就是翻手之间的事情,人和一棵树、一株花的生命没什么区别。
赤炽开玩笑地道:「如果把这场战役的消息送给魔王卡拉扬,不知道他会有什么感想,一口气消灭了四十余万他们的防御魔军,西大陆的大门几乎是被打开了。」
「这是在玩火。」斩风冷冷地道。
赤炽刚刚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听到斩风这样回答,立即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魔都的力量远超过你们的想象,卡拉扬的魔军是防备魔都势力反扑的重要力量。」斩风淡然道。
赤炽倒吸了一口凉气。战略方面并不是他的强项,没想到一个念头会牵制两、三百万条生命,不过看看眼前的一幕,他很快就明白了。
「下一步该如何?」这次轮到斩风向悠柠抛出了问题,同时也说明他对这个深通谋略少女的敬意。
悠柠沉吟片刻,不太自信地道:「要看圣殿方面的反应,不过我们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否则就真的成了暴乱军成员,而且获得大胜之后人心松弛,正是离开的好机会。」
当提斯历城欢庆大捷之时,斩风一行人的旅程再度展开,依然是葛汗领头,圣光族少女也依然跟随着,但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
圣河古斯城。
与提斯历城不同,圣河古斯城是一座纯正的元魔人之城,因此石垒的城墙格外高大,然而论及人口数目却只有七千人,而且全是元魔人。
葛汗原本不想进入这座魔城,因为里面没有人会给圣光人好脸色看,许多原本打算住进此城的圣光族都被无礼的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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