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金钗

15 情伤


回想起那日,轩辕睿是故意催动了内力使得自己心脉大乱而口吐鲜血,借此逃过父皇的穷追猛打。
    但那只是暂时之计,他只希望父皇是真的对他失望透顶,放弃了让他继承大位的想法。其实那日他说的并不全是违心之论,其中“生无大志无忧无虑”的确是他一生所求,他只愿帮助二哥争得帝位,实现他的雄才伟略治国抱负,他深知二哥比自己更适合坐那龙椅之上,根本从未有过二心。更何况那“小情小义”对他的确甚是重要,要他背叛待他至诚的二哥,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
    可面对轩辕修的时候,他却不知该从何启齿,不是不信,而是不想在二人之间生起任何事端,他知道有些事身不由己……
    父皇想利用他分化二哥的力量,但他情愿相信,父皇对他确是有怜惜愧疚之心,才会对他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说到底,是他愧对了父皇的厚爱。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轻叹了口气,心中黯然,不知何时他才能摆脱这种左右不是的困境,寻得那梦中时时出现的神秘女子。
    话说两头。
    那边轩辕睿惨当夹心郁结难舒之际,这边顾语茗也因为陷入相思自苦之中而病倒了。
    顾丞相见她病得突然蹊跷,以为她是那夜被吓着了,毕竟是女儿之家,即使在外游历了几年也难改胆小怕事的本性,便请了京城名医过府医治。名医诊治一番后说,顾家小姐是因心悸惊慌引致了风寒入体,用几味药调理调理便好,并无大碍,不过要注意清心养神,切勿大喜大悲。
    顾丞相听了就放心了,随意安慰了两句便不再来看她。
    府上除了大夫人来时她勉强起身半靠了床头,寒暄了两句话,其余如夫人来探望她干脆就假装正睡着,一概不理会。而她那些兄长弟弟们个个整日忙于风花雪月射箭骑马,根本不会有人记得关心她。
    二王爷轩辕修最近只让人传来口信,说是有要事要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让她不必牵挂,也就消失不见了。
    顾语茗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昏睡时梦魇连连直冒冷汗,清醒时又心情低落神思恍惚,若不是有可爱的屏儿整日里照顾她,端茶递水擦脸喂药,细致周到,她可能要怀疑自己活着还有谁会记挂在心了。
    当她知道了德清公主被贬往海南岛而轩辕睿病倒在家的消息时,忍不住露出苦涩而又沉重的笑容,他是因为不舍心爱之人远离自己而病倒了吗?
    果然这中间没她什么事。顿时更觉心灰意冷,自尊受伤外加感情失落让她的病情迟迟不见好转,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有日她清醒时,喝了几口燕窝粥之后想起了芊芊,便跟屏儿说:“你去那宅子看看芊芊有没有什么需要?给她找点有趣的事做,不然总待在宅子里,迟早要闷坏的,再送点银子过去。”
    屏儿回来之后笑着告诉她说:“芊芊姑娘跟小姐想到一块去了,她说要总是长久依靠小姐生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自己去了裁衣铺接了活儿回家做,她的手很巧,做出来的东西老板都很满意,于是就答应以后多给她生意做。小姐,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她欣慰地笑了下,轻声道:“她虽然并非那些知书达理的小姐出身,但也是从小读过几本书的,心思又聪明灵巧,自然会懂得为自己打算。”说着她突然有了精神,缓缓坐了起身,又道:“屏儿,你还记得吗?我自小就喜欢做些小首饰,小玩意儿什么,娘还夸我做得比铺子里那些要好。”
    屏儿见她有了精神,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于是笑着应道:“记得呀,我还记得小姐还给我做过一只百花团簇珠花簪子呢,好美!我一直没舍得戴,就收在盒子里小心珍藏着。”
    顾语茗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却勾起浅浅的笑意,“就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你还藏起来,改日,等我再好些了,我给你做个更好的。”
    “好,我可记着小姐这话了。”屏儿眼中含着泪花,心中暗暗祈求菩萨让小姐明日就能康复,活蹦乱跳起来。这样病弱忧伤的小姐她还从未见过,令她总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可顾语茗与她说笑了没一会儿,又疲倦地昏昏睡去了,屏儿怔怔呆坐在她的床前,盯着她那几日内瘦下许多的脸庞,眼泪突然哗哗直往下掉。
    顾语茗也不知又睡了多久,再醒来时看到房里小圆桌上正点着的灯,就知道天又黑了。她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屏儿那娇小的身影,正纳闷着,突然门就“咯吱”一声开了,有脚步声往里屋越来越近——
    她微微笑了笑,略为抬高嗓音就觉得心口发疼,“屏儿,有吃的吗?我饿了……”
    眼睛却越睁越大,屏儿正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站在来人的身后,那人身长八尺,三四十岁左右,满脸的胡须渣子,明明威严沉重的气质,嘴角却偏偏带着一丝不搭调的轻佻笑容。顾语茗呆住了,有些口吃道:“师,师傅,您,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顾语茗那喜好云游四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傅宋守良。宋守良与顾语茗的娘是异姓兄妹,所以她的武功与医术,皆由此人亲自传授,到后来见她有了基础便离开了,才换成了顾语茗的小舅舅继续从旁指导。
    此刻宋守良突然出现在顾府,令顾语茗倍感出乎意料,又惊喜万分,刚要说话,却见他拉了张凳子坐在她床前,劈手就扣住她的手号脉,半晌才睁开眼道:“情伤入骨。说吧,是哪家的小子这么有本事,把你弄成了这样?”
    她闭上了嘴,目光暗淡,摇了摇头不想说。
    宋守良扬了扬眉,也不以为意。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际遇,是福不是祸,就让这丫头历练一番也好。
    之后宋守良果然没再问什么,只是从袖子里突然变出几粒药丸来,让她就水服下。一直表现得异常乖顺的屏儿闻言立刻端来温水,扶着顾语茗的背喂她吞了药,喝了水后顾语茗似笑非笑地瞥了屏儿一眼,似乎在笑她一见师傅就如同见了猫的老鼠一般。
    屏儿只顾继续低眉顺眼,根本不在意她的嘲笑。
    与师傅聊了几句,顾语茗突然想到一些记挂在心的事情,便问道:“师傅,我见过一人修炼内功心法时甚是艰难,总是不得其法,最后反噬了自己,口吐鲜血险些走火入魔……”
    然后她向宋守良详细说了一番当时轩辕睿的情形,只见他蹙眉沉思了许久,才恍悟地大笑了起来,“莫非是我那大师兄十几年前收的闭门弟子?我倒听他提起过一次,说路过京城时偶遇一名聪颖俊秀的小童在水里练定力,站在水中被飞流而下的河水冲击得七零八落,冻得全身都发紫了,却还倔强得咬紧牙站立着,顿时心生喜欢,就收了那小童为徒,只是嘱他不准与任何人说起。”
    见她一脸狐疑,宋守良又耐下性子解释一番,“我那师兄有一独门武功心法,练到第七重以后就可能会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这一重是个突破的关卡,却也凶险异常,须配合冰寒之气方可冲破玄关,内功之后便会突飞猛进。”
    顾语茗这才将信将疑起来,如果照这么说起来,她与轩辕睿岂不是同门师兄妹了?想着她失神了许久,回神时在宋守良似笑非笑的凝视中飞红了脸,宋守良调侃道:“当初那俊秀小童,是否已长成了俊秀少年郎,竟引得我的好徒弟如此心醉神迷的?”
    顾语茗心中一痛,忙转移话题道:“我曾见他坐立在雪池之中的寒池里练功,为何还是失败了呢?”
    “这样啊——”宋守良摸着络腮胡沉吟片刻,才道:“恐怕要找到我那大师兄,亲自询问一番才有答案了。”
    她忙坐直身子恳求道:“劳烦师傅代为向大师伯请教,他,如今病重在府中,想必无法寻找师伯求得方法,平日里又忧思过甚……”
    她突然领悟,停住了话语,宋守良深深凝视着她许久,才笑着轻叹了一声,“茗儿,你对他用情已深,爱他之心更重过自己,只是为何不敢近前?”
    顾语茗神情黯然,低下头去,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
    “罢了罢了!”见她欲言又止的笨样子,宋守良又气又好笑,便说道:“你的事你自己操心去吧。至于我这师侄的麻烦,我只有代为跑一趟了,只希望我那师兄还没有跑得太远。”
    闻言顾语茗感激地一笑,在他转身要走时又说道:“师傅,茗儿还有一事要求您——”将自己要寻灵蛇制药的事情告诉了宋守良,求他帮忙。
    宋守良听得嘴角直抽搐,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但这是自己徒弟唯一的心愿,他不忍拒绝,便又应承了下来,只是临走之前瞪了她一眼,叹一声,“丫头太胆小……”
    便飘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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